第三百五十三章 可曾清醒
百花坊內(nèi)余音裊裊,歌舞升平,一派祥和的氛圍中,推杯換盞間皆是歡聲笑語。 她坐在臺上撫琴,透過層層疊疊的紗帳往外望,看著他們對她探知渴求的眼神,輕蔑地起身離開,卻引來陣陣呼聲。 她覺得人,真的奇怪,總是喜歡不屑一顧的,那些體貼親近的總是入不得眼。 她本來被世俗消磨得忘了落水這段人生插曲,可她侍女也不知是從哪聯(lián)系到了她的救命恩人,待她見著面之后,雖然有些失落公子不如侍女夸贊得才絕,但也不失為一佳公子。 那時的她涉世未深,一時間被迷了眼,嬤嬤對她說了不下幾次的那個男人非良配,她聽不進去,嬤嬤便斷了她出門的機會,還把她的侍女給換了。 百密終有一疏,里面困著的她出不去,外面的卻可以隨著人流混入其中,她也因此被那個男人哄得認為嬤嬤是在挑撥離間… 她后面的所作所為傷了嬤嬤的心,嬤嬤卻依舊待她如己出,還幫助她逃離… 她死后一直在想她不得轉(zhuǎn)生的原因,應(yīng)該是因為她做錯了吧。 癡心錯付只是其中之一,她對不起真心待她的嬤嬤。 那個男人是個書生,今年便要上京趕考,當那個男人提及寒門薄財恐有限制他的仕途時,她立馬給了那個男人她多年存下的所有細軟與他做盤纏,她記得那個男人走時在她手中放的銅板,那是他對她下的聘禮… 其實那個男人在她手中放下銅板的時候,她就知道她被騙了,連同她的侍女,可她沒有拆穿自己美好的夢,笑著祝賀公子必定功成名就。 那個男人走后,她的日子又恢復(fù)如常,她沒了首飾后,為免上臺寒顫惹人猜疑,只能佩戴些新采摘來的花朵,卻平白得了不少繆贊。 莫名其妙的,她這身打扮竟然還風(fēng)靡了起來,她有點懵… 清倌清倌…那等煙花之地,又能清多久? 百花坊身后沒個勢力撐著,全靠嬤嬤一個女流強扛,而她被一個臭名昭著的二世祖看上后,給百花坊惹來了鋪天蓋地的打擊! 百花坊關(guān)門休整時,不少姑娘都在勸嬤嬤把她交出去,她自然也聽到了坊里風(fēng)言風(fēng)語,但她沒有表態(tài),只是聽嬤嬤的吩咐,老實地呆在屋內(nèi)。 她坐在梳妝臺旁的椅子上,看著桌面擺放整齊的各色首飾,沉默不語著,這是她原來的飾品。 門被推開后又被關(guān)上,她傻愣愣地坐著,等待著嬤嬤對她最后的判決。 “可曾清醒?” 她聽著嬤嬤入門后所說的第一句話,話音里nongnong的疲憊令她不安著,但她還是誠實回道。 “醒?…睡得不深,醒得不明,半睡半醒間,可還算清醒?” 嬤嬤走到她身后,拿起桌上的木梳為她理發(fā),平時對外諂媚的聲音,在此時透著平和,以及對世事的透徹。 “你是我一手帶起來的,我自知你性子,嬤嬤也是吃了虧,才怕你走我的老路。 如今雖生分了些,卻也想和你說些貼己話。 嬤嬤以前也如你一般單純,卻沒你模樣來得精致,如今怕是比不得了喲,你這丫頭可是有個富家子弟看上,嬤嬤那時離了家后是什么都沒有,還被騙得入了俗… 嬤嬤能力有限,如今只能保你一時,可你真是不夠爭氣,總是不聽我的話! 嬤嬤本想把你嫁個有頭有臉的大官呢!這樣還能庇護百花坊,而這沒得牌面的二世祖是個什么玩意就敢強占你?! 那人也不照照鏡子看看,配不配得上我家姑娘! 就算嬤嬤選個大官,那也會選個年紀相仿的,可不能委屈了我家姑娘! 唉…事已成定局,嬤嬤也沒得挑選的機會了… 你日后是享榮華富貴也罷,還是吃著冷飯冷菜也好,嬤嬤歲數(shù)大了,也管不了你,你年紀輕,自己看著辦吧” 她靜靜地聽著,隨后拿起自己的繡帕蓋在首飾上面,感受著發(fā)絲被梳起后帶起的酸麻,輕聲細語著將話茬子踢回。 “嬤嬤知我意,可能隨我意?” 嬤嬤一愣,笑著離去,卻還是成全了她,只是讓她跑快點,如果逃得掉了,嬤嬤便對外傳百花坊的密臨仙失足落水而死,那二世祖也不可能想結(jié)冥婚。 百花坊的后門為她敞開著,屋內(nèi)也有打包好的行囊,她卻不想走了。 她不想讓嬤嬤為難,可她又不想屈服,便選擇了嬤嬤的話,畢竟還得有證據(jù)才能讓人信服不是么。 唉…有點搞笑的是,她不是失足落水,她是自己跳進去的。 她跳下河的那一刻,仍舊堅信著他一定會成為狀元郎,也一定會娶她為妻,她緊緊握著他留給她的銅板,握著她觸之不及的夢! 那個男人是她對另一種生活的向往,可她沒機會了… 她死后就有些渾渾噩噩的,入了紫砂瓶當魂主后,更是混沌不明所以。 她有努力守著清明,但總會有失手的時候,那個帶走她的男子和她說過,殺了一切讓她不安的人,這樣才能活下來! 紫砂瓶每天都有新魂魄入內(nèi),她不想動手的,可他們都在逼她為了活下來而做出選擇… 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她害怕又惶恐著,心里卻好似有自由的種子破土而出一般,她是不是快解脫了呢? 紫砂瓶碎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魂體也快支離破碎了,她和紫砂瓶相依為生多年,早已經(jīng)變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 可她不想就此煙消云散去,而她要想活下來就意味著得去剝奪別人的生機,她不想如此。 沒有人威脅到她生命的時候,她想選擇僅存的善良,活人會有的溫暖,比如放過他人。 她總覺得自己還有牽掛,不能不明不白地真死了… 等她按照著零碎的記憶飛回了林子,卻誤打誤撞間入了這秘境,一時間失神于此,當她感到危險后,便本能地動起手來! 迎面而來的強勢與不容她反抗威壓一齊朝她攻來時,令她混濁的雙眼逐漸清晰。 待她稍微清醒后,她越過攔在她面前的少年,看著被一清俊男子緊緊護在身后的小小身影,不敢相信自己會對一個孩子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