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歐陽云生只覺人心險(xiǎn)惡、波譎云詭、無比倦怠，一時(shí)間什么也不想理會了。他對韓靜好道：“謝謝韓小姐如實(shí)告知，我許下的承諾，一定兌現(xiàn)?，F(xiàn)在我很累，先回去了！告辭！”說罷離開了美術(shù)館。

    回到家中，先去見了鎖在房中的羅大力。羅大力雙目圓睜，眉毛凌厲道：“歐陽云生，你這個(gè)卑鄙小人，居然用這種辦法將我抓來！說罷，要?dú)⒁獎庪S你，我羅大力若是皺一下眉頭，都不配姓羅！”

    歐陽云生擺擺手道：“你走吧！”

    羅大力一愣，見他神色寞落，又有些不忍，道：“你怎么了？我這盆冷水又把你澆病了嗎？”

    歐陽云生嘆道：“我和簡紋在一起時(shí)，你用洗腳水潑我，說是替雷霜出頭；我和雷霜在一起，你還用洗腳水潑我，說我應(yīng)該與簡紋在一起！到底我與誰在一起，你才肯不動用你的洗腳水？”

    大力被他說得一怔，支支吾吾道：“你總是傷女孩子的心，我覺得這樣不好！”

    歐陽云生心中翻騰，覺得自己與雷霜和簡紋之間的情感糾葛，確實(shí)也無法向頭腦簡單的大力解釋清楚，甚至連自己都不甚了了。不禁長嘆一聲，臉色難看道：“謝謝你，大力，你說得對，我確實(shí)不好，你走吧！”

    大力見他心不在焉、舉止疲累，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好轉(zhuǎn)身離開！

    歐陽云生躺在自己的臥室中，想著自己經(jīng)歷的這些吊詭而奇幻的遭遇，心煩意亂，非常想擺脫這一切，卻又覺得諸事纏繞，不是說放就能放的，一時(shí)間糾結(jié)掙扎、垂頭喪氣。

    正在難過之時(shí)，忽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聞到熟悉的氣息，抬頭一看，只見雷霜穿著一身素凈衣衫，站在門外，一雙美麗的眼睛溫柔地望著自己。

    歐陽云生看到她，便覺得心情愉悅了不少，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床邊，笑道：“說是讓你住進(jìn)來，好好照顧你，結(jié)果我又食言了。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招黑體質(zhì)，那些命案全往我身邊擠，結(jié)果天天泡在巡捕房，還是冷淡了你！我見毛斯理的時(shí)間可比見你的時(shí)間多得多！”

    雷霜笑道：“我的傷都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不過這段時(shí)間，翁副官和關(guān)師長來過幾次，翁副官還好，關(guān)師長見你總是不在，臉色不太好看！”

    歐陽云生道：“這個(gè)臭脾氣！行了，不去管他！”他抬頭瞟瞟窗外的春光，道：“春天來了，我們?nèi)ヌ颂一ǖ?，怎樣？我二人就要訂婚了，還沒有正式約一次會呢!”

    雷霜眼睛閃爍著燦爛的星光，嘴角含笑道：“好呀！我只是小時(shí)候在福利院時(shí)，和小伙伴們兒去過一次桃花堤，只記得那里好美好美！不過具體是什么樣子，都記不清了！”

    歐陽云生道：“記不清不打緊，我們明日就去，你穿漂亮些，我給你畫幅畫！”

    聽到這里，雷霜噗嗤一聲笑了。

    歐陽云生道：“你笑什么？”

    雷霜笑得合不攏嘴道：“我想起你剛到美專時(shí)，到處向人打聽哪里可以雇到人體模特！”

    歐陽云生回憶起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也忍不住笑了，道：“是??！我學(xué)西洋藝術(shù)，需要聘請人體模特非常正常??！你最壞了，故意讓我去問林晴煙，就是那日本女魔頭松木晴子，你就不怕我被她催眠，然后被她帶到日本去，解剖掉研究腦回體？”

    雷霜捂住他的嘴道：“我當(dāng)時(shí)也不知道她是日本女魔頭，就算你真被她抓走，我拼了性命也要把你救出來，絕不讓她傷害你！”

    歐陽云生見她神情誠摯懇切、眼神堅(jiān)毅執(zhí)著，非常感動，輕輕將她摟在懷中道：“我知道，我也絕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傷害！”

    雷霜將頭靠在他肩膀上，嘆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是卻不敢問出口!”

    歐陽云生柔聲道：“我們之間，還有什么是不能問的？”

    雷霜咬咬嘴唇道：“你為什會與我訂婚，是真得愛我么？”

    歐陽云生道：“你從松木晴子手中舍命救我，但凡有心人，又怎能不感動、不愛你？你有多愛我，我就有多愛你!我還想問問你呢，是從何時(shí)開始鐘情于我？”

    雷霜眼神閃爍，回憶道：“我在上海重遇你，得知你的遭遇，就心里難受。那次在七寶老街，你丟下我，轉(zhuǎn)身離開！我看著你的背影，心如刀割，從此再也忘不了你！”

    歐陽云生道：“你確定不是因?yàn)橥槲?，才愛我？?/br>
    雷霜眼角含淚，堅(jiān)定搖頭道：“不是！”又問歐陽云生道：“你確定不是為了報(bào)恩，才愛我？”

    歐陽云生亦堅(jiān)定搖頭道：“不是！”

    兩個(gè)人相識一笑，歐陽云生摟著她纖細(xì)的腰肢，想起自己看到的預(yù)感畫面中與雷霜的結(jié)局，心中難受，越是難受便越愛雷霜，緊緊的，緊緊地將她把在懷中，生怕下一刻便會失去她。

    第二日春光明媚，兩個(gè)人一早便來到了桃花堤岸。桃花堤岸座落在運(yùn)河沿岸，深粉、淺粉、白色桃花全部盛放，如紅云、如粉霧、如霜雪，其間還夾雜著新綠逼人的依依楊柳。堤岸上姹紫嫣紅、花紅柳綠，堤岸下過盡千帆、水波瀲滟。

    歐陽云生與雷霜攜手，在桃樹下賞玩，只見盛放的桃花精美雅致、含苞的桃花明媚動人，更有繽紛的落英飄落到雷霜的黑發(fā)上，“人面桃花相映紅”。

    歐陽云生望著一身淡紫洋裝的雷霜，心中說不出的幸福，道：“霜兒，你在樹下站好，我給你畫幅素描！”

    雷霜依花而立，歐陽云生是快手，不一會兒就畫了幅素描出來，招呼雷霜來看道：“你看，像不像？”

    雷霜臉頰緋紅，道：“像得很！一模一樣，比真人還美！”

    歐陽云生將素描放到畫夾中背好，笑道：“就算我畫工一流，也不可能比真人更美！這樣吧，回去我再照著這素描給你畫幅油畫，也許這次可以超過真人！”

    雷霜笑著點(diǎn)頭。

    歐陽云生忽然停下，指著樹下一座石碑上的詩道：“你看，那是誰提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