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千歲憂愣住,“你認(rèn)識我?” “千叔叔,我是天璣呀?!?/br> 千歲憂張著大嘴,看看少女,又看看我,“慕小微你又把徒弟看丟了?故意找個小姑娘來冒充,你以為老子這么傻!” ※※※ 我讓小二去買幾套十四五歲小姑娘的衣裳,掏出一貫錢遞出去,囑咐:“買顏色好看點的,款式時興點的,多買幾套,哦還有小姑娘喜歡的飾品什么的,反正你看著買吧,錢都買完?!?/br> 小二答應(yīng)著去了,邊走邊咕噥:“這也不差錢啊,住店怎就那么摳門,把掌柜氣得晚飯都沒吃,這世道真是越來越壞了?!?/br> 等衣服飾品買回來,我盡數(shù)抱到床上,還是有些云里霧里,“那個,你先把衣裳換了,這里有好幾套,你挑挑,不喜歡的我再退回去?!?/br> “天璣”團在被子里點了點頭。 我便退出去了,還是如墜云霧。千歲憂見我出來,立即把我拉到一邊,“慕小微,究竟怎么回事,快用簡單易懂的句子給我解釋一下?!?/br> 我何嘗不茫然呢,還是耐著性子給解釋:“昨夜,上半夜,我不時起來看看,天璣還在昏睡,后半夜沒太留神,今早醒來就看到了她,她說她是天璣,長大了?!?/br> 千歲憂跟著茫然,“她屬竹筍的?不行,得考考她,萬一不是呢,我們小可愛被貍貓換太子可怎么辦。” “誰是貍貓?”我略回神。 大版的天璣穿了一身桃花色裙子走了出來,頭發(fā)用發(fā)帶束了兩個小髻后盡數(shù)垂下來,梳妝打扮后與方才凌亂倉促的感覺大不同。我跟千歲憂站一邊看著,忘了說話。 “師父,千叔叔,去樓下吃飯了?!彼?,極其坦然。 “慢著。”千歲憂咳了一聲,指了指我們?nèi)?,“對了,小侄女,我們是——?/br> “吉祥三寶的一家?!泵摽诙?。 千歲憂跟我對視一眼,接著問:“上回在桃花塢,你師父獨戰(zhàn)兩派掌門后受傷,被旺財背去了藥泉池,當(dāng)時你千叔叔我也一起泡進去了……” “千叔叔你問晚上跟師父怎么睡?!?/br> “我們出門的時候,你大師姐二師姐……” “讓師父遇到危險的時候記得跑,留下千叔叔對付壞人?!?/br> “我們在路上的時候……” “千叔叔跟師父要綠帽子戴?!?/br> …… 如此這般,五十幾個回合下來后,千歲憂趴到欄桿上喘氣,“慕小微你來。” 我往樓下走,“吃飯。” 旺財不知從哪里竄出來,搖著尾巴緊隨。 早飯又是饅頭和咸菜。跟小二要了雞腿和清水喂旺財,我坐定后,天璣跟著坐旁邊,取了筷子遞過來,我正要去竹筒里取,便中途一折,接了她遞來的。我再要去拿饅頭,她又遞過來。我要去夾咸菜,她把咸菜碟全部拖過來。 千歲憂坐到天璣另一邊,也就是我對面,伸手去拿筷子,中途停頓了一下,伸手去拿饅頭,中途又停頓了一下,伸手去夾咸菜,中途再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自給自足豐衣足食。 我吃到中途忽然發(fā)現(xiàn)對面啃饅頭啃得怨氣沖天。見我看他,千歲憂狠狠瞪我一眼。 我想了想,把咸菜碟推到桌子中央線上。千歲憂還是瞪我。也許是吃撐了吧,我想。 姬無常從客棧外風(fēng)一般行來,看到我們這一桌,不請自來,大喇喇坐到了天璣對面的位子上,“冊那!跑了一早上餓死大爺了,小二,再上一盤饅頭兩碟咸菜。沐微微,你們知道寶蓮山被剿滅的山匪是怎么死的么?” 千歲憂正空虛寂寞冷,見狀便搭話:“不是說一擊斃命么?” “沒錯!但是怎么一擊斃命的,你們肯定想不到?!奔o常摸起一個饅頭啃了一口,“隔山打牛啊,不見外傷啊,五十丈內(nèi)的山匪都是咽喉被從內(nèi)切開,同時??!我測了距離畫了圖,如果把這些人的傷口畫出來,便是一道嚴(yán)絲合縫的弧線!你們說,這是什么樣的高手所為?” 千歲憂驚嘆地吸了口氣,“不知道。慕小微,你聽說過沒?” 我咽下饅頭,“沒有?!?/br> 天璣飛快看我一眼,又低頭慢慢啃著不太喜歡的饅頭。 姬無常一抬頭,正對天璣,“咦,這姑娘是……” 我解釋:“是在下的小徒。” “哦,徒弟好多的樣子。”姬無常又問我,“沐微微,你那昏迷的小徒怎么樣了?實在救不過來,你也別難過了,昨天你那樣子把我都給嚇到了?!?/br> 我嗆了一口,含糊一聲:“唔?!?/br> 天璣停了啃饅頭,轉(zhuǎn)頭看著我。 見她半晌沒有吃一口,我問:“不喜歡吃么?” 她一愣,把饅頭往嘴里一塞,似乎是表示很喜歡吃。前次早飯她都吃得興致寡淡,就算忽然間長大,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改了口味。前提是,她確實是天璣??伤皇翘飙^,她又是誰呢?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辨中。 “沐微微,你考慮得怎么樣?” “?。俊蔽医Y(jié)束掉思辨,好像神捕在問我話。 “沐微微,經(jīng)過百花樓一案,我覺得你這個人思維嚴(yán)謹(jǐn),腦子靈活,是個干神捕的材料。怎么樣,做我的跟班隨從,捕快這個職業(yè)很有前景的?!奔o常難得和藹認(rèn)真地看著我。 千歲憂臉皮抽動,“思維嚴(yán)謹(jǐn),腦子靈活,大人你確定不是在夸旺財?嗷——誰踩我——” “是旺財?!碧飙^夾了一根咸菜邊吃邊道。 “嗷嗚!”旺財啃著雞腿,天降不白之冤,很委屈地叫了一聲。 沒理他們的鬧騰,我認(rèn)真地想了想神捕的提議,向他道:“聽起來是很不錯的樣子,可惜在下有些瑣事要辦,待辦完手頭這些事……” “就做捕快么?”姬無常興致盎然。 “還要把幾個徒弟養(yǎng)大……” “然后就做捕快么?” “還有桃林要看顧……” “冊那!你種田上癮了!” 喀喇一聲,凳子腿斷了,姬無常噗通摔下桌。“冊那!小二!給大爺坐這種崴腿凳子,活得不耐煩了!” 小二慌忙趕來,“*雞——” “冊那!你雞什么雞!還不扶大爺起來!” “姬姬姬大人息怒,小的給您換個凳子?!毙《吤钸呧止?,“新凳子沒用幾回,居然斷了腿,張木匠又他媽坑爹!” 我跟小二要了碗甜粥,擱到天璣面前,“饅頭不愛吃就不吃了,快吃早飯,別亂動?!表樖职焉鬃尤M她捏著手印的指間。 這下老實了,乖乖埋頭喝粥。 真是債,愁死了。 ☆、第22章 師父的味道 在桃源鎮(zhèn)消磨了好幾天,不能再繼續(xù)耽擱下去。拜月教祭司都跑出來干了這么多缺德事,不知拜月教主躲在哪里做壞事。拜月教向來神秘,行事又邪佞,被他們占了優(yōu)勢就不好了。 我在客棧里收拾新囊,舊衣裳,新添的衣裳,食物干糧,救急草藥…… 千歲憂去鎮(zhèn)上鐵匠鋪定制能顯示他身份氣質(zhì)的暗器去了,雖說我覺得地上隨便揀幾顆石子便是暗器。 天璣把以前的小包袱換了個大號的,在一邊往里塞冰糖酥糖麥芽糖。 我尋了個時機,跟她隨便聊了幾句衣裳首飾的是否喜歡,她忙不迭點頭表示都喜歡。雖然我不是太信。 話題再一轉(zhuǎn):“唔為師其實現(xiàn)在也還是沒明白你怎么忽然就長大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不介意。”她忙道。 既然客套話都省了,我便嚴(yán)肅起來,“為師見到你的時候,你多大了?” “五歲啊?!彼UQ?。 “現(xiàn)在呢?” “十五歲啊?!?/br> 我不再多言,只是看著她。雖然已經(jīng)有過養(yǎng)大兩個丫頭的經(jīng)驗,但好像還是不太夠用。我正要放棄,她略急道:“我現(xiàn)在真的是十五歲??!”眼梢轉(zhuǎn)低,“好吧,我不該騙師父,可當(dāng)初師父救我時,我也的確看著像五歲,那時我要說自己十五歲,師父也不會信啊?!?/br> 雖然有過猜測,但還是有些不敢置信,我回憶起花家別墅時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突然間冒出來一個小包子喊我爹爹…… 見我半晌不言語,天璣一會兒低頭反省,一會兒抬頭看看我。 罷了,我也不想再追問了,放好包袱,起身準(zhǔn)備去看看千歲憂回來沒。剛打開房門,后方一股勁氣竄來,房門又砰地一聲關(guān)上。我轉(zhuǎn)身看著這丫頭,她撲通跪下。 “師父,我錯了,但你聽我解釋!” 我的經(jīng)驗真是不夠用。這丫頭跟天樞天璇都不太一樣,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個想法。 “你說?!?/br> “師父,你先坐下?!?/br> 我依言坐了,“你起來吧?!?/br> 她不肯,依舊跪著,“這事說來話長,師父你嫌無聊的話可以先喝杯茶或者吃塊酥糖。十五年前,須彌宮教主與你們所謂正道的一位高人狹路相逢,正邪不兩立,于是動起手來,交手五天五夜不眠不休,兩人終于耗盡內(nèi)力兩敗俱傷。教主回到教中開始閉關(guān),但是一直未出關(guān),直到護法發(fā)現(xiàn)時,他已經(jīng)仙逝了。聽說你們正道的那位高人不久也故去,兩人可謂是為江湖的腥風(fēng)血雨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師父先前猜測得沒錯,須彌宮內(nèi)部有獨特的傳承。教主不在,由護法掌教,教主逝去,秘不發(fā)喪,護法暗中尋找轉(zhuǎn)世靈童。呃……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是,當(dāng)時我還沒滿月呢?fù)?jù)說,反正護法說我是轉(zhuǎn)世靈童,就把我?guī)Щ亓私讨邪抵惺震B(yǎng),準(zhǔn)備將我養(yǎng)大后,傳我心法,再對外宣布教主仙逝,由我繼位新任教主。 “沒想到,教中早有你們正道的臥底,在教主仙逝后的十五年,也就是今年,盜出了須彌宮的秘笈《往世書》,同時還聯(lián)系了好幾派攻入須彌宮。事出突然,又是被內(nèi)外夾攻,須彌宮死傷慘重,一朝覆滅。護法為保護我,傳了我內(nèi)力,用了秘法鎖了我筋骨,將我化作五歲小孩模樣,帶著我殺出重圍。 “但是正道不放過我們,直要趕盡殺絕。意外中,我們闖入了江南花家山莊,然后,就遇到了師父。護法無力再護我,讓我藏起來,他卻死了。我見不遠處有個亭子,亭子里坐著一個很美……呃……很年輕和氣的人,就是師父啦。我就冒險靠近過去,想求你救我,又怕你拒絕。護法曾經(jīng)跟我講過,這世間的人,都是極冷漠的,尤其是正道中人,不僅冷漠,還狡詐。但我從書里看過,血緣親情是可以依靠的。所以,我……我就叫師父爹爹試試…… “師父救了我,又帶我回桃花塢。所以,師父是好人吶,我就不騙師父了!” 騙到不能騙了再不騙。 我揉揉頭,想起重要的一事,“那《往世書》是被何人盜出?” “不知道呢,我也想查出來是誰?!?/br> 我又有個疑惑,“護法鎖了你筋骨,有沒有說,需要什么法子可以讓你身體恢復(fù)原貌?” “沒有。但我一夕之間就恢復(fù)過來了,我猜,極有可能是那個洞仙給我解了封鎖?!?/br> “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我琢磨了一下,忽然想到,天璣還小的時候,自身力量無法控制,只能防守,大了后,不僅能控制,好像還挺厲害。我視線一轉(zhuǎn),落到她身上,“你練的什么功?結(jié)手印的那個。” 她兩手?jǐn)R到膝蓋上緊緊握住,神色也不太坦然,“曼荼羅大手印。” “八瓣曼荼羅?”我震了震,果然系出天竺婆羅門一脈,妖佞得狠,虧得她功力尚淺,若是功力深厚者使出曼荼羅大手印,恐怕十個洞仙都不夠她打的。這要讓其他門派知道她會八瓣曼荼羅,哪里睡得著覺,那時就是整個蜀山來保她,都未必有用。我趕緊囑咐:“以后切不可隨意使用,傷人性命!你這功法也不許再練,為師另外教你心法?!?/br> “哦?!币膊恢涝敢獠辉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