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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七零萬元戶在線閱讀 - 第29節(jié)

第29節(jié)

    “孩子餓成這樣,她下工卻不回來,只在村口跟人擺閑話,造孽喲,大人再怎么著跟孩子有什么關系?她這么糟蹋孩子,就不怕遭報應嗎?”老太太罵罵咧咧,又心疼孩子,又拿老婆子沒辦法,她說過幾次公道話都被她“有本事你領自個兒家里養(yǎng)啊”給堵回來。

    是啊,他們都還泥菩薩過河呢,哪有能力養(yǎng)別人家孩子?

    “別管了,吃完睡個午覺。”老太太催珍珍,卻見她盯著兄弟倆眼睛發(fā)亮,“咋?”

    “海洋你再說幾句?!?/br>
    “說啥呢大嬸嬸?”季海洋像根筷子插在墻頭上。

    “說普通話,你剛不是說了普通話嗎?”這孩子的mama是上海人,吳儂軟語季六可聽不懂,所以平時都是普通話交流的,孩子耳濡目染,自然也學得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

    而且這孩子發(fā)聲方式還跟其他人不一樣。

    一般人發(fā)聲是用喉嚨,可他不僅用喉嚨,還會用胸腔和鼻腔……怎么說呢,雖然跟正經(jīng)科班出身的播音員沒法比,可他的聲音也比一般孩子雄厚,一點也不單薄。

    珍珍曾經(jīng)關注過這方面的知識,不然也不可能發(fā)現(xiàn)……而現(xiàn)在,她終于找到能代表整個白水溝小學參加朗誦比賽的人了。

    季老婆子再牛,她能不聽隊長的話?隊長都說了,這次林珍珍老師編排的節(jié)目可是代表整個生產(chǎn)大隊出戰(zhàn),無論戰(zhàn)果如何,代表的都是全隊社員的臉面……“怎滴,你老婆子不給大家臉?”

    “沒沒沒,隊長你可不能這么說?!崩掀抛訆A著尾巴溜了。

    “我,我真的可以去參加比賽嗎大嬸嬸?”季海洋激動得小臉通紅。

    “當然可以,我還可以保證讓你回城,以后你就能跟爸爸在一起生活了?!睋?jù)她觀察,不關心孩子的只是秦小鳳,季六該給錢給錢,該給物給物,除了沒時間回來看他們,父親的大部分責任還是盡到了。

    他夾在老婆和老娘之間,幫誰也不是,干脆就誰也不幫,誰也不管,而搶不到他注意力的婆媳倆,誰能想到她們能拿孩子撒氣。

    “真的嗎?”季海洋一蹦三尺高,“大嬸嬸那你快教我吧,我一定好好表演,不會給你丟臉?!彼€沒開始上學,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知道謙虛。

    但珍珍要的就是這樣的表演者,會害羞和謙虛的小學生,大山里壓根不缺。當天下午她就把季海洋叫到自己上課的班里,讓他先跟著大部隊背誦詩歌,不識字也沒關系,只要會發(fā)音就行。

    胖冰洋那只小跟屁蟲,也跟著哥哥跑進了教室,珍珍給他安排一把小矮凳,放最后一排靠墻的位置,也跟著咿咿呀呀的背詩歌,時不時就掛淚泡說要尿尿要臭臭……當然,作為村小老師,林珍珍對這樣的“意外情況”一點也不意外。

    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是大拖小,一個大孩子帶幾個弟妹,上學也是兄弟姐妹幾個待一個教室,哭了,尿了,拉了,睡著了……珍珍就像托管老師,幫他們父母照顧孩子。

    所以,你要說讓她回家做飯?

    不可能的。

    季淵明這人好就好在,他雖然也累,但他絕不會大爺似的等著妻子做飯。自從他轉業(yè)回來后,只有二人吃飯的時候,珍珍做飯次數(shù)兩個巴掌都能數(shù)過來,偶爾心情好熗個土豆絲,他都能吃三碗飯。

    珍珍會做飯,會洗衣服,也會打掃衛(wèi)生,但很多時候都搶不過他,所以干脆就在一邊幫忙,他做飯她切個土豆絲,他洗衣服她抹個肥皂啥的,重在參與嘛。

    殊不知,他們這樣的相處模式在別人眼里都快羨慕死了。季六最近臉色很臭,車間工人都猜他倆是不是真要離婚了,可其中郁悶只有他知道,要真能離婚了事就好了。

    這天,季淵明剛推著自行車走出單位大門,身后有人喊:“淵明?”

    “六哥怎么,來辦事?”

    季六推著嶄新自行車趕上來,“上縣工業(yè)局交點材料?!?/br>
    季淵明不語,等他趕上來,倆人推著自行車,慢慢往城關公社的方向走。他最近有個事,很棘手。

    是這樣的,最近橫西市發(fā)生了一件案子,也是怪案,市糧種站儲存在倉庫里的八百斤上好的苞谷種子,忽然不翼而飛了。這可是糧種站專供清河縣的籽種,眼看著馬上就要下玉米種了,全縣九個公社眼巴巴等著呢,它居然就丟了!

    糧種站的倉庫一般來說是保密的,就怕敵特分子搞破壞。它不僅位置隱蔽,還專人管鑰匙,結果鑰匙沒丟,鎖也沒被撬的痕跡,倉庫地面天花板墻壁完好無損,也沒有任何聲響,籽種它就是不見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一年之計在于春,春天播不下籽種,秋天收獲西北風嗎?農(nóng)業(yè)是立國之基,農(nóng)業(yè)一亂,社會就得亂套。

    可以想見,市里區(qū)里對這事有多重視,市公安局成立一個專案組,重點從清河縣抽調(diào)人手,而空降而來的季淵明就被縣局拱出去接這燙手山芋了。

    季淵明以前是神槍手,搞射擊,狙擊,拆卸槍.支.彈.藥確實是專業(yè)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可對這種密室失竊案他只在故事里聽過,上頭還限定了時間,必須一個星期之內(nèi)破案,你說他能不頭疼?

    兩個好兄弟垂頭喪氣,慢吞吞的往公社走,誰也不說話,只有自行車“嘎吱”聲。

    “淵明啊,你說咱為啥要結婚?”

    季淵明抬頭看天,他以前也苦惱過這個問題,總覺著父母沒有給他新社會的婚姻自由,可現(xiàn)在嘛……他很慶幸,如果沒有包辦婚姻,他找不到這么好的媳婦兒。

    “我只想好好過日子?!?/br>
    “我不想好好過嗎?可她們就是不讓我安生,回家小鳳跟我吵,不許我上炕,回白水溝老娘罵我沒良心沒出息,你說我到底該怎樣做才能把日子過起來?”手里掏不出十塊錢的車間主任,說出去也沒人信。

    季淵明是第一次聽他抱怨家里事,倒是有點好奇:“以前不是好好的嘛?”

    季六嘆口氣,“兄弟啊,你一年回一次,我也不好用這些事煩你……”

    季淵明奉行“不知全貌不予評價”的原則,也不說婆媳到底是誰的問題,只在好兄弟肩上拍了一把,“走,上家喝酒去,珍珍釀的葡萄酒,嘗嘗?”

    哪個男人能拒絕酒的誘惑?季六頓時來了精神,跨上自行車,哐當哐當往前蹬,二十分鐘就蹬到季淵明新買的房子那兒,而今兒恰巧,珍珍下午沒課,早早的到家,小爐子上“噗通噗通”冒著一鍋白米粥,大灶上正在土豆燉白菜。

    聽見門響,珍珍一面切豬肺,一面回頭,“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喲,季六哥也來了?!?/br>
    小女同志平時的頭發(fā)都是扎成兩根大辮子,今天剛洗過頭,估計是還沒干透,就這么松松散散的披垂在腦后,長發(fā)快要及腰,烏黑油亮,雪白的臉頰和脖頸之間形成一條優(yōu)美的曲線……季淵明愣了。

    雖然也同床兩個月了,可他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她。

    倒是季六比較無所謂,他這人雖然有時候是糊涂,但對兄弟的老婆該有的尊重也有,絕不多看一眼,“弟妹就下班了?”

    “嗯,你們先坐會兒,飯馬上就好啊?!?/br>
    她熬的白米粥只有兩個人的份量,得趕緊把昨晚吃剩的玉米饃熱一下,聊勝于無。

    季六打量著他們整潔而溫馨的堂屋,比兩個月前喬遷時又多了一塊碎花窗簾,一把水壺和兩只搪瓷水杯,桌上還放著一個罐頭瓶,里頭是一把新鮮的小野花。

    這才是家的味道啊。

    季六嘆口氣,羨慕壞了,想起自個兒家里的冷鍋冷灶,更是悲從中來。別人的媳婦兒雖然年紀小,可里里外外抓得妥妥貼貼,他的媳婦兒,一會兒鬧著要回城,一會兒要離婚,一會兒又要工作。

    他雖然是車間主任,可也沒能耐給她弄進財務室,頂多讓她去鏈條廠干點兒后勤,掃掃廁所啥的,可秦小鳳不愿意,說要不是因為他沒本事,他老娘舍不得花錢走關系,不然白水溝小學的代課教師怎么會被林珍珍搶走?

    可真的是這個小女同志搶走的嗎?

    季六搖頭,就著從來沒吃過的麻辣鮮香的肺片,喝了一口紅色的香甜的葡萄酒。

    “最近是不遇上棘手事兒了?”

    “我今天遇到個怪人?!?/br>
    季六和林珍珍同時開口,珍珍笑笑,“六哥先說吧,我看看灶上去?!彼氖聝翰恢?。

    第28章 028   失蹤了

    事情要從下午說起。

    珍珍不是下班早嘛, 她洗了頭發(fā)正在院里曬太陽呢,院門沒上鎖,只輕輕的關著, 居然有個男人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了。

    桂花胡同的位置比較特殊, 處于整個廠區(qū)最中心位置, 交通四通發(fā)達,又因為有黑市, 人多眼雜, 珍珍只當他是走錯了地方。

    可那男人居然比她還吃驚,“你誰啊?”

    珍珍不樂意了, “這是我的房子,你問我是誰?”毛病吧。

    “怎么是你的房子?”男人更吃驚了。

    珍珍沒必要跟他解釋自己什么時候買的房子,大聲罵了兩句, 他就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她歷來膽子大,遇到這種情況越是忍氣吞聲息事寧人對方膽子越大, 她要做的就是比他不怕事兒,才能鎮(zhèn)住他。

    果然, 男人罵罵咧咧著走了??杉緶Y明一聽卻覺著不對勁, “你還記得他長什么樣嗎?”

    珍珍搖頭,“他低著頭, 個子非常矮小,好像跟孩子差不多, 我沒看清?!?/br>
    “應該就是走錯路的, 淵明不用擔心, 這兒離我們廠近,弟妹要遇到什么事喊一聲,就說找鏈條廠季六就行?!逼咸丫齐m然度數(shù)不高, 但它終究是酒,季六舌頭有點大了。

    估摸著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因為這兩斤葡萄酒還是去年夏天,珍珍買的葡萄吃不完,她用冰糖釀的,口感就跟飲料差不多。

    “淵明給我來點兒白的,這甜絲絲的玩意兒不過癮。”

    季淵明無奈,小兩口雖然工資不高,但在吃的上倒是不含糊,正好那天姐夫和同事送的兩瓶西鳳酒還沒開封,倒上每人喝了小半斤,直喝到面紅耳赤,天都黑了半天,才踉蹌著,由季淵明送回去。

    坐半天,珍珍是聽出來了,這季六堪稱夾板氣之王,念在他總是給季淵明無償借車,她是真想勸點什么的??烧f他老娘不對吧,他立馬梗著脖子說他娘不容易,說他老婆不好吧,他又紅著眼說大城市來的大學生嫁給他怪委屈……得嘞,這人就是自個兒把自個兒憋屈死的。

    別人都有難處,都有委屈,那他就受著吧!

    晚上,季淵明依然很規(guī)矩。

    只要是喝了酒的晚上,他都特別規(guī)矩,特別乖。

    第二天是周末,珍珍能睡個懶覺,他什么時候起的她壓根不知道,醒來已經(jīng)是大中午了,外頭時不時傳來“嘟嘟”的哨聲,治安隊的又來抓投機倒把了。

    住了三個多月,對這一帶的情況她很熟悉,而且還琢磨出一點規(guī)律——禮拜二禮拜四禮拜六治安隊從不缺席,其他日子隨機,唯獨禮拜天倒是一次都沒來過。

    她觀察出來的規(guī)律,也得到了季淵明的手下,那個叫王偉的男同志的證實,他有親戚就在治安隊,管的就是這項工作。別的忙珍珍幫不上,但把這消息告訴豐收大姐,不就能幫他們省許多事兒啦?

    雞毛手套賣完后,他們的尼龍襪也賣得七七八八,刨除還給珍珍的本錢,手里應該攢下二百多塊錢了。再攢攢,說不定明年的藥錢也有了,聽說年后超英已經(jīng)復學了,這是五年級最后一個學期,九月份他就該到公社來上初中了。

    再過三年,高考就能恢復,他到時候正好上高二,能直接參加考試。只要他上了大學,林家的日子絕對能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想想就開心啊,珍珍打一桶井水上來,給院墻一周澆水。從大門口到堂屋之間,季淵明鋪上了一條青石板小路,其他有泥土的地方,他不知道去哪兒討來的花種,靠院墻一圈是粉色和白色的薔薇,高度剛好爬到院墻的三分之一,青綠色的葉子攀在鐵絲線上,小朵粉白的花兒,別提多漂亮了!其他地方則種些山茶和水仙,現(xiàn)在還沒全活,看著光禿禿的。

    挖來的蘋果棗苗則是種在屋后,現(xiàn)在也發(fā)得墨綠墨綠的,是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當初豐收大姐聽說他們要把院子種滿花的時候,那表情就跟浪費了幾個億似的,把她心疼得直吸氣,這么大塊肥沃的土地,種點糧食該多好啊……不種糧食種點瓜瓜菜菜的它不香?

    “你好,有人在嗎?”

    珍珍剛從屋后澆水過來,“舅……楊立邦同志?”

    站在門口的正是小半年沒見的楊立邦,他的頭發(fā)仿佛是半永久的,哪怕七老八十依然是大背頭,眼鏡好像也是半永久的黑邊框,掛在高挺的鼻梁上,有點儒雅,又有點呆板。

    不過,今天的他,大背頭亂了,眼鏡也掛不住了,斷了一只腳,“小林同志!”

    是這樣的,剛準備搬到桂花胡同來的前幾天,珍珍就給他去了封信,說她以后搬家了,蕙蘭有什么事他都可以直接來桂花胡同口第一家找她。

    “是蕙蘭出什么事了嗎?”

    楊立邦點頭:“蕙蘭不見了!”

    他幾乎每隔半月都會回村一次,昨天回去本來想去蕙蘭家坐會兒,誰知道居然聽說蕙蘭不見了。這么大個閨女,滿打滿算也就十五歲,怎么能說不見就不見了呢?主要是她爸吧,忽然不聲不響跑出門,不知道跟誰鬼混去了,大半月不著家。

    唯一成年的父親不在,姐弟仨可不就是在家餓肚子了嗎?大家都以為,楊父再怎么混,那也是個當?shù)模灰兴谝惶?,孩子就不會餓死。

    可事實是,蕙蘭還真差一點餓死了。

    二娃三娃嘴甜膽子大,敢去生產(chǎn)隊糧倉偷吃的,一偷就偷了半個月,熬到楊父帶著投機倒把賺到的錢和rou回來,迎來了真正的好日子。而蕙蘭呢,她不敢偷拿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天天往山上刨土啃樹皮,熬了一個多星期實在沒吃的了跟著別人進城,刨垃圾,被人當盲流抓住,關了幾天,一直等了半年多,才聯(lián)系上楊家所在的生產(chǎn)隊。

    她人雖然是回去了,可村里卻傳出很多閑話,說她在外頭這半年被人耍流氓了,不是姑娘身了,還有說她給人懷過孩子的……這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就是侮辱。

    楊父不僅不心疼她,不幫忙澄清,還覺著蕙蘭給他丟了臉,跟著村里人羞辱她,打罵她,后來好容易有“不嫌棄”她名聲的老男人上門說親,正好又碰上二娃出事需要賠一大筆錢……他輕而易舉的決定了楊蕙蘭的一生。

    “前幾天有人看見她在山上啃樹皮,我們上山也沒找到,還有人說好像看見她出村了,可到底去了哪兒誰也說不清?!边@年代也沒監(jiān)控攝像頭,要找一個人只能通過別人的目擊和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