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先生走到黎衣公子處，小男孩兒卻上前一把搶過畫來，道：“這是爺爺?shù)男难?，絕不能給你！”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你若不給我畫也無妨，那就還銀子來?！眳枪永湫Φ馈?/br>
    “那都是你騙我爹的！騙我爹去賭錢，故意讓他輸，騙他簽的借據(jù)！”小男孩兒憤憤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　　《梵蓮封》 第194章 弦月西樓

    ☆、消惡賬明珠立約

    “是嗎？”吳公子笑道，“謝先生，可是我騙你去的賭場嗎？”

    謝先生垂著頭，并不答言，望了望小男孩兒，一把奪過他手中畫卷，向吳公子扔了過去。

    吳公子手捂?zhèn)冢叶∩蟻斫釉谑种小?/br>
    “東西給你了，借據(jù)還我吧?！敝x先生道。

    吳公子自袖中取出一張紙，扔在地上，道：“拿去吧?！?/br>
    領(lǐng)著幾個(gè)家丁轉(zhuǎn)身向院門走去。

    小男孩兒突然撿起地上匕首，向幾人沖了上去，道：“你這個(gè)騙子！把爺爺?shù)漠嬤€我！”

    兩個(gè)家丁立刻回身來道：“你這個(gè)小毛孩兒，活膩了是吧？”

    黎衣少年上前將小男孩兒脖頸扯住，向后一扔，小男孩兒便跌到謝先生懷里。

    “吳公子，可愿與我賭一局?！崩枰律倌甑馈?/br>
    “你？”吳公子回身望向他道，“我為什么要跟你賭？”

    黎衣少年卻未回答他這個(gè)問題，不知自何處取了一顆夜明珠，攤開手心，光彩奪目，明月無輝，淡淡道：“我若輸了，這個(gè)便是你的?！?/br>
    吳公子并一幫家丁都瞪大了眼睛，這樣的夜明珠，真是稀世罕見！

    “你若輸了，只需將那幅畫給我便罷了?！崩枰律倌甑?。

    這幅畫縱再是怎樣的丹青妙手，又何能與這一顆夜明珠相較？

    “好！有意思得很！”吳公子大笑道，“你想賭什么？”

    “你賭的什么？”黎衣少年微側(cè)了頭向謝先生道。

    “大小?！敝x先生道。

    “在何處賭的？”黎衣少年道。

    “金樂賭坊?！敝x先生道。

    “金樂賭坊、賭大小?！崩枰律倌晗騾枪拥?。

    “現(xiàn)在可是晚上，賭坊早打烊了?！眳枪拥馈?/br>
    “七日后，辰時(shí)三刻?！崩枰律倌甑馈?/br>
    “七日？”吳公子疑惑道。

    “過時(shí)不候?！崩枰律倌甑馈?/br>
    語方落罷，踏出兩步，穿過吳公子等一群人，出了院門，往街市走去。

    他走得似乎并不快，但兩個(gè)跟在身后的家丁很快便看不見他的影子了。

    謝家院內(nèi)，吳公子帶著幾個(gè)家丁揚(yáng)長而去。

    小男孩兒還欲追上去要回畫卷，卻被謝先生一雙血跡斑斑的手死死地抱住，眼睜睜地看著那幫人得意洋洋地去遠(yuǎn)了。

    黎衣少年穿出巷道，黑楠木馬車還停在原來的地方。

    阿修垂手立于車旁，見他回轉(zhuǎn)，忙上前將他攙上馬車。

    待車簾放下，阿修亦坐上駕處，輕輕揚(yáng)起鞭來，繼續(xù)向前緩緩行去。

    方才跟在他身后的兩個(gè)家丁走出巷道時(shí)，街上已空無一人。

    “真是見鬼了，這小孩兒怎么這么邪門！”一個(gè)家丁道。

    黑楠木馬車行至皇宮東面從風(fēng)門，徑直駛?cè)搿?/br>
    進(jìn)得門來，直行一段，來至午門外。

    已有人套了六人拉的輦車在門內(nèi)等候。

    黎衣少年舍了馬車，坐上輦車，折向東北行。

    阿修隨侍一側(cè)。

    輦車穿過百余丈寬的廣場，走過長長的甬道，在銳龍宮門前停下。

    黎衣少年下得車來，踏入宮門，阿修亦跟在他身后走了進(jìn)來。

    一路宮女、內(nèi)侍們見了他皆行禮叩拜。

    黎衣少年直走至一處門前，門外侍立的兩個(gè)內(nèi)侍中，年紀(jì)較長的一個(gè)上前道：“大皇子，皇上正等著你呢。”

    說著便打開了原本關(guān)閉的門。

    黎衣少年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跨入門內(nèi)。

    阿修便在門外侍立。

    “父皇，我回來了?！崩枰律倌甑?。

    “穆虞，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書案后一個(gè)身穿玄黑繡金龍袍，頭戴天子冕旒的中年男子停下手中之筆，抬眼望他略皺著眉道。

    此二人正是朗乾帝殷盛瑞、大皇子殷穆虞。

    “穆虞回來了，用過晚膳了嗎？”彩鳳屏風(fēng)后走出頭插金鳳步搖、牡丹錦繡的孝德皇后來。

    “娘親，我在空乘大師處用了些素齋?！蹦掠莸?。

    “一路辛苦了，再吃些點(diǎn)心吧?！毙⒌禄屎蟮?。

    隨身宮女依凡、依蓮已端了兩盤新鮮點(diǎn)心來，在桌上擱好，向穆虞道：“大皇子，請(qǐng)用?！?/br>
    穆虞便坐了下來，拈了一塊吃了。

    “早起便聽聞你出宮去了，可有什么要事嗎？”朗乾帝擱下手中之筆，取下墻上鑲金佩劍，抽出锃亮的劍身來，拿起一塊絹巾，細(xì)細(xì)擦拭起來。

    “父皇明日便要御駕親征，我特到法緣寺求了一道平安符?！蹦掠莸?。

    果然自胸前取出一枚明黃的平安符來，走至朗乾帝近前跪下，雙手呈上，道：“望父皇馬到功成、早早得勝歸朝。”

    朗乾帝并未伸手去接他手中的平安符，盯著他的臉看了一回，緩緩道：“空乘大師可有說些什么嗎？”

    “空乘大師只道緣劫自有其數(shù)。”穆虞仍雙手舉著那道平安符道。

    朗乾帝又看了他一回，伸手將他手中平安符接過，道：“你費(fèi)心了，早些歇著吧?！?/br>
    “是，父皇明日便要出征，也早些歇下吧，我明日再來相送?！蹦掠莸?。

    孝德皇后在朗乾帝身后向穆虞擺了擺手，穆虞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出了門，阿修跟在他身后，重又坐上輦車，向皇子所居孝義苑行去。

    銳龍宮內(nèi)，朗乾帝坐于雕龍椅上，將擦得清亮的劍身翻看一回，抬手刺向身側(cè)燭臺(tái)。

    燭芯斷去，火光熄滅。

    “皇上真是英姿不減呀?！毙⒌禄屎笮Φ馈?/br>
    上前接過他手中寶劍，重新插回劍鞘，又道：“明日便要出征了，今日便好好養(yǎng)養(yǎng)精神吧?！?/br>
    “也好?！崩是燮鹕砝砹死硪律?，向屏風(fēng)處走去。

    孝德皇后將寶劍掛回墻上，回身見方才那枚明黃的平安符還躺在朗乾帝先前坐的桌上。

    “皇上，”孝德皇后拿起平安符，趕上朗乾帝，遞給他道，“這是穆虞的心意，你可要收好了。”

    朗乾帝回身看了看，接過平安符來，貼身收了，卻微皺著眉頭，道：“這孩子才多大，就像個(gè)大人似的?！?/br>
    “如今四方皆在戰(zhàn)亂之中，我浣月也不得安寧，他自小就懂事，說要多替你分擔(dān)呢?！毙⒌禄屎蟮馈?/br>
    “他有這番孝心自然是好，只是……”朗乾帝已轉(zhuǎn)至屏風(fēng)后，在床榻邊上坐了下來，沉吟道。

    “皇上可是還在意天玄道長的話？”孝德皇后道。

    “天玄道長曾道他三歲便通曉詩文史書、五歲便知用兵遣將，一身道學(xué)劍法亦遠(yuǎn)遠(yuǎn)超出尋常孩子，且心性果敢冷毅，若生于太平盛世則可為圣主明君、若生于亂世，只怕……”朗乾帝言道，面露憂色。

    “他不過是比別的孩子聰穎些、懂事些罷了，天玄道長太過夸大了吧?！毙⒌禄屎笮Φ?，“聽說你明日要出征，還特意去給你求了這平安符來，可見他一片孝心，是個(gè)難得的好孩子呢?！?/br>
    “但愿是我們想得太過了……”朗乾帝嘆道。

    穆虞回至孝義苑三省宮內(nèi)，先至東廂一間房內(nèi)。

    房內(nèi)榻上躺著一人，看其面目，是個(gè)七八歲的孩童。

    見了他進(jìn)來，便要下榻行禮。

    穆虞擺擺手道：“罷了，身體要緊?！?/br>
    那人卻仍掙扎下榻，在地上跪道：“大皇子，下奴沒用，沒能陪大皇子一道出宮?！?/br>
    “起來吧，生病也不是你的錯(cuò)?！蹦掠萘⒂诜恐械溃坝X得怎么樣？”

    “服了藥已經(jīng)好多了，明日一定能好好服侍大皇子了?！蹦侨嗣Φ馈?/br>
    “阿修，扶他起來吧。”穆虞向身后阿修道。

    “是?！卑⑿迲?yīng)道，上前將那人攙起，見他站好，便松了手，那人卻立不穩(wěn)，險(xiǎn)些摔倒，阿修忙又扶好他。

    “阿興，醫(yī)士給你開的什么藥？怎么還是這般？”穆虞皺眉道。

    阿興全名余興，在三省宮聽差只半年不到的時(shí)間。

    “李醫(yī)士開的祛熱散風(fēng)的方子，是我自己太不濟(jì)了。”余興無力地道。

    “阿修，去叫馮醫(yī)士過來?！蹦掠莸馈?/br>
    “大皇子，這、這怎么敢？”余興忙道。

    馮醫(yī)士是皇子們的御用醫(yī)士，是只給皇子們理病開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