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八賢王優(yōu)雅的笑容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諷刺,“暗衛(wèi)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是意外。” 趙臻氣得夠嗆,指尖頻繁敲擊桌面,“調(diào)查結(jié)果?誰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這算什么狗屁結(jié)果!趙恒竟然相信了?他是瘋了傻了還是自欺欺人,不敢承擔責任的縮頭烏龜,只會掩耳盜鈴的膽小鬼!”趙臻可不是好脾氣,上下嘴唇一開一合說起話來一針見血。 “罵得好?!卑速t王按住炸毛的趙小臻,拍拍腦袋獎勵他。 “我當年也覺得,先皇不是相信了暗衛(wèi)的一面之詞,他是在逃避,為了逃避責任而自欺欺人。在他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時候,哪怕明知是虛假的真相,只要能減輕他心中的內(nèi)疚和悔恨,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深信!于是,先皇相信了暗衛(wèi)的說辭,放棄調(diào)查縱火的真兇,不斷說服自己——那只是一個意外。”可悲的自欺欺人,不知先皇午夜夢回時有沒有后悔。 “但是,紙永遠包不住火?!壁w臻冷哼。 “不錯,紙永遠包不住火?!卑速t王有感而嘆,“或許是天理報應(yīng),或許是事在人為,這件事不知不覺在大臣中流傳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就是從那時起,先皇整個人都變了,他開始疑神疑鬼陰陽怪氣,性格越來越偏激,無心處理朝政,除了暗衛(wèi)不信任任何人……” 趙臻皺眉,“縱火的真兇難道是暗衛(wèi)?” 八賢王苦笑道,“我當年也有這個懷疑,可惜……” 沒有證據(jù)! 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嘆氣——暗衛(wèi)做得太干凈了,沒有證據(jù)的猜測毫無意義。 趙臻想不通,“暗衛(wèi)不是很忠心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叛徒?”趙臻自己也很倚重暗衛(wèi),除了怪胎承影,其它暗衛(wèi)都對他忠心耿耿,就連敵友不明的承影也沒真正傷害他,反倒經(jīng)常保護他、毫不猶豫替他擋刀擋劍什么的,怎么偏偏先皇身邊的暗衛(wèi)與眾不同? 這一點,八賢王也百思不得其解,“自從開國以來,暗衛(wèi)一直是趙家最信賴的力量,但百密一疏,難免有一兩個例外,只能說先皇命途多舛,這個[例外]被他攤上了。” 趙臻對那位充滿傳奇色彩的暗衛(wèi)超級好奇,纏著八賢王打聽內(nèi)幕。 八賢王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人最開始不是先皇的暗衛(wèi)魁主,是原來的魁主死了才把他提拔上來。先皇特別信任他,我們只見過寥寥數(shù)面,記憶中確實和普通暗衛(wèi)不一樣,頭腦靈活,巧舌如簧,無論什么事都能辦得妥妥當當,不想普通暗衛(wèi)那么木訥?!?/br> 八賢王想了想,“打個比方,如果普通暗衛(wèi)是犬,那個人就是狼。” 趙小臻眨眨眼:“和承影差不多的感覺。” “承影?”八賢王笑著搖頭,“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承影頂多是狼和犬的混血,雖然性格中帶著一點狼性,卻心甘情愿被你馴服。話說,好久沒見承影黏在你身邊,你倆吵架了?” 八賢王還不知道承影的事,趙臻也懶得一一解釋,索性岔開話題。 “皇叔,你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嗎?” 八賢王摸摸下巴:“趙家人的通性是傲慢,一般表現(xiàn)為不把人當人看,先帝就是這樣的人?!?/br> 趙小臻默默擦汗:傳說中的地圖炮,所有姓趙的都負傷了。 八賢王嘆了口氣:“我覺得,先皇一直把暗衛(wèi)視作[聽話的狗],狗是沒有人.權(quán)的,主人高興了就摸兩下,不高興就一腳踢開,先皇從沒想過認真給他們?nèi)∶?,平時都是胡亂叫的。” “不過那個人比較特殊?!卑速t王忽然想起來,“先皇有時候會叫他[旺財][狗蛋][狗剩]之類的。據(jù)說是一種民間習俗,取賤名好養(yǎng)活,我覺得先皇只是在胡鬧?!?/br> 真夠惡劣的。 趙臻以為自己嘴毒心狠,和先皇一比簡直就是菩薩心腸。 先皇不厭其煩刷爆節(jié)cao底線,一直在作死,從未被超越。 趙臻皺著包子臉,“如果真是那個人做的,他害死那些孩子目的是什么?如果只是為了報復先皇,為何不乘勝追擊煽動百官造反,反而讓先皇熬過難關(guān),又醉生夢死逍遙快活這么多年?” 八賢王道:“原本不知道,不過最近知道了,那些被囚禁的孩子其實并沒有死。” “啥?沒死?”見證奇跡的瞬間,超乎想象的神轉(zhuǎn)折,趙小臻被雷得外焦里嫩。 八賢王道:“那些孩子確實沒有死,他們被那個人偷梁換柱,密道里的尸體是在開封乞討的小乞丐。因為地底是密封的,失火后尸體都被烤壞了,容貌、體型、身高都有變化。這也是痛失愛子的大臣沒有報復先皇的原因,因為他們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還活著,被那個人掌控在手中?!?/br> “那個人用這些孩子要挾他們的父母?”趙臻猜測道。 八賢王點點頭,“沒錯,那個人用了和先皇一樣的手段控制朝堂?!?/br> 趙小臻絕望地捂住臉,“二十年過去了,那些孩子如今都長大成青年了吧?!?/br> “沒錯,那些孩子就混在考生中,似乎伺機謀劃什么?!卑速t王摸摸趙臻無精打采的小呆毛,“畢竟是先皇造得孽,我本想悄悄解決了不必告訴你,沒想到還是走漏了風聲。” “是龐吉告訴我噠~”趙小臻毫不遲疑地出賣龐吉。 八賢王在心中狠狠記上一筆,回過頭來繼續(xù)談?wù)隆?/br> “我一直嘗試接觸他們,可他們自成一個小團體,強烈排斥外來人,我只能派人在外圍打聽些小道消息。聽說自從那個人逃離開封,他們內(nèi)部分就裂成兩派,激進派主張改朝換代報仇雪恨,保守派主張各回各家息事寧人。無論是激進派還是保守派,無論是改朝換代還是息事寧人,唯有一點是相同的——他們都不甘心,都想奪回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br> 趙臻嘆道:“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是父母的寵愛,還是尊貴的地位,還是龐大的家業(yè)?” 八賢王道:“朝中大臣的情況,想必皇上心里有數(shù),當年丟失孩子的人家確實經(jīng)歷過一段錐心刺骨的日子,他們曾經(jīng)悔恨交加,也曾經(jīng)痛苦不堪,但時間是一劑良藥,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曾經(jīng)的感情被消耗一空,大多數(shù)人家已經(jīng)重新振作起來,重新培養(yǎng)繼承人,重新生下無數(shù)兒女……” 趙臻沉默良久,“他們,再也不被需要了?!?/br> 時間有神奇的魔法,能使掌上明珠蒙塵,能使稀世珍寶褪色,能使原本珍惜的東西變成雞肋。事情變成這樣,是該責怪無辜被人拐走的孩童,還是該責怪粗心丟失孩子的父母,或者責怪時間的流逝或人性的冷漠?其實最該責怪的是始作俑者,造成一切悲劇的元兇——趙恒。 可是趙恒已經(jīng)死了。 仇人已經(jīng)不在,除了遷怒給仇人的兒子,他們還能找誰復仇? 就像拔劍自刎的劉洵,這份滔天恨意總要有人承擔。 趙恒前半生懦弱,后半生糊涂,一生唯一做正確的事就是——早死早超生。 八賢王道:“當年被偷走的孩子,一直在那個人身邊做事,也算學會了一身本領(lǐng)。他們的身份雖不能見光,畢竟衣食無憂手握重權(quán),甚至比原本的身份更自由,一旦那個人改朝換代,他們很可能成為第一批開國功臣。憑借這樣的奢望,他們熬過了一年又一年,可是隨著那個人的勢力日薄西山,就連這點癡心妄想也被你破壞殆盡了。從眾星捧月淪落到東躲西藏,每天像過街老鼠一樣擔驚受怕,有家不能回,有冤無處訴,難怪這些天之驕子受不了了?!?/br> 被你這樣一說,我居然無言以對。 趙小臻扶額,“是我的錯嗎?” 八賢王笑了笑,“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你有錯,他們也有錯。但萬事萬物有因才有果,叛逆的道路由他們自己選擇,既然決定要與你為敵,就不該責怪你下手太狠,只能說立場決定命運,誰讓你們是敵人呢,誰讓他們技不如人呢。其實你沒錯,他們也沒錯,各為其主罷了。” 趙小臻捧場拍巴掌,“說的好復雜,不明覺厲!” 八賢王忽然道,“差點忘了,還沒請皇上恕罪呢。太白樓那個案子,包卿之所以查不到線索,其實是我在從中作梗。為了給包卿下絆子,我可是費了九二虎之力。” →_→所以說……為毛要浪費九牛二虎之力給自己人下絆子?。?! 趙小臻已經(jīng)無力吐槽了,隨意擺擺手道:“無罪無罪,皇叔作了什么梗?” “是這么回事兒?!卑速t王從容不迫道:“先皇當年含糊其辭想放過真兇,我卻一直不甘心,暗中聯(lián)絡(luò)丟失孩子的人家打探消息。剛才告訴你的真相,就是我這些年一點一滴拼湊出來的?!?/br> 八賢王頓了頓,“幾個月前城里發(fā)生孩童誘拐案,我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生怕重演當年的慘劇。正巧有一位致仕多年的老大臣來拜訪我,說他家當年被擄走的孩子又回來了。那位老大臣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該不該認回孫子,就來府上問我的意見。那段時間京城暗流涌動,那個人和皇上斗得熱火朝天,在其它地方難免有所疏忽。那個人被皇上重挫后元氣大傷,急需補充一些人手,我的人就順藤摸瓜混進去了?!卑速t王笑容滿面,似乎非常滿意。 趙小臻氣鼓鼓——敢情我和幕后人打生打死,最后便宜都讓你占了。 八賢王笑道:“還記得太白樓的方靜安嗎,他也是當年被偷梁換柱的孩子之一,但他并非名門之后,只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是先皇抓來掩人耳目的。這個方靜安性格非常像包卿,他既不贊成激進派改朝換代的叛逆,也不贊成保守派息事寧人的懦弱,方靜安一心只想揭露當年的真相,為二十幾個孩子討回公道?!卑速t王樂不可支,“想法如此天真,真的很想年輕時候的包卿?!?/br> “方靜安雖然沒有惡意,甚至坦率的可愛,但他已經(jīng)觸及到大多數(shù)人的利益。于是保守派和激進派都容不下他,兩派都想暗中做掉他永絕后患。那個死去的李鴻不知道這些糾葛,他只是單純嫉妒方靜安的學識才想殺了競爭對手。沒料到聰明反被聰明誤,竟成了方靜安的替死鬼。 趙臻無語,“皇叔,你咋不早說呢,包大人急愁得牙都疼了?!?/br> 八賢王一如既往笑得純善,“我是為了避免節(jié)外生枝啊。事情已經(jīng)調(diào)查的差不多了,包卿那么嫉惡如仇,萬一被方靜安感化了,一腔熱血幫他揭漏真相怎么辦?而且圍觀包卿破不了案憋屈郁悶糾結(jié)心塞有苦難言的黑臉,皇上不覺得很有趣嗎?”附贈至純至善的微笑連發(fā)。 ╰(*°▽°*)╯干得漂亮! 皇叔,原來朕一直都誤會你了! 你絕逼不是天然呆受,你是妥妥的腹黑強攻?。?/br> “阿嚏——”遠在開封府奮筆疾書的包大人莫名惡寒。 *********** 話分兩頭說。 包大人讓展昭看緊了趙臻,展昭也有些擔心多災(zāi)多難的小徒弟,推推身邊懶洋洋的白玉堂,“小白小白快起來,晚上回家吃火鍋,咱倆進宮接趙小臻吧?!?/br> 白玉堂挑起一邊眉毛,“他又不是小孩子?!?/br> 展昭無語,“他今年才八歲,怎么不是小孩子。” 白玉堂沉默片刻,“放心吧,那小鬼已經(jīng)天下無敵了?!?/br> 展昭氣樂了,一把拽起犯懶的白玉堂,“少羅嗦!身為一只老鼠你好意思冬眠嗎!” 白玉堂順著拉扯的力道趴在展昭肩上,“身為一只貓咪,你怎么不喵喵叫。” 展昭呲牙,“喵!”叫聲略凄厲。 白玉堂一愣,隨后笑道:“乖貓,再叫一聲~” 展昭扭頭不理他,這時兩人身后傳來一聲純正的——“喵~~” 兩位大俠同時回頭,就見白谷笑瞇瞇趴在開封府墻頭。 ☆、第119章 同時遇襲 展昭白玉堂同時回頭,只見白谷笑瞇瞇趴在開封府墻頭,發(fā)出一聲純正的——“喵~~” 嘖,一把年紀還賣萌,臉嫩就是任性! 白谷笑瞇瞇道:“好無聊,你倆陪我玩兒吧?!?/br> 白玉堂立刻道:“我們很忙,我們要做正經(jīng)事!” 白玉堂對展昭使眼色——趕緊把他打發(fā)走,否則又要糾纏不休了。 展昭挑眉看著白玉堂——敢問,方才撒嬌耍賴不想出門的人是誰? 白谷險些笑抽過去,搖搖晃晃差點掉下墻頭?!肮?,別逗了,誰忙也輪不到你忙,除了粘著兒媳婦你還有什么正經(jīng)事!哈哈哈,找借口也不知道找個像樣兒的,誒喲笑死我了,哈哈哈……” 展昭瞇起眼睛——兒媳婦是什么鬼? 白玉堂居然在認真思考[找個像樣的借口]。 展昭道:“我們要進宮接趙臻,伯父也一起去嗎?!?/br> 白谷近來似乎厭倦了和展家雙胞胎無休無止的爭吵,經(jīng)常嚷嚷著無聊,最喜歡調(diào)戲白玉堂看他變臉,以至于白玉堂又開始躲著他,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他。 白谷和展家雙胞胎不是第一次進京,上次進京還是為了破[禍佛案],三位長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馬不停蹄趕來開封府,最后只停留一天就打道回府,好像京城有吃人的怪獸,一刻也不能多待。 展昭本以為爹爹和二叔住不慣京城才急著回家,誰知兩人這次進京居然常駐不走了,連白谷也老老實實待在京城,除了時不時sao擾白玉堂,居然沒到處惹禍?展昭白玉堂滿心糾結(jié),旁敲側(cè)擊打探了幾次也沒有答案,反正他們仨又不會做傷天害理的事,想住就住唄,管他為什么。 費了半天口舌,展昭總算拖起白玉堂出門,白谷優(yōu)哉游哉欣然跟上。 展昭是個閑不住的,邊走邊和白谷聊天,“伯父啊,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能解惑否?” 白谷歪頭,“什么事?” 展昭瞄一眼心不在焉的白玉堂,小聲道:“小白的娘親到底是誰???” 白玉堂出生的時候,已經(jīng)是白谷音信全無之后的事兒了,所以連展爹爹也不知道白玉堂的生母是誰,唯一知道真相的白骨山眾鬼,二十四張嘴比蚌殼還緊,對白玉堂的生母閉口不提。 展昭實在忍不住好奇心——能把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任性霸道的白谷降服,究竟是怎樣的奇女子?是知書達理的大家小姐,還是英姿颯爽的武林女俠,或者只是善良淳樸的普通姑娘?可惜白玉堂和白谷完全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單憑想象根本猜不出白玉堂生母的容貌。 白谷笑瞇瞇道:“想知道嗎,想知道就叫聲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