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沈子鈺戀愛三年，可薊城人民醫(yī)院總院的心腦血管科室，宋佳怡當真一次都沒有去過。

    甚至有時候她心血來潮，想主動給沈子鈺一個驚喜，都需要等在人煙稀少的地下停車場3號門，然后再耐心地給沈子鈺發(fā)一個訊息。

    運氣好的時候，沈子鈺沒有手術(shù)，十五分鐘后就會慢條斯理地罩著那身一塵不染的白大褂從電梯口走出來。

    但運氣不好的時候，她等足一個小時，他也沒有出現(xiàn)。

    她更加不可能打電話去sao擾他。

    因為那種情況肯定是因為他有重要手術(shù)要做或者排了整整一天的門診號，人命關(guān)天，他的工作總比她的事情要來得重要。

    宋佳怡便會把手里不管是自己親手做的戚風蛋糕，或者是逛街新替他選的襯衣再原封不動的帶回家去。

    可是今天事出有急，她聽到孫雅珍的消息后幾乎沒有時間思考，自己的當眾出現(xiàn)是不是沈子鈺愿意的，只知道在副駕駛不停的催促母親開快一點，再快一點，火速趕往總院。

    心腦血管科同總院所有的明星科室一樣，無論是工作日還是節(jié)假日，排隊看病的病患都是人滿為患。

    早上的醫(yī)鬧家屬已經(jīng)被及時趕到的民警帶走，白瓷磚上血漬也被勤快的保潔阿姨重新擦得閃亮。

    這里的氣氛又變得十分焦躁沉重，每一位病患都盯著大屏幕上的號碼牌，完全沒人關(guān)心別人的憤怒和怨氣。

    所以當宋佳怡抹著眼淚從摩肩接踵的心腦血管科問到了手術(shù)室，再跑到了急診和住院部時，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小時。

    春末初夏的時節(jié)，下午三點的暖陽正是時候。

    而沈子鈺就在單人病房里，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被溫溫的陽光鍍了金邊兒，看著手里病患的CT片子和心臟彩超報告。

    宋佳怡一進去就雛鳥歸巢似地撲在他的病床旁，指尖摸到他的雙手又去觸碰他的臉頰，小聲嗚咽：“扎到哪里了，手術(shù)，阿姨說你做了手術(shù)？”

    沈子鈺本來眉眼觸到她這副哭唧唧的樣子已經(jīng)有顰起的趨勢，可是目光犀利如他，眸光一錯開已經(jīng)從她身后看到緊跟著走進病房來的姜嵐。

    于是面上的神色不僅柔和起來，還很溫柔地用沒輸液的那只手回握住了她的指尖，向后面的未來丈母娘打過招呼后，才動了動白色被褥下試圖撐起身體道：“佳怡，沒事，別哭。刀口不算深，很幸運沒有傷到腎臟。”

    說著他無奈地抽出手指拍了拍宋佳怡凌亂的發(fā)頂，“但是傷口還是有做縫合，你不要壓住我，回頭再出血就不好了?！?/br>
    宋佳怡本來已經(jīng)松一口氣，可聞言后又緊張兮兮地想去掀開他的被子，“很痛嗎？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刀口是不是很大，你有沒有打過破傷風?！?/br>
    “現(xiàn)在病人的家屬怎么可以這么混蛋？”她轉(zhuǎn)頭看到沈子鈺擱在一旁的屬于病患的病例，立刻眼圈又紅了一分替他打包不平，“你看你都受傷了還在關(guān)心他們，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找律師，我們找律師必須要把他們告進監(jiān)獄?！?/br>
    她掀被的動作還沒結(jié)束，已經(jīng)被后面的姜嵐一巴掌打在后背。

    噙著淚吃痛地回頭，姜嵐則沖她瞪一下眼睛才拉出病床下的凳子給她來坐，囑咐她不要胡鬧才走到對面的沙發(fā)坐下，同沈子鈺安安靜靜地說話。

    沈子鈺寥寥幾句，宋佳怡已經(jīng)完全呆滯下來。

    今天的持刀行兇的犯罪嫌疑人是一個月前來醫(yī)院就診老人的獨子，當時排隊兩天做完了全項檢查，可是結(jié)果卻很不樂觀。

    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外加心房顫動和時不時的心絞痛，等各項不正常的檢查指標都表明患者需要立刻住院治療。

    可是總院的病床爆滿，尤其是心腦血管科室，最近光是微創(chuàng)支架手術(shù)都已經(jīng)安排到了十月，沈子鈺也只有非常委婉地建議病人立刻轉(zhuǎn)院治療。

    但同所有從外地千里迢迢趕到薊城看病的病患和家屬一樣，他們斷然再不可能回到提不出治療方案的縣城醫(yī)院，只有一咬牙租了附近廉價的出租屋等著排號確定住院日期。

    沒想到，老人家還沒等到沈子鈺來給他主刀，就已經(jīng)死在了出租屋的床上。

    老人生前開三輪車拉客賺錢，家中還有一個重病癱瘓的女兒，父子倆為了治病，在老家借了一屁股賬，就等著做了支架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回去接著還債。

    可是他一走，所有的債務(wù)又轉(zhuǎn)嫁到兒子身上。

    宋佳怡來前，沈子鈺在看的就是老人當時的病例。

    其實按情況老人的年紀大了，這種在睡覺中心臟病發(fā)猝死的情況也算常見，但是死者的兒子一早起床摸到旁邊的父親身體都涼了，警都沒報就拎著病例找到沈子鈺。

    恰巧沈子鈺剛結(jié)束完VIP病人的一輪查房，死者的兒子推開護士的阻攔，一眼就認出站在走廊里整跟沈子鈺談笑風生的病患家屬，分明是那天跟他父親一起進行心臟彩超檢查的陪同人。

    原來有錢人是不用排號去等的，而他沒錢的老爹就活該慘死。

    委屈，怨恨，對命運的不公感一瞬間迸發(fā)出來，他想都沒想就掏出后腰本來用于陪父親自盡的水果刀沖著沈子鈺捅過去。

    宋佳怡真的沒想到實情是這樣一回事，她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做乖乖女的世界真的很簡單。

    以往兩個人戀愛，沈子鈺沒興趣聽她乏味的工作流水賬，她也不會主動去拿他壓力很大的職業(yè)去煩他。

    兩人幾乎不會談?wù)撆c工作上有關(guān)的任何事情。

    可此刻，他第一次說起自己的工作，她臉色已經(jīng)變得有些煞白，手指在裙子上扣來扣去可是也找不到什么安慰他的話。

    現(xiàn)場尷尬的氣氛還是被圓滑的姜嵐打破，她倒是沒顯出什么對沈子鈺的失望，只是真的把沈子鈺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很慈愛地講道理。

    “子鈺，我和你宋叔叔都知道，最近你很忙，一直在爭取破格晉升主任醫(yī)師的機會。但是年輕人，有野心是好的，但還是不要這么拼命。如果真的傷害到身體，那奮斗的本錢也就沒有了。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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