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林站在原地，看沈沁雪被顧曉蕓挽著胳膊進(jìn)屋的背影，嘴唇漸漸抿成一條線。

    第16章 沁雪不是無情人

    第十六章

    傍晚的時候，顧炎鵬揭開門簾走進(jìn)來，叫了聲嫂子把出去的事大概說了一遍，怎么找的玉簪的家人，怎么讓他帶著賣身契守在安寧候府的大門外。臨了他說：“玉簪的大哥沒想到是個練家子，一聽是嫂子的吩咐，就讓他娘拿出賣身契帶著跟我出了門，我問他你就這么信我嫂子？他說安寧候府的大姑娘做事，沒有七八成的把握，不會讓她的人去做！嫂子連他都這樣說，嫂子可定不平常！”

    沈沁雪搖頭說：“他是胡謅，要是我有那樣的能耐，哪里會遭了別人的算計？”

    顧炎鵬咳咳兩聲說：“我哥也不差，長得玉樹臨風(fēng)，一表人才，嫂子嫁給我哥是天作之合！”

    沈沁雪淡淡笑了笑，沒吭聲了。

    顧炎林坐在一邊笑而不答，看著叔嫂兩人斗嘴。

    沈沁雪問顧炎鵬：“那打聽到玉簪沒有？”

    顧炎鵬特意看了顧炎林才說到：“打聽到了！”

    沈沁雪身子陡然往前傾了傾，眼睛一亮：“真打聽到了？快給我說說?！?/br>
    顧炎林笑著將一杯水遞給顧炎鵬，沈沁雪一噎，有些不好意思：“看我，只顧著問話了！”

    顧炎鵬接過顧炎林手里的瓷碗喝了一口水，道：“臨走的時候，哥讓我將玉簪的家人帶到府門外守著，我去找了人，乘著往候府里送rou的時候，混進(jìn)府里，正愁沒處找，就聽了一耳朵，是廚房里的一個婆子，和兩個丫鬟說，廚房里還有剩菜殘羹，讓她們端去給那個小賤～人，之后話里提到嫂子的名，我斷定是玉簪。說等她吃完，就有人來買她去做妾，專給買她的人生兒子！”

    許氏打門外走進(jìn)來，道：“這是借腹生子，等她生下兒子，又會被發(fā)賣了！”

    沈沁雪本來也沒想瞞著許氏，許氏雖然清貧，人還好，沈沁雪和顧炎林的事，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在許氏面前，還是人家的兒媳，免不了要將自己的事和人有所保留地袒露。

    玉簪是她的丫鬟，她和綠蘿都比她大，當(dāng)初親娘鄧瑩華買她們的時候，陳媽說也就兩三歲大。鄧瑩華生她不久，就讓人將她們帶進(jìn)府?？梢哉f玉簪和綠蘿是陪著她一起長大的。

    許氏說買玉簪的人家是要接她的肚子生孩子，沈沁雪想想就感覺惡寒。

    沈沁雪要將進(jìn)來的許氏讓到炕上，許氏坐在炕沿上，鄭重其事：“沁雪，這個叫玉簪的你能救出她來？”

    沈沁雪向顧炎林望去。顧炎林道：“娘，不但要救還要一定救出來！”

    許氏看自己兒子，她自己家的事她清楚，家里目前再養(yǎng)活不了多余的人了，況且玉簪還和安寧候府有牽扯，有一個大家閨秀，顧家已經(jīng)受寵若驚，還要來伺候閨秀的丫鬟，得罪候府太狠，許氏擔(dān)心兒子科舉受阻。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徐氏的顧慮過真不久后應(yīng)驗。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許氏動動嘴皮子，當(dāng)著沈沁雪的面，不好說，可是不說，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guān)。

    丈夫顧開和是大齊三十年的舉人，大齊三十六年開春，顧開和參加春闈，卷進(jìn)了科場舞弊一案，所有考卷全部作廢，科考重新來過！

    顧開和那次考卷答得好，無奈，事不由人，顧開和回家沒多久，就憤然辭世。留下她孤兒寡母艱難度日，顧炎林從小聰明過人，顧開和活著的時候曾說過顧炎林是塊走科舉的料。許氏牢記顧開和的遺言。省吃儉用供顧炎林讀書。

    顧炎林不負(fù)期望十四歲過了院試，成為一個秀才。

    許氏殫精竭慮為的什么，她看向顧炎林，目光閃爍，游移不定……現(xiàn)在為沈沁雪要和安寧候作對。許氏的心沉沉浮浮，實難言說。

    沈沁雪心里也不好受，許氏的表情她看的真切，自己現(xiàn)在也不是什么大家閨秀，做排場做不起來，沒那個資格。讓人家一家子人為自己從候府撈人，真的是難為他們了?？墒牵蚋镒≈鴷r，雖然自己有那么一點小聰明，但手底下沒幾個得力的人，害怕王氏王玫使壞害了陳媽綠蘿，早早打發(fā)出去，沒想到她竟然敢對自己也下狠手。留下玉簪現(xiàn)在算是代她受罪。她要不那么做，她也對不起自己！

    婆媳兩人各想個的心思，顧炎林肅然，打量兩人，起身對沈沁雪說：“我陪娘去她屋！”

    沈沁雪期望的目光在顧炎林色臉上脧過，點頭：“嗯，好！”

    許氏欣慰的走出沈沁雪的屋子，顧炎鵬一看沒自己什么事了，也跟著要出門，臨走對沈沁雪道：“嫂子，別擔(dān)心，候府不是天雷地火，燒不到咱們頭上！”

    沈沁雪點頭：“我不擔(dān)心！”

    顧炎鵬一走，沈沁雪抱過被子，把自己圈在被子里，靠在炕柜上，兩眼望著門，等著顧炎林怎么說服他娘許氏！

    顧炎林跟著許氏進(jìn)了她的門，坐定了，問許氏：“娘不想讓我們救玉簪？”

    許氏點頭：“娘害怕，先頭里，沁雪陰差陽錯和你成了親，她爹還有她弟弟出現(xiàn)在咱們院里，著實嚇我一跳。今兒，你也看到，你媳婦她不是常人，狠起來眼都不眨，孫嫂被她拿捏的服服帖帖，林哥兒，這玉簪也就是一個丫鬟，咱們犯不著??！”

    許氏說完等著顧炎林接話茬，可是顧炎林看著許氏眼里露出深邃不明的光：“娘，兒子要走科舉這條路，這是娘也希望的?？墒侨绻麅鹤邮莻€膽小怕事，沒擔(dān)當(dāng)，沒膽識的人，就算有朝一日兒子做了官，皇上會重用我嗎？”

    許氏囁嚅：“你說的這和我說的是兩碼事！”

    顧炎林道：“事不同理同。沁雪是你兒媳婦，她能當(dāng)玉簪是自己的親人，她就能對你好，虎落平陽被犬欺，孫嫂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你說沁雪狠，她能不狠嗎？她要不狠，你兒子還能抬頭做人？娘，沁雪是真心對咱們家！按說如果沒有成親，依沁雪的身份，配公候伯家的公子一點不遜色?！?/br>
    許氏沒話可說，顧炎林站起身來：“娘，你先歇著！”

    顧炎林出門，許氏捏著衣角邊自己和自己開始較勁了。

    顧炎林青羅道袍沁了濕寒，夜色罩在小院一片天地里，清幽的燭光在油布花窗上映襯出一個曼妙婀娜的身姿，哪哪都寫著溫暖兩個字。腳凍麻了，眼里閃著亮，心里越來越熱血沸騰。

    半夜里，花窗被風(fēng)刮的呼呼作響，次日一早，安寧候府的崔嬤嬤踩著落了半夜的雪地帶人進(jìn)了沁雪院，打量四周，滿目銀灰，沈沁雪一離開，沁雪院里短短幾天，已是物是人非，塵埃輕落。

    “去帶她出來！”崔嬤嬤吩咐身后站立的婆子。

    做東朝西的廂房里，玉簪被婆子推出廂房：“玉簪，不要不識抬舉，夫人念著你是大姑娘的一等大丫鬟，沒動你，你應(yīng)該燒高香了才是，這么擰，有你好果子吃！”

    崔嬤嬤穿著出毛風(fēng)的墨綠比甲，眼神幽暗看著玉簪：“玉簪，大姑娘私奔人盡皆知，不是你從中為他們牽線搭橋，那是誰？你看看你，為大姑娘受這多的委屈，大姑娘可是管過你？夫人說了，只要你說大姑娘是自己跟人私奔，夫人會酌情考慮，將你調(diào)到二姑娘院里！”

    玉簪抱著胳膊，站在雪地里，雪沫子直往脖子里鉆，單薄的殷紅比甲擋不住寒風(fēng)刺骨，臉色蒼白，嘴唇失色，幾天幾夜被圈在沁雪院里，得不到任何有關(guān)沈沁雪的消息。

    沈沁雪一夜之間失蹤，府里傳出她私奔離開候府。玉簪死也不會相信她家的姑娘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姑娘坦蕩，心思縝密，早安排好陳媽和綠蘿，姑娘正真要與人私奔，端不會獨(dú)自將她留下。定時姑娘遭了毒手。

    玉簪想到這里，道：“崔嬤嬤，大姑娘私奔不私奔單憑一張嘴說話，見不到她，說什么都沒用，夫人想要我咬死大姑娘，我不會去做，今日崔嬤嬤來想必已有了處置的法子，不若說出來吧！”

    崔嬤嬤眼里雖贊嘆玉簪衷心為主，但玉簪不能留，留著是個禍害！

    “大廚房里會給你送飯過來，吃完了，好送你去新主子家，那家的主人想買你做妾，你也算是苦盡甘來，撈個姨奶奶當(dāng)，總比伺候人強(qiáng)，以后給他生個一男半女的，站穩(wěn)了腳跟，靠著兒女一輩子也算圓滿！”

    玉簪搖頭：“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