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他思索了幾秒,立刻抓起電話打給周野,“幫我查下,精于攝魂的妖魔精怪有哪些在附近,立刻把資料傳給我。” 許慕睡得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似乎做了個美夢,猛的有人推推他,醒醒,該起床送快遞去了! 對了,快遞! 許慕腦中白光一閃,在睡夢中驚醒,連忙睜開眼睛。 腳下是條車水馬龍的街道,半人高的綠化帶,水波粼粼的湖面,一排尖頂?shù)拈T市房,喇叭聲、說話聲、鞋跟磕在水泥磚上的咔噠聲,各種雜聲不絕于耳,對面的公車站廣告燈箱上,一個衣著清涼的美女舉著半勺藍莓冰淇淋,笑容和身材都甜膩得令人發(fā)指。 怎么回事? 許慕迷茫的看著四周,覺得景色十分眼熟,這是自己下班的必經(jīng)之路,玉帶湖公園? 自己怎么會在這里? 就算去上班,也應(yīng)該坐地鐵??! 許慕撓撓耳朵,莫名其妙的低下頭掃了自己一圈,才發(fā)現(xiàn)更奇怪的事情,自己這會兒居然正穿著天藍色的白波點睡衣赤腳游蕩在馬路上! 該不會是夢游吧? 熙來攘往的人行色匆匆,目不斜視的自他身邊走過,當他完全不存在似的,他這種怪異的樣子,居然沒有引起路人的半點興趣和注意力,大家連個眼神都欠奉。 許慕看著擦肩而過的眾人發(fā)呆,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 “喂,你沒事吧?”有人拍拍他的肩膀。 許慕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身邊站著個跟馮沅差不多高的男人,年紀應(yīng)該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眉如劍鋒,鬢若刀裁,點漆般的雙眼,彷佛嵌入兩顆燦星,炯炯有神,一股英武之氣渾然天成的盤踞在額間。 男人嘴唇微厚,皮膚黝黑,顏色比住在書畫店老板對面的那個粗魯男還要黑上一層,簡直就是日光浴曬毀的版本。偏偏搭上他微擰的眉心,鋒利的眼角,卻相得益彰,愈發(fā)增添了幾分霸道的氣勢。 男人打量許慕的同時余光還戒備的掃視著周圍的地面,他身上穿得跟電視劇里的古裝人物似的,準確的說,應(yīng)該是武將,腳蹬牛皮靴,黑發(fā)束起,沒有戴兜鍪,暗紅色的稗衣外面套著件明晃晃的金色盔甲,尤其是那塊護心鏡的部分,紋路精美,太陽底下光華燦爛,照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雖然很帥氣,但是時代明顯不對,跟四周現(xiàn)代化的建筑和普通打扮的路人格格不入。就像個名副其實的穿越者。 難道是劇組的演員或者cosplay? 許慕不敢相信有人會穿成這樣出來逛街,當然,他自己現(xiàn)在半斤八兩,光腳睡衣的,也沒好多少。 “喂,本將軍跟你說話呢!”男人眉心擰得更深,不耐煩的又拍拍許慕的肩膀。 本將軍? 這熟悉的稱呼讓許慕莫名想起昨晚那把鯊魚皮做鞘的橫刀,他條件反射般的往四周掃了一圈,果然發(fā)現(xiàn)昨晚那位老伯坐在幾步遠的石椅上,旁邊擺著那把烏鞘橫刀。 哪有這么巧的事情! “你……該不會是那把刀的刀靈吧?”許慕的目光在石椅和武將之間來回兜轉(zhuǎn),驚疑不定。 在附近看了幾圈都沒發(fā)現(xiàn)昨天那只小貓,男人的神態(tài)才松散了些,抱起雙臂,站姿也不自覺的帶上點痞氣,順著許慕的目光望過去,“小子,你倒是挺聰明的。那為什么會把自己搞到現(xiàn)在這副樣子?” 現(xiàn)在這幅樣子? 許慕低頭看看自己這副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模樣,不好意思的撓撓耳朵,“睡醒就在這兒了?!?/br> “你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男人彎彎嘴角,吊兒郎當?shù)碾S意靠在綠化帶的防護欄上。 “什么狀況?”許慕低頭看看自己,除了衣冠不整,都挺正常的啊。 男人戲謔的笑了笑,示意性的抬起自己的左腿橫在半空,一個路過的小女孩渾然不覺的穿過他的腿跑了過去。 許慕:……………… “你也可以試試?!蹦腥顺麚P揚下巴。 許慕后頸一涼,試探性的慢慢舉起自己的手,擋住一個帶著耳機的男生,那人自他手臂穿過,面不改色的走了過去。 臥槽,我不會一覺醒來就莫名其妙的變成鬼了吧! 許慕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完好無缺的胳膊,“我死了?” “死?你現(xiàn)在沒死,只是離魂而已。”男人搖搖頭,“不過,要不是恰好遇見本將軍,你的天魂被人牽走,找不回來的話,死也是早晚的事情?!?/br> 不到十一點,門鈴響起。 馮沅打開門,卻發(fā)現(xiàn)門外站著個不算陌生的面孔。藍色滾白邊的長衫,鵝黃色的小包袱,光溜溜的頭頂,正是之前見過的小道士,沈良。他身后站著兩個黑衣墨鏡的保鏢,顯然是宋知命派來的。 “無量觀,俺……”沈良繃著小臉一板一眼的拱手為禮,正要做自我介紹,看到馮沅后立刻瞪圓了眼睛,“是你?” 第39章 風箏 沈良疑惑的撓撓自己光溜溜的后腦勺,“難道是你請俺來解攝魂術(shù)的?許道兄呢?怎么不讓他直接找我?!?/br> 馮沅神色微黯,下頜繃起道銳利的線條,“請你過來就是因為他?!?/br> 老實說,他也沒想到請來的人會是沈良。 宋知命的朋友里,只有妖怪和達官顯貴這兩種人。而其中會請道士幫忙的,定然是達官顯貴無疑,被那樣的圈子追捧的道士,居然是個不足十歲的小家伙,任誰都猜不到吧! 初見面時沈良說他很有錢,看來也是真的。 “出事的是許道兄?”沈良烏溜溜的眼睛睜得老大,詫異的望著馮沅,“他在哪兒?快帶俺去看看。” “他在主臥里躺著,開門的那個房間就是?!瘪T沅示意那兩個保鏢可以回去交差,隨后帶上家里的防盜門。 沈良彎腰脫掉鞋子,穿著襪子就往主臥里跑,長衫后擺拖得老遠。 馮沅在跟保鏢說話,也沒顧得管他,沈良一路跑到主臥,抬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那位。 縮在空調(diào)被里的許慕眉目恬淡,鼻息平穩(wěn),安安靜靜的,就像真的在睡覺。 夫諸沒精打彩的團成團,趴在黑色的床頭柜上一動不動,就像個裝飾用的擺件??吹缴蛄歼M來,它也只是動了下琉璃樣的眼珠,往常飛揚跋扈的勁頭兒消失得一干二凈。 黑色的小貓自沈良背后的包袱里探出頭,三兩下躥到他的肩膀上,歪頭看看床上的許慕,再看看夫諸,輕巧的躍到床頭柜上,擠在夫諸旁邊,默不作聲的也盤做個毛球的形狀。 夫諸轉(zhuǎn)動眼珠掃了它一眼,蔫巴巴的甩甩尾巴,仍舊沒有動彈。 “能把許道兄發(fā)病時的具體情形跟俺說說么?知道是什么原因么?”沈良一邊問邁進門的馮沅,一邊雙指捏決,彈出抹亮黃色的光珠,自許慕額心沉入身體。 馮沅進門便看到黑白兩只毛球擠在自己的床頭柜上,跟太極圖似的。他的目光掃過那兩只毛團落在床上的許慕臉上,帶著抹擔憂,“早上七點半左右,他看起來還只像是普通的發(fā)燒,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人就已經(jīng)意識不清。九點半左右,我發(fā)現(xiàn)他的魂魄有離體的狀況,也是那時候才知道,他的天魂已經(jīng)不見了。至于原因,我猜應(yīng)該是有人拿到了他的隨身物品或者指甲、頭發(fā)這類的東西。而且,按照他的性子和昨天的路線,丟東西的可能性不大,多半就是頭發(fā)。” 馮沅話音剛落,剛剛沉入許慕額心的光珠便重新浮出來,顏色已經(jīng)變黑,濃重如墨。 沈良的小臉立刻皺得像包子似的,低頭從從包袱里翻出個迷你尺寸的黃銅香爐和一個竹筒狀的小盒。 香爐器形圓潤,爐口跟可樂罐的罐底差不多大小,鑄造得極其精致,鋪首上的兩只朝天吼,紋路精細如發(fā),橫眉立目,叱咤猙獰,栩栩如生。 竹筒狀的木盒里是一把火柴粗細的玫紅色安神香,沈良取出三根,用指甲在香頭上輕輕劃過,放進香爐,三根安神香便詭異的浮在香爐中央,燃起裊裊青煙。 煙痕如線,筆直的騰空而起,直到半米多高才花瓣樣的散開,飄向四面八方。沈良揚著下巴,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青煙的軌跡,半分鐘后才開口,“三魂移位,七魄逆行,應(yīng)該是穿山攝魂陣,位置在東北偏北的方向?!?/br> “穿山攝魂陣?如果他的天魂已經(jīng)到了設(shè)陣人手里會怎么樣?”馮沅眉頭緊皺,神色凝重,“最重要的就是找回他的天魂?!?/br> “穿山攝魂陣是煉魂的陣法,是茅山派明代一個反出師門的道士自創(chuàng)的,陰毒的很,如果許道兄的天魂落在里面七七四十九小時,便會化為烏有,此生休矣?!?/br> “只要你能把他救回來,什么條件我都答應(yīng)你。”馮沅看看沈良腰間的烏木墜子,鄭重的承諾。 “俺一定會盡全力救許道兄,”沈良板著小臉認真的點頭,從懷里掏出個拳頭大的口袋,一邊臉色慎重的往外數(shù)銅錢準備擺陣,一邊念叨,“他答應(yīng)下次跟俺一起去吃月壇街的蟹黃湯包的。” “我讓他陪你去十次?!瘪T沅溫柔的摸摸沈良的腦袋,“待會你放心布陣,我會給你護法,保證不讓任何東西靠近?!?/br> 馮沅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跳出條消息,【擅長攝魂之術(shù)和喜歡食人魂魄的妖怪,尚海分局登記在冊的,共有二十八個。主要以靈焰妖狐和幾大兇獸為主。我調(diào)查了下它們最近的動靜,發(fā)現(xiàn)其中有只猰貐(yàyu),跟前天被驅(qū)逐回妖界的猙私交甚篤,這個月就去過四十六號四次,最后一次,正是前天。】 “你說我的魂被人牽走是什么意思?”許慕困惑的看著面前武將打扮的男人,“剛才有人跟我在一起?” “誰知道是什么東西,帶著股惡心巴拉的味道。被本將軍一刀斬斷了。”像是想起那股難聞的味道,武將打扮的男人嫌棄的整張臉都有些扭曲,“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這么說,是你救了我?”許慕感激的朝他點點頭,“我叫許慕,言午許,羨慕的慕?!?/br> “趙延,字平之?!蹦腥搜院喴赓W的回了他五個字。 就在趙延說話的時候,一只三花貓箭矢似的從綠化帶里穿出來,自許慕腳邊跑過。 趙延臉色大變,“騰”的跳到空中,炸毛樣的盯著那只還不到他半個胳膊長的小貓。 許慕了然的點點頭,“你果然怕貓啊。” “你哪只眼睛看見本將軍怕貓?”趙延惱怒的反駁,覷著那只三花小貓跑遠,底氣也足了許多。 許慕無語的指指自己的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趙延:……………… “謝謝你救了我。我記得魂魄離體不能太久,還是先回去的好,以后你和老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一定會盡力?!痹S慕突然想起自己耽擱的似乎有點久,便想趕緊回家。 “回去?你怎么回去?”趙延奇怪的看著他。 許慕被問住了,再看看自己站了半天對氣溫都沒有知覺的腳,“走……呃,或者飄回去?” “人的魂魄就像風箏,只有用法術(shù)牽動或者黑白無常引路才能去固定的地方,否則,便會東飄西蕩,無法自主?!壁w延“見多識廣”的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現(xiàn)在如果沒有人來接我,我自己回不去?”許慕驀的瞪大眼睛,這下麻煩大了!馮沅哥說不定還以為自己在睡覺,誰都不知道其實自己已經(jīng)天魂離體。 趙延抱著雙臂點點頭,“沒錯,若不是本將軍,你現(xiàn)在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你現(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第一,跟著本將軍,第二,我放開你,你自己東飄西蕩去。” 許慕:……………… 我這是要上演一出風箏流浪記么? “那你能帶我回去么?” “我?”趙延詫異的指指自己的鼻尖兒,不可思議的道,“本將軍自己都無法離開那把刀超過二十丈!你最好自求多福?!?/br> 許慕苦惱的撓撓耳朵,嘆口氣,抱著膝蓋在趙延身邊蹲下來,“魂魄離體太久的話,人就會死吧?” “死又怎么了,本將軍都死了上千年了!”趙延鄙視的看著似乎很怕死的某人,“腦袋掉了也就碗大個疤,有什么啊!” 滿面愁云的許慕完全沒有把趙延的話聽進去,腦子里只想著一件事,要怎么告訴馮沅哥和舅舅,自己攢的錢和卡都藏在運動鞋的鞋盒里呢? 快遞小哥蹲在地上發(fā)愁的時候,一只青金色的雀鳥收攏翅膀落在他膝蓋上,漂亮的翅羽上如同抹了層金粉,發(fā)出淡淡的光芒,它口吐人言,對著許慕說,“道兄,跟俺回去?!?/br> 許慕瞪眼看看它,沈良? 沒等他說話,雀鳥舌中便吐出條金線,活物似的纏住許慕的手腕,雀鳥展翅而起,便帶著許慕飄飄悠悠的飛了起來。 他只來得及跟趙延擺手作別,墜在雀鳥身后像張紙片似的,身形在半空里起伏飄蕩的畫著銷魂的波浪線,得,還真是風箏! 在空中看見馮沅房間窗戶,許慕忍不住激動起來,回來了! 距離窗戶不到五米的時候,許慕突然覺得有股極大的漏斗樣的吸力拽住他,猛的把他朝下拉去。 “啊啊??!” 許慕尖叫著,從床上彈身而起,環(huán)顧四周,正是馮沅那張kingsize的大床,沈良和馮沅一前一后站在床邊,夫諸和八步立在床頭柜上,八只眼睛都緊緊盯著他,屋子里隱隱有絲甘草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