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蕭轉過身，發(fā)瘋了一般的奔跑起來。

    他穿過人群，穿過馬路，順著摩天大樓的樓梯一直爬到了頂樓。

    他坐在樓頂，一直坐到夕陽西下，手機的鈴聲響起。

    以為是潘珊珊打來的電話，他毫不猶豫的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

    這一刻，如果潘珊珊告訴他關于她的任何需要，唐蕭都能忘記所有的疑慮，飛奔到她的身邊。

    但是不是。

    他聽到了龍倩的聲音，她似乎在哭，聲音都在發(fā)著顫。

    “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可是小亞他借了很多錢，我只能把軟件設計給賣了?！?/br>
    唐蕭腦中一片空白，他掛斷了電話，打給了潘珊珊。

    他等了好久，等得幾乎快要絕望的時候，終于被接了起來。

    “對不起，我的軟件被龍倩賣了，對不起……”

    縈繞在骨骼的恐懼變成一個巨口，要他一口吞下。

    “對不起，地皮我弄砸了，軟件也沒能保住，我真的是太沒用了?！?/br>
    對面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他聽到潘珊珊溫柔的說道。

    “沒關系，你會成功的，失敗沒有什么，而且也不是你的錯?！?/br>
    唐蕭頓住了。

    “為什么你不責備我？”

    電話那頭的潘珊珊愣了愣，失笑道。

    “為什么要責備你？你以后會做得更好的?！?/br>
    “我會做得更好？可是我迄今為止，根本就沒有做成功過什么，你到底是因為什而如此的篤定？”

    “你從我身上看到了誰？”

    潘珊珊一時啞然。

    唐蕭拿下貼在耳朵上的手機，黑色顯示通話的屏幕映照出他的臉龐。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是淚流滿面。

    唐蕭彎起嘴角，想要對自己微微一笑。

    他想，他終于明白了感情的真諦。

    會欣喜、會難過、會嫉妒、會憤怒、會猜疑……

    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幼年時曾經和一群幼兒一起嬉戲，悄悄躲藏在一側注視著母親忙活家務，踮起腳偷吃灶臺上的白糖。

    戀愛時偷偷觀察她的側臉，為會編輯一個短信而惴惴不安一個下午，會因為沒有接聽到一通電話而難過一個晚上，會因為見面相聚感到甜蜜，會因為分離不舍感到痛心。

    “能不能告訴我，你愛我嗎？”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是愛也沒關系，你喜歡我嗎？”

    電話安靜了下來，他能夠聽到對方沉穩(wěn)的呼吸，也能聽到自己內心的咆哮。

    就算是撒謊也行，開口啊。

    可是沒有，她沉默了下來。

    現(xiàn)在細細想起來，似乎從未聽過她說過愛。

    自欺欺人大概是愛的一種技巧，唐蕭發(fā)現(xiàn)自己笑了起來。

    他發(fā)現(xiàn)他突然有一些理解龍倩的心情。

    同是面對求而不得的不顧一切、奮不顧身。

    也是對于所愛之人的堅定追求。

    也同樣會在一往無前中，粉身碎骨。

    唐蕭笑著。

    縱然前路還會有許多令人欣喜的事物，但他卻已然沒有勇氣繼續(xù)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唐蕭掛斷了電話。

    面對這沒頭沒尾的談話，潘珊珊并沒有過多的在意，直到兩天以后，她接到了一通電話。

    “唐蕭死了?！?/br>
    ***

    謝謝末鏡親親的火箭炮 么么噠。

    ☆、第28章 二十八

    “我不是很明白。”

    潘珊珊坐在椅子上，房間的簾子被拉下了一半，半暗半亮的環(huán)境是最適合讓人放松下來的環(huán)境。

    她望著坐在桌子對面的姜婷。

    “唐蕭他怎么就死了呢？”

    直到現(xiàn)在，再一次的重生，潘珊珊都還有一種不現(xiàn)實的虛幻感。

    她并沒能見到唐蕭的尸體，只是聽說從摩天大樓上一躍而下，摔的粉身碎骨。

    等到再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座黑色的墓碑了。

    “我聽完你全部的敘述。”姜婷手中的筆轉了一個圈，敲了敲桌面，“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喜歡唐蕭嗎？”

    潘珊珊都快對這個問題出現(xiàn)陰影了，唐蕭死前最后一句問的就是這個。

    “我不太清楚，但應該是喜歡的吧。”

    姜婷望著她，眼球從上到下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我感覺不像?！?/br>
    “這種東西還有感覺像不像一說？”

    姜婷抬起眼皮。

    “你又不是沒有喜歡股票人，真要喜歡你分辨不出來，在我看來，你頂多是崇拜唐蕭而不自知?！?/br>
    潘珊珊聽到這句話感到有些好笑。

    “我崇拜他？都斗了這么久了，新仇舊恨的，怎么都和崇拜扯不上關系吧?！?/br>
    姜婷笑了，潘珊珊無數(shù)次見過這種笑，那是她對于某些患者自欺欺人而不自知的嘲諷，但潘珊珊也沒有想到，這種笑容有一天會用在她的身上。

    “你說你重生了38次，哦不，算上這次剛剛開始，第三十九次?！?/br>
    她張開了手指，似乎是在計算著什么。

    “你次次都和唐蕭敵對，三十八次還算是打入了敵人內部，你告訴我，這么堅持而又執(zhí)著是為了什么？”

    “因為怨恨！”

    潘珊珊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怨恨會不斷的說，我記得當年唐蕭怎么樣，一一將他的‘光榮’記事敘述出來？”

    潘珊珊啞口無言，但她還是不放棄般尋找著解釋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你的說話的語氣就像是那些有錢不思進取的富二代亦或是權二代，開口就是我爸爸我爸爸，當然你的和他們不一樣，你開口就是唐蕭?！?/br>
    “那么我現(xiàn)在也能告訴你，唐蕭會死亡的原因了。”

    姜婷把手掌的筆丟到一邊，指尖敲了敲桌面。

    “也就是你這下意識中拿這個唐蕭和你記憶中的比較，甚至是無意識中將你自身的期待投注到他的身上?！?/br>
    潘珊珊心神一震，她想起和唐蕭最后一通電話中，唐蕭所說的那句話。

    “你從我身上看到了誰？”

    姜婷看著她，她臉上的笑容顯得是如此諷刺。

    “是你的‘崇拜’害死了他?！?/br>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姜婷仍舊笑著，“更多的原因，大概是他幻想的破滅。”

    “幻想的破滅？”

    “你因為崇拜而去靠近他，無意識之中把他與你記憶中的那個唐蕭比較，想把他打招成你記憶中那個唐蕭的模樣。”

    “我……”

    潘珊珊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可這并不能阻止姜婷繼續(xù)說下去。

    “你崇拜的感情是真摯的，溫柔體貼的呵護，無限的寬容，這非常讓人誤以為你是喜歡的，特別對于這種剛畢業(yè)的、遭受感情傷害的年輕孩子?！?/br>
    “可那畢竟不是真的?！?/br>
    姜婷的語氣軟了下來，長長的尾調猶如是一聲嘆息。

    “對于一個長年遭受磨難的人來說，就猶如是處于黑暗環(huán)境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光?！?/br>
    潘珊珊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最后腦中的畫面固定在一個場景上。

    唐蕭紅著臉，仰著頭，看著她。

    “往往會自殺的是兩種人，一是順風順水遭遇巨大的打擊，二是一生苦難，好不容易有所好轉，卻再一次的墜入深淵。”

    “唐蕭這個人一輩子苦難，沒有得到過愛，你給予了他愛，但那個卻是假的?！?/br>
    潘珊珊沒有說話，過了很久她才說了一句。

    “可只要他再撐一會兒，事情就會好轉了啊?！?/br>
    姜婷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