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節(jié)
“王德,傳朕旨意……拔了樊籬的舌頭……” 帝王忽然開口,將樊籬喋喋不休的聲音打斷。 王德正聽得云里霧里,什么去找,什么滑胎,找誰?誰滑胎?驟聞帝王喊他,渾身一震。 樊籬連忙噤了聲。 可沒過多久,又冷哼了一聲。 “拔了我的舌頭,看皇上隱疾發(fā)作了找誰去!” ****** 黑暗中,郁墨夜擁著薄被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 夜越來越靜謐,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也越發(fā)的清晰,一下一下似乎都能撞進耳朵里。 也讓她更加的心煩意亂。 她翻身坐起,又再次躺下,如此反復了幾次。 還下床倒 tang了水喝,在桌邊坐了許久,再回到榻上躺著,依舊睡意全無。 只要閉上眼就是某人虛弱喘息的樣子,怎么樣都揮之不去。 好煩。 ****** 上善宮里,一番運功療傷之后,樊籬趴在溫泉池邊上喘息。 不同于以往,這一次他幾乎真氣耗盡。 “皇上……樊籬上輩子一定是欠你的,這輩子才會被你這樣折騰,每個月這樣折騰樊籬一次,樊籬絕對會英年早逝……” 帝王盤坐在水中,閉目調(diào)息,沒有做聲。 樊籬一邊氣喘吁吁靠在池壁上,一邊以手舀起一些水揚臂灑在帝王的身上,“皇上,你聽到?jīng)]有???快去將你的藥找回來……樊籬不想早死,樊籬還沒成家呢……” 帝王緩緩睜開眼睛,面上和眸中的血紅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蒼白。 蒼白的臉色,蒼白的眉眼。 連兩片薄薄的唇瓣都蒼白得無一絲血色。 虛弱回頭,瞥了爛泥般靠在池邊的樊籬一眼,他從水里緩緩站起,然后舉步走向池邊,拾階而上。 大概是實在沒有力氣了,剛上了岸,就坐了下來,喘息了片刻,然后干脆身子一仰,躺在了池邊上。 見他如此,樊籬也艱難地爬上岸,然后四腳朝天躺在了帝王的旁邊。 池邊的臺面是用暖石所砌,又加上溫泉池里泉水的溫度,所以暖烘烘的。 兩個大男人上身都沒有穿衣服,只著了一條褻.褲,背直接貼著臺面,也并不覺得冷。 躺了好一會兒,樊籬側首,見帝王睜著眼睛,望著上空裊裊騰騰的霧氣,一動未動,他用胳膊碰了碰他。 “皇上在想什么?” 帝王緩緩收了目光,斜瞥了他一眼,淡聲道:“朕在想,你英年早逝后,該封給你一個什么謚號?” 樊籬汗。 開玩笑不帶這樣一本正經(jīng)的好嗎? 樊籬輕嗤:“皇上還是祈禱我活得久一點吧,不然,皇上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了?!?/br> 帝王眼波微動,沒有吭聲。 樊籬看了看他。 “皇上能否跟我說實話,如果不是出了池才人用香這件事,皇上打算怎么處理四王爺腹中的孩子?” 在上書房里,他的確很明確地跟他說過,這個孩子不能留。 甚至為了他將他跟那個女人不是兄妹的關系告訴了那個女人,而對他發(fā)了平生第一次最大的火。 這也是為何他會去找青蓮商量的原因。 因為他覺得這個男人的態(tài)度很明確,也很堅決,就是孩子不能留。 可是,為何從這個男人后來的表現(xiàn)中,他又覺得不是這樣呢? 他讓池輕斷子絕孫,他燒掉了郁墨夜的血袍,他為了那個孩子罷朝三日。 在郁墨夜離開的第七日,他親眼看到他又去了皇宮后山,一人在當日燒掉袍子的地方獨坐了很久很久。 如果按照一個人逝世來說,那日是孩子的頭七。 種種的種種,都不像是輕飄飄一句“孩子不能留”的人會做的事。 一直沒等到男人的回答,他便直接問出了心中所想:“皇上其實是不是已經(jīng)打算留下這個孩子了?” 男人這才瞥了他一眼:“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還問這些沒用的做什么?” 是,他后來是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了,只要她愿意。 可是,他是經(jīng)歷過怎樣百轉千回的心情,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只有他自己知道。 樊籬進宮來跟他說,她有孩子了,那一刻他的激動無人知。 真的很激動,甚至是比激動還要特別的一種心情,很澎湃,也很柔軟,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來描繪的心情。 可那僅僅是一刻。 他是理智的。 他明白自己的現(xiàn)狀,也明白她的現(xiàn)狀,更明白他們兩人的現(xiàn)狀。 肩上所有的背負以及每日走鋼絲一般的生活,根本容不得他們現(xiàn)在有孩子。 怎么生? 要怎么生下這個孩子? 他想要這個孩子,如樊籬所說,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但是,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跟她的孩子。 可現(xiàn)在不是時候。 所以,他的想法是,這個孩子不能留。 他想,她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當他聽到樊籬說,他已經(jīng)想辦法將他跟那個女人不是親兄妹的關系告訴了她,他忽然糾結起來。 因為情況發(fā)生了變化。 孩子不適合留,但是,那個女人可能想留了。 如果她想留,如果她想留…… 其實他也沒有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堅決。 所以,他想了很久,最終決定,如果她想留,那就留,他想辦法。 可是世事難料,誰知道她就在上書房外,誰知道池輕又弄了這一出,誰知道…… 低低嘆,他收回思緒,不想再想。 “說正事,你知道瀟湘閣嗎?”他問樊籬。 樊籬怔了怔,有些跟不上他話題的跳躍。 想了想“恩”了一聲,“就是到處都有分閣,掌握著大齊很大一部分商號的那個瀟湘閣?” “是!” “皇上為何突然問這個?據(jù)我所知,瀟湘閣雖然的確財大氣粗,富可敵國,但是,卻是一個一直合法經(jīng)營、積極繳納賦稅、且?guī)凸俑謸芏嗟纳涕w。” “恩,那只能說明瀟湘閣閣主瀟湘云聰明,商政本就不分家,政為商提供便利渠道,商為政創(chuàng)造賦稅收益,不與朝廷為敵,才能互惠互利?!?/br> “那皇上忽然提起這個,莫不是想給瀟湘閣賜個什么獎賞?” “當然不是!朕今日接到楊總督的折子,說禁毒一事進度不大,一直找不到五石散是如何流入的?朕在想,能不能借助瀟湘閣來查,可能會便利很多,畢竟他那里天下商家的記錄最齊全,朕懷疑,是有些商家掛羊頭賣狗rou,明著做合法生意,暗地里交易五石散?!?/br> 樊籬這才明白過來,想了想,覺得此法也的確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只是…… “就算借助瀟湘閣,也必須暗地里進行不是,不然,打草驚蛇,也查不出來什么。如此一來,皇上又不能明著召見瀟湘閣,而且,還必須瀟湘閣百分之百地給予配合。” “恩,所以朕準備親自去找瀟湘云?!?/br> 樊籬一怔,“又要微服出宮?” 此事一忙又不知道要忙多少時日,那那個女人真的不找了? “皇上知道去哪里找瀟湘云嗎?聽說,此人行蹤不定,連他們分閣的閣主都不知道哪里能找到他?!?/br> “朕會先派人去查,有了消息,朕再有的放矢。” 樊籬看著他,沒再說話。 過了好久,男人意識到他在看他,轉眸,瞥了他一眼:“做什么要這樣看著朕?” 樊籬又凝了他一會兒,才開口:“我有預感,你會成為千古一帝的?!?/br> 男人怔了怔,側首回望著他,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下一瞬卻是唇角一勾:“預感?是掐指算到的,還是卜卦卜到的?” 樊籬亦是笑:“做夢夢到的?!?/br> ****** “郁臨淵——” 郁墨夜驚叫著翻身坐起。 入眼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