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正文倒計時1
“多年?” 蘇丘一腳踹在雪貂身體上,看他雪白銀發(fā)一點點染黑,染紅,“你好意思跟我談多年?多年對你的信任,就是可以被江吾知隨意指使執(zhí)行命令,你是我的人,還是他的走狗?” 他雙眼猩紅,一腳狠狠壓在雪貂的臉上。 雪貂已經(jīng)喘息不過來,痛苦地張大嘴唇呼吸,失去抵抗能力,雙手護頭。 “蘇丘?!?/br> 席江燃被人押在那,余光確認著小五的安全,他被人控制在墻角,奄奄一息。 “你已經(jīng)是警方下赦死令的人,就算你今天在這里懲治了他,又能如何?” 蘇丘微微仰起下顎,唇畔散開輕笑:“席江燃,與我相識數(shù)年,你當真認為我蘇丘是會乖乖等死的人?” 席江燃沉寂凝視他,繼續(xù)與他周旋時間: “這一輩子你作惡無數(shù),殘害少女迫害家庭,逃不掉一死。目前警方已經(jīng)將七年前的輪渡事件翻案,查究到幕后真正主使并非蘇晟,而是你?!?/br> 蘇丘蹲下身,揪起雪貂的頭發(fā),望他滿臉是血的面龐,像在欣賞藝術品。 聽見席江燃的話,他毫無恐懼與絕望,反而唇角勾著笑:“嗯,然后呢?” 席江燃不理睬他的挑釁:“我知道你在刀尖上生活幾十余年的人,不怕生死,但你當真對這世間沒有留戀?” 蘇丘眼底一抹沉色劃過,閉了下雙眼,再睜開已了無情緒。 他沒有回答席江燃的問題,將雪貂像垃圾一樣拎起來,交給斷頭臺的手下:“玩夠了?!?/br> “蘇丘?!?/br> 席江燃動了下身子。 蘇丘慵緩的聲音傳來:“從我構建得之到現(xiàn)在數(shù)年,人生的所有我都享盡了,金錢、女人、地位、權利。只要我想要什么,勾勾手就能到我腳邊?!?/br> 他勾了勾手中的槍,惆悵地摸著槍口,“就像現(xiàn)在,取別人的性命都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說,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你說得對,像我這樣的人是不畏懼死亡的。不怕死的人,往往都不曾對人世間留戀。” 他招手,一眾手下將雪貂押上了斷頭臺。 雪貂哭喊尖叫,使盡吃奶的力氣掙扎,那樣的場面凄慘又諷刺可笑。 蘇丘和他都是將死之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tài)度。 “動手吧?!碧K丘緩緩轉身,不屑于再看那哭喊的螻蟻一眼。 席江燃沉眸攥拳,他本意雖是讓蘇丘從小五身上轉移,但也并不打算取締另一條生命。 然而,數(shù)秒后,卻聽見“砰”地兩聲,什么東西接連倒下的聲音。 席江燃怔了秒,忽而感覺壓著手腕的力量松弛。 往周遭看,接二連三的身形都倒了下去。 心里暗暗松了口氣,薄唇勾起淡笑,總算是趕上了。 蘇丘等待斷頭臺落下的間隙,準備低頭抽支煙時,卻沒聽見應有的聲音。 他猛地睜開雙眼,手里槍抽出極快,冷眼掃向身后。 蘇丘愕然,身后都是個個倒地的手下,倒成了一片河般,無一幸免。 但他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歸于平靜。閉上雙眼,再猛地睜開,腰間已穩(wěn)穩(wěn)抵上一只手槍。 男人沉聲附在他耳邊,兩個強者之間的爭斗,總在分分鐘便能扭轉戰(zhàn)局。 “蘇丘,這次是你輸了。” —— 陸翡開門上車時,動作剎然頓住。 這才發(fā)現(xiàn),車后座有一個孱弱身影的少年。 他大概十七八歲,身穿一套不合身的黑色衛(wèi)衣和褲子,雙腿在褲子里空蕩蕩的,坐在車子角落像一塊毛巾似的不起眼。 他側臉轉過去看著窗外的情景,鼻梁高挺,睫毛翹長,皮膚白得像非人類生物。 “這……”陸翡差點以為自己走錯車了,回頭看向李瓊墨,“哪來的小孩?” “先上車?!崩瞽偰珔s推他肩膀一把。 陸翡愣著抬腿上車,那少年感受到身邊座椅凹陷,往旁邊坐了坐,視線幽幽注視著陸翡,點頭。 “呀,這小子?!标戶渑c他對視了幾秒,忽然沒由來一股熟悉感涌上心頭。 他立刻放低聲音,輕輕附到前座李瓊墨的耳邊,“這眉眼,該不會是……” “是?!?/br> 木源接了話。他從口袋里叼出一根煙,手臂慵懶搭在窗臺上,徐徐吸一口,“是蘇丘和習月琳的孩子,蘇澈?!?/br> “臥槽?!?/br> 陸翡正想捂木源的嘴。 雖說蘇澈是蘇丘和習月琳的孩子,這事他們圈里都知道。 但這老頭老大不小了,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也不知道遮掩…… 他回頭看向那少年,那男孩明顯是聽見了,視線清墨幽然地掠過來,但并未有任何起色。 木源笑著調侃:“你怕什么,人家比你像個男人?!?/br> “……” 陸翡瞪這老頭一眼,跟他一起就要吵架,他坐回位置上,胳膊沉沉環(huán)胸。 “得之的事,還有你爸做的那些壞事,你都知道了?” 蘇澈神情空洞,白皙臉頰毫無血色,他清漠點了點頭。 “小孩心理承受能力不錯?!?/br> 陸翡友好拍拍他肩膀,“看來這事從頭到尾就只有你姐不知道,她還真把你當成弟弟一樣照顧。” 他察覺到說完這些,蘇澈漆黑的眸里多了情緒,分不清是柔軟,是無奈,又或是慚愧。 沉默良久,只聽得見汽車轉動方向盤的聲音。 少年緩著聲線說:“別讓她知道?!?/br> 陸翡點頭:“也是,她現(xiàn)在懷孕了,打擊太大對孩子也不好?!?/br> 又是一段沉默后,他才想起上車去干什么,驚愕睜大雙眼,扒上李瓊墨的座椅:“你……帶蘇澈過去什么意思?” “難不成你還相信……” 他質問的同時,又顧忌到后座的孩子,沉了沉眉,忍不住壓低聲音,“難不成,你還相信蘇丘能對那孩子有憐憫的心,能為他回心轉意?” “這么多年了,他要是真對這孩子上心,早就把蘇澈帶回蘇家了?!?/br> “可是?!?/br> 李瓊墨鎮(zhèn)靜地轉換方向燈,“就在蘇丘東窗事發(fā)的那天,我在美國收到醫(yī)院的電話,說有人匿名捐贈了與蘇澈相匹配的骨髓,再做一系列調查后,預計下月就能做手術?!?/br> “真的?” 陸翡雙眼睜大,看看旁邊陰沉不語的男孩,立即明白了什么,“莫非捐贈的人是……” 李瓊墨頷首:“是蘇丘。他是知道我出國的,特地選在我沒在國內的時候做了這些。” 陸翡恍然:“所以蘇丘和他的骨髓一直是匹配的,他知道自己將死,所以……” 他止住不再說了。 一時間,車廂內氣氛嚴肅又低沉。 陸翡不免對這孩子又一股心疼。 眼睜睜看著親生父親做這些糟心事,恨之入骨,父親將死時,竟又將骨髓捐贈給了他。 即便蘇丘對這孩子是有感情的,在孩子眼里那也再骯臟不過。 或許對蘇澈來說,就做一個傻乎乎的蘇家棄子,一輩子活在醫(yī)院里等死,比知道這個真相要好太多。 “所以你們察覺到這一點,打算帶蘇澈過去,讓蘇丘乖乖從命?” 車子開上山路,李瓊墨聲音也跟著一抖一抖的,“蘇澈只算是我們的最后王牌,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拿出來。” 他說著,透過后視鏡看一眼那沉默寡言的孩子:“我不想讓他看到那些畫面,也不想把他當擋箭牌?!?/br> —— 蘇丘低笑了聲,被抵著站在那,也毫無反抗的意思:“席江燃,你跟我是一類人,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抱有絕對的警惕心?!?/br> 他輕冷地笑著,慢慢脫掉外面的上衣:“這世界上和我一樣的人太多了,就算我倒了,還有千千萬萬個蘇丘站起來?!?/br> 白色外衣脫下,露出里面一圈黑色的炸彈,全數(shù)綁在他腰間。 席江燃瞳仁微沉,雖有預料蘇丘不會乖乖受死,但沒想到他竟這么莽,直接把炸彈綁在身上,輕輕一按,便尸骨無存。 “我這人掌控別人慣了,可討厭被人掌控生命。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手里?!?/br> 蘇丘手指緩慢摸上他的槍,像在擺弄一件精美的玩具。 他掃視趴在地上的人群,瞇起輕蔑冷笑:“這些人都要留下來做陪葬,畢竟是我養(yǎng)著他們,他們才能茍活到現(xiàn)在。” 或許是他常年在吃保健藥的緣故,身體形成一種自然的抗體,讓他對這無色無味煙霧的反應稍稍遲緩了些。 可蘇丘也能感覺到,神經(jīng)肌rou在慢慢麻痹了。 他將手掌覆上傳感器,轉過頭,一記冷笑落在唇角:“你跟他們一樣,都得替我去死?!?/br> 席江燃瞳孔一沉,直接迅速丟下槍擒住蘇丘的雙臂。 動作迅速而用力,再狠狠一折,便聽空氣里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清晰無遺。 他一系列動作果斷利落,直接將蘇丘的兩只手都折斷了。 而這樣直擊心臟的疼痛,蘇丘竟然連叫都沒叫一聲,額頭上多了層汗,順著皺紋的紋路流過臉頰。 分明已是無法挽回的局勢,他卻盯住席江燃,開始狂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席江燃,你這么用力,還是為我折斷你同伴雙腿報復啊,你可真是個圣母心腸,可笑至極?!?/br> “自己無能,讓無辜的人受牽連受害,你這不叫權力,叫濫殺、喪失人性。” 為以防萬一,席江燃找來一處繩索,將他雙手綁到身后,叫蘇丘徹底無法動彈。 “難道你覺得我沒了雙手,就平安無事了?” 蘇丘神經(jīng)開始麻痹,慢慢靠坐不住,滑落伏在地面上,“這個炸彈環(huán)是經(jīng)過特殊設定的,早就設置了定時器,爆炸范圍波及半個森林之大……” “你現(xiàn)在不走,就走不掉了?!?/br> 蘇丘慢慢連說話也變得費力,閉上雙眼,“還有一分鐘,除非你坐火箭逃跑,否則,光靠你這雙漂亮的大長腿,可是逃不掉的哦?!?/br> 席江燃神情一滯,這一手留得明顯是打算將這座工廠完全炸除,不留下一點痕跡,讓警方也無法交差。 “沒錯,就是這個眼神?!?/br> 蘇丘與他對視,即便躺在地上處于絕對的劣勢,氣場依舊懾人,“席江燃,我一直視你為我最中意的對手,還剩一分鐘,不想和我一起下黃泉的話,不如我來告訴你,怎么解除炸彈?” 局勢全然被掌控。 席江燃沉唇瞪他,雙眼灰凝。又揚言要炸死他,又提出要告訴他解除炸彈的方法。 他到底要干什么? 蘇丘緩慢抬起手,沉重機械:“炸彈的定時器連著我的心臟,只有當我心跳降為零的時候,它才會停止?!?/br> “你還沒殺過人吧,席江燃?” 當觸及到男人擴張的瞳孔時,蘇丘像被注入一絲快感,無比愉悅:“從以前開始就很想殺了我吧。不如就趁現(xiàn)在,我借你一把鋒利的刀,殺死我,你能得救,這里所有你想救的人,都不會死。” 他抿緊唇瓣,咬牙瞪著他:“蘇丘……你這瘋子。” 蘇丘張嘴大笑,猖狂無比:“活到我這個歲數(shù),你也會變成我這樣,我說過,本質上我們都是一樣的人?!?/br> 李瓊墨的車終于抵達工廠門口。 門口燃火的幾個手下手持槍支候在門口,不敢輕舉妄動。 “怎么樣?”李瓊墨與木源匆匆趕上去。 “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暈了,只不過……” “聽不見里面動作,也不見席先生打信號,很奇怪?!?/br> 李瓊墨神情一沉,伏在大門前安靜聽著。這門將聲音完全隔絕,根本什么也聽不見。 “你們先守在這,我……” 李瓊墨沉唇攥拳,生怕蘇丘有什么他們無法預料的舉動。然而便在這時,大門忽然被一雙瘦弱的手推開了。 所有人都怔著,看那身形削瘦的少年,步伐沉緩又毫無畏懼地走進工廠。 “蘇澈!” 他全然沒聽李瓊墨的呼喚,雙眸淡漠注視前方,不帶任何情緒色彩,即便大門打開是滿地躺著的人,他也沒有半分動容。 席江燃下意識警惕看去,卻在辨清來人時,剎那怔住。 “席江燃,和我一起死吧,還有不到四十秒,炸彈就會爆炸……” 蘇澈慢慢走過去,腳步聲很輕,但在寂靜工廠里顯得干凈又清晰。 他俯身,從其中一個昏迷倒地的手下手里拿出把鋒利的長刀,刀身太重,以至于他都沒有力氣拿起,拖在地上行走一路。 蘇丘怔住,像慢動作般回過頭,視線順著迎來腳步聲的方向看去。 逐漸模糊的視野里,蘇澈正步步朝他而來。 他肩膀發(fā)顫,渾身如遭雷擊那樣劇烈地顫抖,“你……” 少年一套漆黑的外衣,分明已經(jīng)超過一米八了,可看模樣那么瘦,臉頰凹陷,雙眼陰沉如老者,他手拖著長刀,一步一步走得堅定,目標只有他。 席江燃剎那怔住,蘇澈,李瓊墨怎么會放蘇澈出來? 他立馬出聲喝止:“快點離開這里!蘇澈,他身上有炸彈,很危險!” “從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你背負一生的累贅。” 而此時的蘇澈,早已聽不見任何人說話。 他不知道為什么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神經(jīng)在麻痹,快要走不動。 但唇舌拼命蠕動,堅持要說完,“一歲,你把我扔到療養(yǎng)所里,與世隔離。我不會走路,喝不上奶,吃不上飯,被阿孃們一塊饃一塊饃地養(yǎng)大?!?/br> 蘇丘慢慢睜大瞳孔,手指抓緊地面。 這,是夢境么? 亦或是,他已經(jīng)死了,到達地獄,蘇澈來懲罰他了。 “五歲,我被接進蘇家,關在閣樓里,誰也不許靠近。我親眼目睹你把一個又一個女孩帶回家,殘害荼毒,直到她們絕對地服從你?!?/br> “十歲!身患重病,你從未看望過我。就連jiejie找你借錢,你那么有錢,卻一個子都不肯拿出來!” 他眼中逐漸漫上一層血腥的氣息,越說這些讓他痛苦的回憶,心臟撕扯的傷口越大。 他咬牙切齒,撐著最后一絲氣力走到蘇丘面前,用那柄長刀對向他: “18歲!你被廢除活著的權利,在將死之前,把骨髓給了我。你想讓你的血液也活在我的身體里,你想把我也變成像你一一樣的人!” “我有多恨你,多唾棄你,你知道嗎?我無數(shù)次地想死,想把屬于蘇家的血放干了,換一個身份,重新活一次,像正常一樣活一次?!?/br> 蘇澈冷笑著,雙眼血絲慢慢爬進眼眶。 他卻眼中有淚,刀尖刺向蘇丘的胸膛,直擊要害,“只要合你眼緣的女人,你都不會放過,你殘害手下,席卷大量錢財,販賣走私,作惡多端! “你得之的秘密泄露,你親手殺了蘇豐莫,殺了黃綿的父母。甚至,還想為了一張股權書殺jiejie!” 他深深吸氣,吞咽下滿腹的哽咽,刀尖已經(jīng)沒入皮rou,有血汨汨流了出來。 蘇澈的話卻終止了,他雙瞳瞪直,慢慢上翻。 吸入殘剩粉末的他,就這樣徑直倒在了蘇丘的腳邊。 心臟那一刀,還是沒插進去。 世界沉寂,除了一股股濃郁的血味飄過,沒有任何聲音與氣味,仿佛末日將至。 蘇丘蒼白著嘴唇,疼痛讓他的意識清明了些,手指肌rou能動了。 他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孩子,他手掌緩緩握上插在胸膛的刀柄。 席江燃眼神一沉,立刻想上前制止:“蘇丘!他是你兒子!” 卻不想,“唰”地一聲沒入皮rou的聲音。 蘇丘竟直直握著那把長刀,從胸膛到心臟到后背,用力貫穿了的身體。 他發(fā)出一聲沉痛的悶哼,意識在一瞬間被鮮血與疼痛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