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可是我很不理解,這東西為什么非跟定了我呢?要說起來,當(dāng)初賣給我這塊玉的那個老頭,他應(yīng)該才是正主,難道是因為……我花了錢? 對,很有可能是這樣,我花了錢,買下了這塊玉,它才會跟著我,而把它丟掉,是根本沒用的,估計送人也不行,難怪那個潘海根突然不肯花錢買了,想必他也是弄清了這個緣由,不肯給自己找麻煩了。 他奶奶的,這個家伙倒是狡猾,我用力甩了甩頭,握緊了拳頭,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去把這玉賣掉! 我懷揣著這塊讓我倒霉無比的玉,再次來到了桃花巷古玩市場,隨便找了個旮旯,鋪上手帕,把這玉往上一擺,拿磚頭寫了兩個大字。 “十塊”。 然后我往旁邊一蹲,便靜靜的等待了,我也沒臉吆喝叫賣,反正誰趕上誰倒霉吧,這人來人往的,我就不信賣不掉。 我在這里一蹲就是一上午,結(jié)果連一個過來問的都沒有,頂多是掃上一眼,扭頭就走。 一直到了下午,也沒有人對這塊玉表示出半點(diǎn)的興趣,我就納悶了,當(dāng)初我是怎么瞎了眼看上這玩意的呢? 眼看日頭偏西,一天的光景都要過去了,周圍擺攤的也開始三三兩兩的撤了,我垂頭喪氣的打量著腳下這塊玉,回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的倒霉事,心里越想越火,忽然涌出一股沖動,順手抓起路邊一塊磚頭,就往手中的玉墜上砸去! 媽的,這東西就算再詭異,也是一塊玉,大不了里頭住了一只鬼,這光天化日之下,我非砸你個魂飛魄散不可,看你還跟不跟我作怪! 我這一下用上了全身的勁,但馬上就要砸到玉墜上的時候,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穩(wěn)穩(wěn)托住了我的胳膊,一個聲音說道:“你跟它什么仇什么怨,這塊玉看起來還不錯,干嘛要砸了呢?” 我定了定神,回頭一看,站在旁邊的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看著和我年歲差不多,他滿面含笑,目光爍爍的望著我,深邃的眼睛猶如一汪深潭。 這人手上的勁不小,僅僅是一個手托著我的胳膊,讓我?guī)缀醵紵o法掙動。 “呃,沒什么,只是不喜歡了,留著也是個累贅,想賣掉又沒人要,反正也不值錢,索性砸了省心?!蔽译S口扯了個謊,不過最后一句倒是真心話。 “哦?我看這東西還可以呀,雖然品相差了點(diǎn),但也是塊雞血玉,怎么會沒人要?”他一邊說著,一邊瞇著眼往我手里打量。 我心里一動,隨手就把玉墜遞了過去,說:“那你看看吧,你要是相中了,就留下,價錢好說。” 這青年人接了過去,仔細(xì)端詳了一下,忽然臉色微變。 “兄弟,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br> 他忽然對我說了這么幾句沒頭沒尾的話,我一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笑了下說:“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這東西……我既然發(fā)現(xiàn)了,就不能不管。” 聽這個話,這是個高人啊,我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他對我示意道:“我在旁邊有家店鋪,你跟我來?!?/br> 我點(diǎn)點(diǎn)頭,跟在他的身后往前走去,就見路旁的確有家老店鋪,房子很古舊了,看上去至少一百多年往上,只見面前一片青磚黛瓦,高脊飛檐,雕梁花窗,建筑造型很有特點(diǎn),只可惜太破了點(diǎn),門窗上的朱漆早已經(jīng)剝落得斑斑駁駁,窗戶已經(jīng)歪歪扭扭,大門掉了門軸,耷拉著腦袋,此時卻是敞開著。 門楣上掛著一塊黑漆牌匾,上面的字也已經(jīng)看不清了,只隱約能辨認(rèn)出來,上面寫的是“隆祥號”。 這破破爛爛的地方,倒是個老字號,我在這人的身后,走進(jìn)店鋪,里面的擺設(shè)很是簡單,一張老舊的八仙桌,兩把太師椅,桌子上擺著個老茶壺,幾個青花瓷的杯子,看上去就很是簡樸,甚至那地面,鋪設(shè)的都是舊式的老青磚。 屋子靠墻是幾個雕花大柜,卻是都上著鎖,不知道是什么物件,我有些納悶,人家做買賣的,都把貨品擺出來,他怎么都給鎖上了? 這屋子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古樸和神秘,不過以我這兩年混跡于此地的經(jīng)驗,僅就屋子里這簡簡單單的幾樣?xùn)|西,就足以讓人看的怦然心動。 那八仙桌和太師椅,如果沒看走眼的話,應(yīng)該都是正宗的海南黃花梨,不說那桌子的價值,單就一把太師椅,就差不多值個幾十萬了。 那茶壺認(rèn)不大清楚,有點(diǎn)像唐三彩的,不過幾個茶碗很明顯是康熙青花五彩,也是很稀罕的物件,即便是地上鋪的青磚,看上去起碼也是明清的。 這小店看著不起眼,卻滿屋子都是古董呀。 我有點(diǎn)看的驚訝了,那青年笑笑,也沒在意,隨口招呼我坐下,就用那個疑似唐三彩的茶壺,倒了半碗清茶,微笑著說:“請坐,喝茶。” 我有點(diǎn)受寵若驚的捧起那一盞青花五彩,沒敢喝,想想把那玉墜遞了過去,說:“不用客氣,還是先說說這個玩意吧?!?/br>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重新拿起那玉墜,瞇眼再次看了看,神情很是專注,忽然壓低聲音對我說:“兄弟,剛才多虧我攔住了你,實(shí)不相瞞,這是個邪物?!?/br> “怎么說?”我心里一跳,他沒有吭聲,把那玉墜又放在耳邊,凝神聽了聽,然后又放在手中輕輕摩挲了一陣,微瞇著眼,似乎在感應(yīng)著什么似的,過了好一會,才睜開眼,把玉墜放在桌上,點(diǎn)點(diǎn)頭說:“難怪你這物件沒人肯要,你這東西,是一塊葬玉?!?/br> “葬玉?”我心中恍然大悟,原來是一塊陪葬的玉,難怪沒人要啊。 “這葬玉,又叫玉琀,是過去亡者口中之物,說白了,就是死人嘴里的東西?!?/br> 我皺了皺眉,看著那玉墜,卻覺得怎么都不像。 “但是,據(jù)我所知,那種東西通常都是雕成玉蟬形狀,完全不應(yīng)該是這種無規(guī)則形狀的啊?!蔽乙苫蟮?。 “呵呵,如果是普通的玉蟬,反而沒什么了,我還收藏了幾塊,不過,你的這塊葬玉,有點(diǎn)特別?!?/br> “什么特別?”我脫口問道,他笑了下,反問我:“你最近是否精神不振,諸事不順,經(jīng)常做一些怪夢,或許,還曾經(jīng)發(fā)生過許多怪事?” “是……你怎么知道這些?”我有些驚訝了,這果然是個高人啊。 他微微一笑:“祖?zhèn)鞯谋臼?,不算什么,但你這東西,現(xiàn)在丟也丟不了,賣也賣不出,如果繼續(xù)這樣下去,恐怕早晚要出事。因為,這東西的陰氣太重?!?/br> 我嘆了口氣:“沒錯,的確是陰氣太重,我們家都快長出蘑菇來了……” 這回我總算是遇到個高人,于是便竹筒倒豆子般的,把這些天所發(fā)生的事都對他講了出來,最后問他:“大師您看,現(xiàn)在我該怎么辦?” 他聽的也是眉頭緊皺,想了半天才說:“如果這么嚴(yán)重的話,怕是不好辦了,我估計,你也只能去找一個人求助了?!?/br> 我忙問那人是誰,他似乎思忖了一下,才對我說:“那人就是廟角村,龍空禪寺的真鑒大師……” 我只覺腦中嗡的一下,頓時目瞪口呆,廟角村,龍空禪寺,那不就是我從小長大的大廟嗎?! 真鑒大師,這十有八九,就是我的師傅啊,大家一直叫他真大師,這顯然就是真鑒大師的簡稱。 他看我臉色有些不對,就閉上了嘴,最后說了句:“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再往下說,對我也有妨害,你若信,就速速去找,若不信,就當(dāng)我沒說?!?/br> 我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原來我那個不著調(diào)的師傅,居然還是名聲在外。 看來,是該回去一趟了。 … 第六章 陰毒 第二天,我就和公司請了假,說要回家探親,部門經(jīng)理出奇的痛快,當(dāng)場就給了我一個星期的假,還給我提前發(fā)了薪水,而且告訴我,如果家里的事辦不完,就不用急著回來了。 我明白,這家伙的潛臺詞其實(shí)是想說:你最好不用回來了…… 我擠出一副笑臉,接過經(jīng)理遞過來的信封,手在下面對他悄悄豎起了中指。 第二天,我便坐上了返鄉(xiāng)的車,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大廟,當(dāng)我風(fēng)塵仆仆的站在廟門口時,心中已是感慨萬千,自從十八歲離家到現(xiàn)在,大概有四五年沒有回來了,也不知道,我那個財迷師傅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走進(jìn)廟里,望著廟內(nèi)的蕭瑟,破舊的門窗,我很是感慨,幾年的光陰,這大廟又破敗了許多。 記憶中很是寬闊的小廣場,現(xiàn)在看起來也是狹小了許多,若不是廟中那顆老槐樹抽發(fā)的嫩綠枝芽,讓這廟里有了一絲生機(jī),我簡直都差點(diǎn)以為,師傅已經(jīng)駕鶴西游了…… 小廣場正中是一座浮屠塔,前面正對著的便是大殿,我看了下時間,現(xiàn)在是正午,不出意外的話,師傅應(yīng)該是在大殿里面做午供。 我便往大殿走去,到了殿前,卻在那個功德箱前面停了下來,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小時候從功德箱偷錢的往事,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 我正在回憶往事,就在這時,忽然從前面飄過一個身影,我眼角余光看見,似乎是個穿裙子的女人,腳步匆匆的,剛好和我擦肩而過,徑直上了臺階,往大殿走去。 這村子里的人我基本都是認(rèn)識的,我抬頭正想看看是誰,卻一下愣住了,就見大殿前空空如也,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奇怪了,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女人怎么不見了? 我心里納悶,走上大殿,沖里面喊了句:“師傅,我回來看你了。” 正午的陽光投射在大殿前,但大殿里面卻是光線昏暗的,看不清狀況,我喊了這一聲后,隨即便有一個熟悉蒼老的聲音應(yīng)道:“進(jìn)來吧……” 聽見師傅應(yīng)聲了,我才放了心,于是邁步走了進(jìn)去。 大殿里有點(diǎn)冷,一股陰嗖嗖的感覺,我看見師傅正盤膝坐在佛像前,閉目垂首,雙手合十,面前擺著一些素供。這幾年沒見,他已是兩鬢如霜,蒼老了些,也消瘦了些,但卻是滿面紅光,看來這幾年,他倒也沒虧待了自己。 我上前先是把幾樣果品糕點(diǎn)什么的放在旁邊,然后到佛前上香,磕頭,拜了三拜,這才給他作揖行禮,笑著說:“師傅,都怪我沒出息,幾年沒回來看你?!?/br> 師傅這才睜開眼睛,先是往旁邊瞥了一眼,才瞇眼看了看我,嘆口氣說:“唉,師傅都老了,難得你還想著我,知道回來一次?!?/br> 我扶他站了起來,想起剛才的事,于是試探著問道:“師傅,剛才我看見有一個女的進(jìn)來了,人呢?” 師傅面色微變:“怎么,你看見有人進(jìn)來了?” 我搖頭說:“其實(shí)我也沒看清,一晃就過去了,再找就沒人了,也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吧?!?/br> 師傅沒有再說什么,臉色卻流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我?guī)籽?,忽然伸出拇指在我的額頭用力按了一下,問我:“疼不疼?” 他這簡直是廢話,這么使勁按誰不疼?我不知道他的用意,只得點(diǎn)點(diǎn)頭說:“疼,很疼?!?/br> “有沒有什么麻癢的感覺?”師傅問。 “沒有?!蔽依侠蠈?shí)實(shí)回答。 “哦,那你的天眼應(yīng)該沒開……”師傅喃喃自語著,臉上似乎露出了些許失望,我有點(diǎn)無語,他還記著開天眼這事呢? 他不言語了,抬頭往大殿四角打量了一下,臉色忽然一整,對我吩咐道:“馬上去把殿門關(guān)上,不要亂動亂說話?!?/br> 關(guān)門?這是要做什么,我頓時愕然,就見他旋即盤膝坐地,佛前叩首,忽然大聲的念誦起了金剛經(jīng)。 這金剛,我是從小聽?wèi)T了的,據(jù)說是有伏魔之力,但此時此刻,師傅突然沒來由的念起了經(jīng),這卻是讓我很納悶,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關(guān)門的事,忙跑到大殿門口,費(fèi)力的關(guān)上兩扇大門,但那大門年久失修,已經(jīng)關(guān)不嚴(yán)了,我便倚在門上,回頭呆呆的看著師傅,不敢亂動,也沒敢吭聲。 師傅念了幾段經(jīng)文后,語聲越來越是緊促,忽然伸手往大殿角落一指,緊接著抄起棒槌,用力在面前木魚上敲了一記。 “篤!” 木魚發(fā)出一聲大響,回蕩在大殿中,我瞪大了眼睛,就見師傅手指之處,仿佛有什么東西撲通一聲掉了下來。 我頓時吃了一驚,拔腿就跑了過去,但低頭一看,地上卻什么東西都沒有,只隱約有一灘水跡。 我愣了下,抬頭道:“師傅,這是……” 師傅徐徐吐出口氣,雙手合十,走過來看了看,搖頭說:“跑了?!?/br> “跑了?什么東西跑了?”我不解問道。 師傅沒說話,指了指門口,我扭頭一看,就見那殿門開了一道縫隙,一線天光從外面照射進(jìn)來,但我卻什么都沒看見。 師傅再次搖頭,嘆口氣道:“唉,我早就說,大廟該修了,現(xiàn)在連這門都關(guān)不嚴(yán)了。不過,這也是它命不該絕吧?!?/br> “什么命不該絕,師傅,剛才進(jìn)來的,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剛才那個一晃就消失了的女人,必然不是善類。 師傅沒答話,走到門前,瞇眼往外看了看,搖頭說:“這世道真是變了,大中午的,就敢來惦記佛祖的供奉,唉,看來真的該給佛祖修修金身了,否則,連佛祖都不來顯靈,百姓又要遭殃了啊?!?/br> 這個老財迷,我從他的話里已經(jīng)聽出來了,這又是修廟,又是修金身的,這是在暗示我該拿錢了。 我也懶得去想了,反正從小到大他也沒少糊弄我。我上前幫他一起拉開殿門,對他說:“師傅,其實(shí)吧,我這次還真給你帶了十萬塊錢回來?!?/br> “真的?”師傅眼睛一亮,“啊,那這樣的話,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我打斷了他:“你先別善哉,這十萬塊錢是不假,但是還沒兌現(xiàn),其實(shí)我是無意中得了個玩意,想找你給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能值多少錢?” 說著,我便拿出了那塊讓我歡喜讓我憂的玉墜,遞在師傅面前。 師傅低下頭只看了一眼,忽然臉色大變,急忙問我:“這東西在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