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香秀，要不我明天去鎮(zhèn)上看看，最近過年，鎮(zhèn)上的幾個鋪?zhàn)右谪浀亩啵f不得需要短工。”眼看快要過年了，賈志春在家里越發(fā)的閑不住。

    五畝荒地的出產(chǎn)不錯，換糧食都不夠一家三口吃的。如今去城里打短工還能掙些錢，但是香秀現(xiàn)在有了身子，重活兒肯定不能讓她干了，賈志春心里盤算著，為下年的口糧犯了愁。

    香秀靠坐在竹榻上，心里舍不得賈志春出去——忙活了一年，現(xiàn)在好不容易能好好歇歇。但是，香秀也知道家里的情況，只叮囑他不要出了大力，傷了身子。

    賈志春第二天一早就要出門，香秀數(shù)了十個大錢給他，估摸著中午能吃五個饅頭喝完湯。

    等賈志春走了，香秀也睡不著了，麻利起床去后院把雞散到竹林里，吃了早飯，洗了衣裳，就端了針線簸箕坐在門口納鞋底。香秀知道現(xiàn)在自己的身子金貴，上不了山下不了地，但是納鞋底做針線應(yīng)該是無礙的。

    香梅香草過來的時(shí)候，香秀已經(jīng)納了半只鞋底了。

    “你們倆別見天的往我這兒跑，家里的活計(jì)做完了？”香秀是家里的長姐，平時(shí)雖然舍不得教訓(xùn)兩個meimei，但是也看不得她們一個勁兒的躲懶。

    “哎呀，大姐，家里沒什么活計(jì)。娘說讓我們趕緊過來陪陪你，怕你一人在家冷清清的，我們可是吃完飯就過來了。你看，我們都帶了帕子過來繡，娘說開了春帶我們?nèi)ペs集?！毕悴菡f著就把帶來的白色帕子給香秀看。

    香秀知道兩個妹子是不愛干家務(wù)活兒的人，但是她們繡帕子貼補(bǔ)家用也好，也就沒說什么?！澳镉袥]有說鎮(zhèn)上有沒有哪個鋪?zhàn)邮招椎模俊?/br>
    香梅香草的帕子都是娘在鎮(zhèn)上的鋪?zhàn)永镱I(lǐng)回來的零活兒，一條帕子能掙個三文五文的工錢。但是繡帕子的活兒也不是誰都能干的，香梅香草平日里不用做家務(wù)活兒，兩個人的針線好，娘才能從鋪?zhàn)宇I(lǐng)了帕子回來繡。

    “大姐納的鞋底最好看，鎮(zhèn)上的鋪?zhàn)涌隙〒屩?。下次讓娘去問一問，不就知道了？”香梅伸頭看了看香秀的鞋底，那叫一個俊那，鞋底的針眼橫平豎直，扎扎實(shí)實(shí)的，看起來就跟棋盤似的。村里一般的人都嫌納鞋底費(fèi)力氣，鞋底的針線都是稀稀拉拉的多。

    “那我回頭問問娘。”香秀羨慕的看了看香梅香草的帕子，若是自己也能刺繡就好了，繡些帕子肯定比鞋底好賣。

    三姐妹一邊做針線一邊閑聊，香秀顧著手上的針線，也顧不上說話，偶爾被問到就嗯嗯啊啊的糊弄過去，只聽到刺啦刺啦拉線的聲音，到晚上的時(shí)候就納完了一雙鞋底。兩個鞋底勾在一處，香秀把鞋底甩到房梁上，輕輕舒了口氣。要是房梁上掛滿了鞋底就好了，那樣就能換好多好多大錢了。

    香秀一直等到酉時(shí)三刻，賈志春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進(jìn)了門。香秀心疼的端了飯菜出來，一直在鍋里溫著，就等著賈志春回來呢。賈志春估計(jì)也餓壞了，端起飯碗就狼吞虎咽起來。等到把鍋里溫著的饃饃全都吃完了，才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香秀暗暗慶幸今天晚上多蒸了些饃饃，“餓壞了吧？怎么到現(xiàn)在才回來？”

    賈志春傻兮兮的笑了笑，才從口袋里把錢掏出來，“媳婦你看，多吧？”賈志春掏出來的大錢叮叮當(dāng)當(dāng)散了一堆，香秀都看傻了。

    “怎么這么多？你不會是干了什么壞事兒吧？”香秀急了，人窮志不窮，可不能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

    “哪能??！我不是這樣的人啊！”賈志春再三保證，香秀才相信。

    原來，賈志春原本只是去鎮(zhèn)上碰碰運(yùn)氣，鎮(zhèn)上平常打短工的人不多，主要是鎮(zhèn)上的鋪?zhàn)硬欢?，而且?zhèn)上的鋪?zhàn)永锒嗍怯谢镉?jì)的，只有進(jìn)貨送貨的時(shí)候，偶爾會請幾個短工。賈志春原本也是打算去看看有沒有鋪?zhàn)舆M(jìn)貨需要短工的。

    但是最近賈志春去的太晚了，趕上了兩家鋪?zhàn)舆M(jìn)貨，幫著運(yùn)了兩趟，掙了三五個銅錢，就再沒找到了。等到了快中午的時(shí)候，賈志春打算回家吃飯，往回走的時(shí)候，就遇到一個老太太背著一大堆的年貨，坐在地上大喘氣。

    趕上了年關(guān)，到鎮(zhèn)上辦年貨的老太太就沒擠得上牛車，只能自己兩條腿往家去?？墒抢咸吘鼓昙o(jì)大了，別說背著東西了，自己走回去都走不動了。老太太好說歹說讓賈志春送他回家，還說按坐牛車的錢給賈志春算工錢。

    賈志春本來不信，但是看老太太實(shí)在可憐，就當(dāng)是做回好事，背著老太太回去，老太太居然真的給了賈志春十個大錢的工錢。賈志春原本不要，但是老太的兒子追了送出來，賈志春才收下了。

    后來，賈志春在路上又遇到幾回，才覺得這個真是個掙錢的好路子，就守在鎮(zhèn)上了，有走不動道兒的老大爺老太太，就上去問一問，若是沒趕上牛車的，就送他們回去。有時(shí)候在村里還能遇到要去鎮(zhèn)上的老大爺老太太，賈志春也送他們。這么一來二去的，竟然比賈志春在鎮(zhèn)上給人進(jìn)貨扛貨掙的錢還要多。

    “那你這一天也沒歇一歇？”香秀聽賈志春說得輕松，但是背個大活人，還要背一堆年貨，哪有他說的那么輕松了？

    “歇了歇了！”

    “中午吃飯了沒？”

    “吃了，吃了五個大饅頭，花了五個大錢呢！”

    “咋沒弄碗熱湯喝？不是給了你大錢了？”

    “饅頭鋪有熱水喝，不要錢，我喝了兩大碗呢！”

    香秀跟賈志春湊在油燈底下數(shù)大錢，數(shù)了半天才數(shù)清楚，居然有一百零六個大錢，除掉早上給的十個大錢，賈志春賺了整整一百零一個大錢。

    跟平時(shí)打短工一天掙個十幾個大錢相比，這一百零一個大錢翻了將近十倍！

    “沒想到，居然還是這個來錢。明兒我出門的時(shí)候就沿著大道走，看看有沒有沒擠上牛車的大爺大娘，帶一個去鎮(zhèn)上。”賈志春咋舌，白天光顧著掙錢了，沒來得及數(shù)一數(shù)，居然有這么多了。

    香秀死活不同意，這可比打短工累多了。

    “沒事兒，我就是有一把力氣，這點(diǎn)兒事兒我還能干。咱們多掙點(diǎn)，到過年的時(shí)候也能過個好年?！辟Z志春野心勃勃，明兒個還打算能掙回來一百個大錢呢。

    香秀攔不住賈志春，只能叮囑他晚上早些回來，中午要多吃點(diǎn)，別餓著了。就這樣到了大年二十七，賈志春才不去找活兒干了。香秀數(shù)了數(shù)，除去花用，賈志春掙了兩千一百多個大錢，床底下收大錢的瓦罐被塞得滿滿的。

    到臘月二十八，賈志春專門去汪管事那里借了輛牛車，拉著香秀一家跟二奶奶去了鎮(zhèn)上趕集。這個時(shí)候趕集已經(jīng)晚了，集上的東西居然都已經(jīng)開始降價(jià)甩賣了，鋪?zhàn)永锏娜艘蚕朐琰c(diǎn)賣完回家過年了。香秀原本以為年底了要吃貴，沒想到居然占了這么大的便宜。

    平時(shí)十八文錢一斤的豬rou現(xiàn)在只要十文錢，香秀狠狠心買了十斤豬rou，打算回去腌一腌，平時(shí)補(bǔ)補(bǔ)也好（自己有了身子，要補(bǔ)；賈志春干活辛苦，要補(bǔ)呀）。布莊里的棉布也跌價(jià)了，香秀原本已經(jīng)做好了過年的衣裳，想想又扯了一匹布，打算過了年給賈志春做件春衫。米糧鋪?zhàn)永锏膬r(jià)錢倒是未變，但是賈志春拉了一百斤的黃豆來換小麥面粉，花了二百個大錢買了些花生，也沒花到什么錢。

    經(jīng)過點(diǎn)心鋪?zhàn)拥臅r(shí)候，給家里的幾個弟妹買了些糕點(diǎn)，又給二奶奶買了些易克化的糕點(diǎn)。雜貨鋪里賈志春寄賣的竹編筐子之類的也賣掉了幾個，香秀換了些糖、鹽之類的日常調(diào)料。

    最后，在路邊遇到一個賣小雞小鴨老人家的時(shí)候，香秀花了五十個大錢，把那些小雞小鴨都買下了。后面的竹林大，香秀一直想要多養(yǎng)幾只雞，只是香秀娘一直沒空孵種蛋。

    出來的時(shí)候，牛車上還能坐得下，回來的時(shí)候，賈志春不得不下來走了，“爹，娘，你們帶著香秀跟弟妹們趕緊回去吧，我腳程快，一會兒就到家了?！?/br>
    何老三趕著牛車往回趕，香秀娘看著女婿越來越遠(yuǎn)，變成了一個小黑點(diǎn)，才開始數(shù)落香秀。

    “你這孩子，買這么多東西做什么。割個兩斤豬rou都能過到正月十五了，你買十斤豬rou做什么？還有那些雞鴨，我開了春就要孵小雞，到時(shí)候給你送十個八個的也夠你養(yǎng)了，現(xiàn)在白白花了五十個大錢你現(xiàn)在自己當(dāng)家了，上面沒有婆婆壓著你，想怎么話就怎么花，但是也要想想過日子你現(xiàn)在肚子里還有個小的”

    香秀悶頭聽著娘的數(shù)落，吐了吐舌頭也沒有反駁，娘還不知道賈志春賺了這么多錢。再說了，多買點(diǎn)rou也是為了給賈志春補(bǔ)補(bǔ)。至于雞鴨，現(xiàn)在買的要養(yǎng)，娘要是孵小雞了，還可以多抓幾只養(yǎng)養(yǎng)。

    今天鎮(zhèn)上的雞蛋能賣一文錢一個，要是養(yǎng)個一二十只雞，一天生個十個八個雞蛋，那也能買個十文八文的。再者，二奶奶的身子骨不好，多養(yǎng)點(diǎn)雞，要是不生蛋的，就殺了給二奶奶補(bǔ)補(bǔ)也好。

    二奶奶昏昏欲睡，已經(jīng)靠著娘的身子打了瞌睡，偶爾含糊一句，“她娘，香秀是個好孩子，你就別叨叨她啦！”惹得香梅幾個一陣哄笑。

    等到了村里，何老三把牛車趕到賈家，香秀娘總算是閉上了嘴。香秀娘是個溫柔的婦人，一直懼怕何老三，對著幾個孩子也生不了氣，只是絮絮叨叨的功力實(shí)在太強(qiáng)大。

    二奶奶被香梅幾個扶到竹榻上睡著去了，何老三跟香秀娘幫著把東西都放回了屋里，牛車先系在桃林里的桃樹上。

    香梅香草生火做飯，香秀娘把rou都收拾出來，用鹽細(xì)細(xì)抹了一遍，先腌了，防止變壞。

    賈志春到家的時(shí)候，剛剛晌午過后，一家人趕緊吃了飯，香秀娘家人都家去了。賈志春也帶了點(diǎn)小酒，去把牛車還了。

    賈志春回來之后，香秀就鬧著他趕緊去后面把雞窩收拾收拾，但是又舍不得把小雞都放到后面去，就在院子里臨時(shí)搭了個小雞窩，給幾只小雞小鴨暫時(shí)能住一住。

    第二天就是大年夜了，香秀跟賈志春把院子里的鍋支起來，香秀娘跟何老三就來幫忙了。魚丸rou丸素丸子一個個圓滾滾的下鍋，在豆油里面滾動，賈志春拿了幾個竹籃子，把炸好的丸子都撈出來，放到屋檐下去晾著。正月初一一直到正月十五都要吃炸丸子，等到屋檐底下擺滿了晾丸子的籃子。院子里炸的噴香，來桃林打水的村人忍不住進(jìn)來看看，嘗一嘗炸丸子。

    “呀，好香，志春家的丸子rou放的多吧？”

    賈志春也只是嘿嘿的笑笑，村里人多是淳樸的，知道丸子里的rou多，吃了一個就罷手了，偶爾也有幾個沒臉沒皮的，也畏懼燒火的何老三，何老三的眼睛瞪過去，他們就訕訕的收手了。

    炸丸子一直忙活到傍晚，何老三不顧女兒女婿的挽留，趕著家去吃飯了。

    剩下的收拾鍋，收拾院子的事兒就交給賈志春了。

    ☆、第17章

    等到了大年早上，香秀是被村里的鞭炮聲鬧醒的。炮竹聲聲，賈志春早起做飯，香秀躺了會兒，也穿衣起床了。其實(shí)外面的天還未大亮，霧蒙蒙的，水井邊已經(jīng)人聲鼎沸了。

    香秀摸了摸平平的肚子，打著哈欠，“志春，要不要去接二奶奶？”

    賈志春忙的熱火朝天，給香秀打了盆洗臉的熱水，“你歇著吧！飯都做好了，我去接二奶奶來吃飯！”賈志春說著就出了院子。

    香秀洗了臉，把熱水倒掉了，用熬好的豬rou擦了擦手。后院的兩只雞早已經(jīng)撒丫子進(jìn)了竹林，前院的小雞小鴨也在雞窩里鬧騰，香秀怕它們把院子里弄臟了，一個個抓到后院的大雞窩里，也讓它們散散。

    后院的竹葉厚厚的，被風(fēng)一吹就沙沙的飄起來，露出了青色的香菜，香秀拎了籃子，掐了兩把香菜。，又把茅草編的草墊子給香菜蓋上。冬日里能吃點(diǎn)青色的不容易，后院的竹林茂密又靠著屋后，沒什么冷風(fēng)，要不然，這點(diǎn)香菜都保不住。

    香秀回到前院，把手邊的香菜洗好切好，放到碗里。外面的水井邊打水的人也漸漸少了，香秀才端著木盆去打水洗衣服。

    “香秀來啦！”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大家都用的賈家的水井，對香秀自然是客客氣氣的。香秀一來，幾個大姑娘小媳婦就趕緊給她挪出一塊空地來。

    香秀給大家道了謝，打水開始洗衣裳。外面的河水已經(jīng)冰冷刺骨，井水倒是溫溫的，用來洗衣裳剛剛好。

    “香秀，你家志春掙錢掙海了吧？我怎么聽說你家昨天炸丸子都用的rou，面粉都沒怎么用哩！”開口的是何老三家的二哥何老二的大兒媳婦田氏，何家排行三嫂子。

    田氏一開口，水井邊的幾個好事兒的早就豎著耳朵聽了。

    前一天下午，賈家院子里的炸丸子噴香，嘗過丸子的都知道丸子里的rou多，村里傳著傳著就變成了賈志春發(fā)了財(cái)，過年的丸子rou多，慢慢的就傳成了全是rou丸子了。

    “三嫂子，這是聽誰說的呀？咱家沒田沒糧的，哪有錢這么個吃法。昨天炸丸子的時(shí)候炸了幾個rou多的，留著大年初一吃的。咱家一共就買了幾斤rou，還要留著農(nóng)忙的時(shí)候給志春打打牙祭，哪有那么多的rou炸丸子?！毕阈阋宦牼桶櫭?，原本為了給賈志春補(bǔ)補(bǔ)的，怎么被傳成了這樣。

    “我就說嘛，這些大嘴巴娘們兒。”田氏點(diǎn)頭，想想也是。村里人家炸丸子都是過年兩天吃的丸子都是另外放的，rou肯定會多放點(diǎn)，剩下的丸子能有點(diǎn)豬油味兒就不錯了。田氏說著把屁股底下的小凳子抽出來，遞給了香秀，“趕緊坐著，頭三個月可不能蹲著，能坐就坐著，可要好好養(yǎng)著?！?/br>
    “咱們家日子不好過，我現(xiàn)在也不能下地干活兒了，就靠咱家志春一個人忙活。恨不得一天吃一頓，好省些口糧呢！”香秀也不跟田氏客氣，扎扎實(shí)實(shí)在小凳子上坐下了。

    “那可不成，等你身子沉了，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孩子多吃點(diǎn)兒。咱家今年的雞生了不少蛋，回頭我給你送籃子雞蛋，早上喝完雞蛋紅糖茶，補(bǔ)著呢！”田氏是個心熱的，一聽說，趕緊想起來家里還有一籃子雞蛋。

    香秀汗顏，原本是想哭窮的，好像哭的有點(diǎn)過了，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嫂子留著給水生吃，我家也養(yǎng)了兩只蘆花雞，能生蛋了。”何老二家也不富裕，何老二媳婦去的早，好不容易把兒子木生拉扯大，娶了媳婦兒田氏，家里還有個姑娘杏花沒出嫁。

    “就這么說定了，我先回去啦！”田氏洗了衣裳，端上木盆就回去了。

    香秀暗惱自己說錯了話，要是長生嫂子真的把雞蛋送來了，怎么好意思接。

    “香秀，我咋聽說你家那五畝地的租子只要四升豆子?。俊蓖跣〔莘鲋?，一搖一晃的走過來。村口的河邊現(xiàn)在沒人洗衣裳了，王小草沒事兒就跑到這邊來閑聊。

    香秀心里咯噔一下，這個王小草，專業(yè)找茬，汪管事給的租金確實(shí)低，想到這里，香秀就訕訕的笑，“咱家的那五畝荒地可是挨著河邊的，不說那戳腳的蘆葦根子，就是那些茅草，我們都收拾了個把月。敬仁嫂子不是不知道！”

    “那四升豆子的租金是真的嘍？”王小草的聲音一下尖銳起來，“哼，四升豆子的租金，汪管事就給了你一家。我們家靠山的也是荒地，怎么還要收我們八升的租子！”

    “嫂子，你家租的地可比我家的肥，再說了，我家也是頭一年才四升的租子，咱們這個四升的租子也是有條件的，咱家的志春去汪管事那邊幫忙修房子了。等到來年，租子肯定要漲！”當(dāng)初是汪管事幫了家里，香秀可不敢讓人誤會了，汪管事畢竟是給黃老爺管著這些地，里正家可是黃老爺?shù)谋炯?，香秀說話的聲音也大了些。

    “是了。敬仁家的，你家的地是種老了的，花生豆子小麥，哪樣都能種。香秀那五畝地可是旱的旱，澇的澇，想種東西真是不容易了。大過年的，也別大呼小叫的！”何老七的媳婦林氏是長輩，出口訓(xùn)斥了兩句。

    王小草憤憤的走了，香秀鬧的心里也不開心。

    “別把她的話放心上，唐方那家子都是好的，沒成想，居然娶了這么個媳婦。唉——”林氏拍拍香秀的肩膀，寬慰了一番。

    “就是，她那嘴巴，咱們都知道，只能聽一半漏一半。咱們大過年的別找不開心，就當(dāng)沒聽到！”

    “就是就是！”

    水井邊的大媳婦小姑娘三三兩兩的洗完了散去，香秀的衣服也洗好了。到家的時(shí)候，二奶奶正端了一碗紅糖蛋茶喝。

    “哦呦，你怎么洗衣裳去啦，趕緊歇著去。以后這樣的活計(jì)不能干，你可得好好養(yǎng)著?！倍棠陶f著就把香秀手里的木盆奪下來，讓賈志春幫忙曬衣服去。

    香秀哭笑不得，尚未顯懷，哪有這么金貴了，再說了，香秀娘生香秀的時(shí)候，還不是該干嘛干嘛?！岸棠蹋蹅兡睦镉羞@么多的計(jì)較。臟活兒累活兒我肯定不敢，洗洗衣服，燒燒煮煮的活兒我還能動的?！?/br>
    “那可不成，咱們賈家就剩了志春一個獨(dú)苗苗，咱們家的頭一個金孫，可要當(dāng)心了?！倍棠态F(xiàn)在看著香秀的肚子就樂呵，恨不得整天守著香秀的肚子瞧。

    年三十兒的家務(wù)活都被賈志春包了，年三十跟大年初一不能動針動線，香秀坐在小椅子上陪著賈志春說話。

    “香秀，你說我要是不去城里打短工了，要不要抓兩只豬仔養(yǎng)養(yǎng)，等到過年的時(shí)候宰了，也能有些出息。”賈志春過了年就不打算進(jìn)城打工了，媳婦在家大著肚子，二奶奶的身子也不好。萬一有點(diǎn)事兒，等到回來，黃花菜都涼了，這樣出門在外也不放心。

    香秀想了想家里的存糧，“咱家就剩下兩百斤黃豆了，熬到小麥?zhǔn)丈蟻?，正好夠自家的口糧。要是抓兩只豬仔，咱沒有這么多糧養(yǎng)吧？”

    村里的人家?guī)缀醵拣B(yǎng)豬，年頭抓豬仔，養(yǎng)一年，能有個二百多斤，正好殺年豬，過個好年。也有人家等到中秋或者端午的時(shí)候殺豬，正好趕上過年送禮，也能賣個好價(jià)錢。

    “小豬仔吃不了多少，咱們黃豆先換了糧食，到鎮(zhèn)上買些糠皮回來拌豬草就成。等到地里小麥?zhǔn)炝耍蹅兊囊荒昕诩Z估計(jì)也夠了。”原本黃豆是沒收多少，但是賈志春算了算地里的麥子，麥苗現(xiàn)在長得不錯，估計(jì)不會欠收。

    而且，開了春，摸魚、上山都是賈志春最靈泛的時(shí)候。

    香秀想想也是，也就同意了。但是村上的母豬少，一般都是去鎮(zhèn)上抓小豬。所以這事兒也不著急，至少要等到鎮(zhèn)上開集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