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松在一旁一直聒噪，宋演忍不住皺了眉：“我們只是同事?！?/br>
    “你騙鬼啊，就你那和尚性格，能和女生單獨出來吃飯？還是周盡歡？”

    宋演也是有點無奈了，忍不住說：“你看我眼光像這么低嗎？”

    柴松一拳捶在宋演肩膀上：“什么意思？這是黑我呢？”

    柴松這句話倒是一下子提醒了宋演。說起來，柴松當(dāng)年之所以對周盡歡那么熱情周到，主要是因為他看上了周盡歡，想追她。只是周盡歡個性單純，什么都不懂，他怕直說嚇壞了她。

    誰知周盡歡要么不開智，一開就收都收不住了，還不等他表白呢，就直接對宋演下手了。

    柴松用紙巾擦干了手。抬起眼通過面前的鏡子看向宋演，宋演還在慢條斯理地擦手。他對宋演這個樣子已然習(xí)慣，宋演在他面前也沒有不自在。

    柴松斂了表情，突然問道：“兄弟，有個事，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問問你，當(dāng)年是不是因為我，你才沒有接受周盡歡？”

    宋演扔掉了手上的紙巾，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很淡定自若的樣子，一口否認：“沒有的事?！?/br>
    柴松輕嘆了一口氣，談及周盡歡，口氣都軟化了很多：“姑娘真是個好姑娘，聽我們同學(xué)說，這么多年她都沒談過戀愛，被你拒絕了以后就得了怪病，和男生說話就結(jié)巴?！彼D了頓，對宋演說：“這么多年了，你也一直孑然一身，我不希望是因為我的原因阻斷了你們倆的緣分?！?/br>
    見柴松開始亂點鴛鴦譜了，宋演終于忍不住抬起了頭，阻止柴松再說下去，他拍了拍柴松的肩膀，無奈地說：“兄弟，你真的想太多了?！?/br>
    他一字一頓地說：“沒有人能阻止我喜歡誰。我要是真喜歡，就算她喜歡別人，我也會毫不客氣把她搶過來?！?/br>
    第八章

    宋演從洗手間回來以后就整個人不對勁了。不知道是在洗手間吃了什么，看上去怪里怪氣的。這會兒人雖然坐在桌上，魂卻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好好吃飯，一直心不在焉。

    宋演一直有意無意地偷瞄周盡歡。周盡歡是想裝沒看到的，那目光實在讓人難以忽視。周盡歡覺得太不自在了，忍不住放了筷子。眉頭也皺了起來，說話態(tài)度自然是不太好：“一直……看什么啊……你……”

    “嗯？”宋演不知道是想什么去了，反應(yīng)慢了一拍。大約是沒想到周盡歡會這么直接，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索性放開來了。他身體微微向前傾，骨節(jié)分明的雙手自然地交叉，用手托著太陽xue那邊，一臉看八卦的表情。

    周盡歡被他這個表情看得毛毛的，本能地往沙發(fā)里縮了縮：“干嘛？”

    宋演嘴唇動了動，哪怕是八卦，聲音還是低沉而清朗：“說起來，你知道當(dāng)年柴松追你的事嗎？”

    “什么玩意？”周盡歡被宋演的話給震到了，嚇得說話都不哽了。

    宋演神色自在，微微瞇起眼，像一只饜足的貓在陽光下優(yōu)雅地曬著太陽。他的表情慵懶又性感，用淡淡的口吻講起了當(dāng)年的事：“那時候他是不是總是去找你，你搬寢室的時候，是不是他全程幫忙？”

    “那是……我姨媽……拜托他的……”周盡歡不相信宋演說的話。急切地解釋了起來。

    人家柴松都結(jié)婚有娃了，這都什么事?。烤退闶前素?，也八太晚了吧？

    宋演一臉“你怎么連這都不知道的表情”，他右手食指輕搖，嘖嘖道：“你當(dāng)時高數(shù)過不了，他實在教不會，才找了我。”宋演回憶起當(dāng)時的事，摸了摸下巴：“當(dāng)年是柴松請我吃了好幾頓飯，我才出的山，說真的要是早知道你笨成那樣，吃一百頓飯我也不會去?！?/br>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宋演微微低了低頭，嘴角有抹不去的笑意。

    原本宋演不說，周盡歡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柴松喜歡過她，甚至也不會去懷疑。但此時經(jīng)宋演這么一解讀，周盡歡再回憶回憶，突然覺得當(dāng)年很多“nongnong同學(xué)情”開始有點變味。

    周盡歡有點吃不準宋演的意思，吞了口口水，身子小心翼翼前傾，低聲問：“所以？”

    宋演笑笑，“所以你也不用為過去的事情耿耿于懷，原本我們就不合適，更何況你還是我兄弟喜歡的人。我宋演不會染指兄弟看上的人。”

    “……”周盡歡越聽越覺得糾結(jié)。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拍電視呢？

    周盡歡之后都沒有再說一句話。表面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但內(nèi)心正經(jīng)歷著暴風(fēng)海嘯。好像再磅礴的畫面也無法用來表達周盡歡此刻的震動。宋演的話讓她無法平靜。

    像一張缺了一塊的拼圖，周盡歡用了很多年都沒有拼成，也不知道到底是缺了哪一塊，但她從來沒有放棄，想著再堅持下去，總能看到拼圖的原貌，總能找到缺的那一塊。可有一天有人突然就把缺了的那一塊拿了出來，替她完成了拼圖。雖然她也達成了當(dāng)年的愿望，可這感覺比達不成更讓人心塞。

    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放下了過去，這會宋演這話一出來。她又忍不住陷入了過去的糾結(jié)。當(dāng)年他的拒絕，到底是因為他真看不上她，還是礙于柴松呢？

    這個問題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周盡歡心里撓個不停。她實在太渴望知道答案了。

    吃完飯后，宋演第一次發(fā)揚精神，主動提出要送周盡歡回家。兩人一起向停車場走去。宋演走在前面，周盡歡雙耳通紅跟在其后。

    周盡歡覺得自己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囂。所有的感官感受被放得很大。耳邊排風(fēng)扇的聲音刺得她耳朵都有點疼了。

    她數(shù)著宋演的腳步，沉穩(wěn)又有序，卻還是打亂了她的心。

    坐上副駕，周盡歡輕輕扣上安全帶，雙手有點緊張地放在自己雙膝之上。

    宋演一直專心致志地開著車。他并沒有注意到周盡歡這邊的驚天駭浪。

    過了許久，周盡歡終于按捺不住，低聲問宋演：“當(dāng)年在學(xué)校……為什么……你沒有……談戀愛？”

    “嗯？”宋演第一反應(yīng)后就意會到了周盡歡的問題，很自然地回答：“沒遇到合適的?！?/br>
    周盡歡沉默了一會兒問：“什么叫……合適？”

    這次宋演倒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最后答曰：“至少要我喜歡?！?/br>
    聽他這么一說，周盡歡也忘了那些小心思了，恍然大悟，本能說：“……你只喜歡……你自己……怪不得……沒對象……”

    宋演聽她這么認真的胡說八道，一時也被她逗樂了：“以前倒是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有趣?！彼窝菝蛄嗣虼剿剖窍肫饛那?，認真回味：“你以前真的讓人沒什么印象，話也不多?！?/br>
    周盡歡閉了閉眼，心跳鼓噪。心想，那是自然的事。當(dāng)年那么喜歡他，怎么會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傻乎乎的一面？一個女孩要的是喜歡的男生覺得她美麗，驕矜，有涵養(yǎng)，誰要有趣??？

    時間過得很快，平時堵得動都不能動的二環(huán)線今天居然一路通暢。傍晚的城市喧囂得剛剛好，脈脈夕陽像畫一樣懸掛在天幕之上。

    直到周盡歡下車，想問的問題還是沒有問出來。

    城市漸漸暗了下來。周盡歡站在馬路岔口，目送著宋演。宋演還是那副沒什么人性的死樣子，發(fā)動了車子正準備調(diào)頭。

    周盡歡終于忍不住攔住了車的去路，她俯身敲了敲車窗，叫住了他。

    還是不能就這么讓他走了，有些事這么多年過去了，總歸是要有一個答案。

    宋演有點困惑地降下了車窗，口氣還是淡淡的：“什么事？”

    周盡歡微微探身進了車窗，她的手肘壓在窗沿邊上，停了幾秒，她才鼓起了勇氣。

    “宋演?！敝鼙M歡說得很慢很慢，也非常鄭重，這一句，她甚至都沒有結(jié)巴：“如果當(dāng)年沒有柴松，你會不會喜歡我？”

    “……”

    周盡歡覺得，那是無比漫長的三秒鐘。長到周盡歡好像一下子經(jīng)歷了一年的四季。從春意盎然，到盛夏蔥蘢，到秋意nongnong，最后是嚴寒隆冬。

    坐在駕駛座里的宋演稍稍往后靠了靠。也許是在思考要如何回答周盡歡的問題。他有短暫地皺過一次眉。大約也覺得答案很為難。

    最后，他微微撇過頭看著周盡歡的眼睛，眼神沒有一絲閃爍。雖然殘忍，但很痛快。

    他還是那么認真，讓人挑不出破綻：“不會。你離我的理想型還有十萬八千里。”

    周盡歡聽到了答案，雖然也有預(yù)料，還是覺得有些痛。但這種痛卻帶著一種決絕，一種解脫感。

    她往后大退了一步。一邊拍著手，一邊叫好：“謝謝你……的誠實……”

    周盡歡不想承認，可那一刻，她確實哭了。

    控制淚腺的那一個開關(guān)，周盡歡好像突然就找不到了。眼淚就那么不能控制地流了下來。模糊了周盡歡眼前的風(fēng)景，也模糊了宋演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時光回溯，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噩夢般一天，她站在一臉不耐的宋演面前，如數(shù)家珍地向他傾訴著她的少女心事。那么甜蜜，那么羞怯，年輕得那樣單純。

    與此同時，她也記得。當(dāng)年他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那么清楚，那么決絕，果斷得那樣殘忍。

    周盡歡仰了仰頭，努力想讓眼淚回流，但可惜效果不佳。她手指向上指了指，示意宋演升起車窗。其實這層遮擋并不具備實際意義。因為黑色車窗的反光，周盡歡看不見里面的宋演了?？伤窝輩s還是可以清楚地看清周盡歡。

    可是此時此刻，她真的太需要一場發(fā)泄，哪怕只是掩耳盜鈴，也已經(jīng)足夠。

    宋演扶著方向盤一直沒有走，也沒有出來。周盡歡哭了多久，宋演就待了多久。

    一輛車隔著兩個世界。他們都不知道彼此到底在想什么。

    也許在那一刻，宋演對周盡歡是充滿了同情。周盡歡想，這么多年無法正常地愛一個人，甚至是這奇怪的結(jié)巴病，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男人?？倸w是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些痕跡，這才對得起這么多年來她經(jīng)歷過得那些煎熬。

    周盡歡粗魯?shù)啬ǖ袅四樕系臏I水。低頭一看，滿手都是黑的，想必是暈了妝。也罷，原本計劃得好好的完美約會，一絲一毫都不剩，被徹底破壞了。

    周盡歡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想還是不服氣。她十分果斷地從包里拿出了一支口紅。

    桃紅色，亦少女亦魅惑的顏色。

    她三兩下把口紅轉(zhuǎn)了出來，殺伐果決地走向宋演的車。像個女戰(zhàn)士一樣。

    隔著反光的玻璃，她看不見宋演的表情，只是用口紅泄憤地在他車窗上寫下了四個英文字母：f——u——c——k。

    “k”的最后一筆還沒寫好，車窗緩緩向下降?；瑒拥能嚧白屇亲詈笠还P被拉得老長。但總算還是寫完了。

    沒有任何東西隔絕，兩人就這么四目相投。宋演皺著眉顯然有些不滿。周盡歡卻因為憋了那么久的一口氣得以發(fā)泄而心情大好。

    還不等宋演怪罪，周盡歡已經(jīng)先開口堵住了他的嘴：“謝謝你……不遺余力……拒絕我……讓我沒有掉入……苦海……”

    周盡歡笑呵呵地學(xué)宋演瞇起了眼睛，覺得這樣果然很有睥睨一切的感覺。

    “我的心結(jié)終于……打開了……”周盡歡說：“我想過了，你看不上我，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你瞎?！?/br>
    不等宋演跳腳，也不給任何機會讓他反擊。她把寫折了的口紅啪嗒一下丟在了宋演身上。那動作瀟灑到都帶著風(fēng)。

    “宋總，作為同學(xué)……我不能太沒有……風(fēng)度?！毕肓讼胱８?，她一字一頓認真說：“祝你不孕不育……還能兒孫滿堂。”

    作者有話要說：　　周盡歡：讀者大人們說我是包子。

    宋演：在我面前，你不該包子？

    周盡歡：也對，畢竟你是我的上司。

    宋演：這還差不多。

    周盡歡：哎，為了錢，我必須折腰。因為沒有錢我就不能打扮，不打扮我就追不到霍期了。

    宋演：……你打扮是為了誰？來，你再說一遍？

    第九章

    “后來呢？”左衡嬌一臉八卦湊過來。

    周盡歡翻了個身平躺，眨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不知道，我又不傻，肇事了還留在現(xiàn)場??？”

    左衡嬌還是不放棄，雙手撐在枕頭上，托著下巴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他沒追你？”

    周盡歡斜她一眼：“我跑得多快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切。”左衡嬌失望躺回去。

    周盡歡一回家就給左衡嬌打了電話。電話掛斷不到半小時左衡嬌就到了她家。這么多年都是如此，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靠左衡嬌的陪伴。

    她很慶幸自己有這樣一個朋友，雖然平時兩個人總是互坑，但關(guān)鍵時刻，左衡嬌比男朋友的肩膀還可靠。

    左衡嬌扯了扯被子，向周盡歡擠了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