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節(jié)
雪梨臉都垮了。 謝昭就跟她分析。他說如果是他跟前的人,他肯定是會自己收拾掉不給她添堵的,但是如果是她身邊的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的宮女、小嬪妃什么的,就是她出手的時候。 他拍拍她的腦門說得理所當然:“當了皇后之后,后宮都歸你管,收拾這種‘家事’是你分內(nèi)之職?!?/br> 雪梨翻著白眼瞧他輕拍不止的手,問得蔫蔫:“那我料理錯了怎么辦?” “不會,你心里總有桿秤,輕重上差不了太多?!敝x昭一派輕松,頓了頓又道,“而且皇后是六宮之主,皇后拿的主意,我不說錯,她就是對的!” ……真霸道! 被他一番話點明其中利害的雪梨,氣勢洶洶地回九格院去了。 他最后一語說得也十分明確:“你先把杏仁的事收拾了,就當練練手?!?/br> 練手嘛!好好練! 這會兒沒辦好丟了人總比當了皇后再丟人強! ——九格院上下被她這氣勢洶洶的樣子弄得一片緊張。 雪梨走到正屋前才停腳,轉(zhuǎn)身看看已在院子里的幾人,醞釀出了一臉孤傲:“去把杏仁給我叫來,我有話跟她說?!?/br> “……哦,哦!”福貴怔了怔才應(yīng),立刻往小廚房躥了。 片刻后杏仁帶到,雪梨也沒直接在院子里就跟她翻臉,又掃了一眼眾人:“各干各的去吧,有事我會叫人的。” 滿院的人都在嘀咕,連福貴和豆沙都鬧不明白這是怎么了。 二人溜去問白嬤嬤可能會是怎么回事,白嬤嬤想了想道:“這可不好說。你們就先靜下心等著吧,若有吩咐娘子自會叫你們。記住一條就得,娘子還能跟這兒發(fā)號施令,說明娘子自己沒出事——娘子自己沒出事,那就什么事都不算事!” 福貴和豆沙定了心,一步都不敢挪的在院子里等著。倆人還打了個賭,賭杏仁這回會死不會。 阮娘子可從前幾天開始就看她不順眼了,也不知這回她怎么觸霉頭了。 等待之余,二人連帶院子里的其他人也免不了心里有點犯嘀咕。這種事就是這樣,畢竟阮娘子和杏仁都是與他們朝夕相處的人,突然出了事要他們挑個立場,他們雖是必定會挑阮娘子這一方,心中卻總難免會對杏仁生點憐憫出來。 也會隱隱有些覺得……阮娘子到底慢慢變得心狠了。 “咣——!” 乍一聲脆響,正各自出神的豆沙福貴陡然一驚,相視一望之后疾步上前推門而入! 正屋的廳中,雪梨與杏仁俱是臉色發(fā)白,雪梨站在主坐旁兩步,杏仁則坐在側(cè)坐上。一只瓷盞碎在雪梨腳邊,她身后的墻壁被水漬撞濕了一塊,高度和肩部差不多。 福貴定睛一看,雪梨手邊案上的茶盞還好端端放著,倒是杏仁手邊沒有茶盞,地上有一小片灑出的茶水。 “杏仁你……”福貴明白之后直咬牙,也不顧雪梨回過神來沒有了,一招手,“來人!” 彭啟鐘彭啟鈺應(yīng)聲而入,立在門口聽命,福貴一指杏仁:“押走……押走!反了她了!” 二人立刻拖杏仁出去,杏仁如夢初醒,猛吸口氣:“放開!放開我!阮雪梨你……” “你敢砸我?!”雪梨一臉的驚魂未定。 杏仁怒目而視:“我沒有!是你算計我……你個賤……” “啪”地一聲脆響與劇痛一起截斷了杏仁的話。 連雪梨都稍驚了一下,福貴揉揉手拽住杏仁的耳朵:“你再說?以下犯上你還犯上癮了?!” 杏仁牙關(guān)緊咬不敢再罵,連到了嘴邊的辯白都咽了回去。 看看周圍,都是雪梨的人,她終于意識到自己這么爭下去半點好處都沒有。 總不能妄想陛下來救人…… 須臾之后,杏仁目眥欲裂的神色逐漸緩和下去:“娘子恕罪……” 雪梨:“……?” 居然說軟就軟了?別啊!她可都準備好跟她翻臉翻到底了! 杏仁發(fā)僵的面容上硬生生擠出點微笑:“娘子,為這個發(fā)落我,傳到陛下那兒于您名聲也不好?!?/br> 雪梨:……阿呸! 到這會兒還拿陛下威脅人!你以為你是誰! 她奪上前去揚手要打,落下之前又狠狠地攥拳放下了。 正準備聽響的福貴傻眼。 雪梨銀牙磨磨:“動手打你我嫌自己掉價!” 要當皇后的人哪能到處跟人動手! 杏仁的眼淚緩緩地滑下來,無聲地瞪著她,眼底恨意凜然! 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倒好像她是話本里為求真愛受盡委屈的較弱女子,雪梨是仗勢欺人、蠻不講理的正室一樣。 “……”算了!我還沒當皇后呢! 雪梨說服著自己再度揚手,這一回落得干凈利落?!芭尽钡匾宦曋?,屋里隱有回音。 “送到浣衣局去!別讓我再看見她!”雪梨說得氣哼哼的,倒也有些氣勢。 手都麻了……以后還是少親自動手為好…… . 整個經(jīng)過一傳到謝昭耳朵里,他就懂了。 ——呆梨子又犯壞了,那茶盞準是她自己砸了讓旁人覺得是杏仁要傷她的。已進宮幾年的宮女性子多少磨平了,再怎么也不敢跟主家動手,杏仁應(yīng)該膽子沒那么大。 不過這犯壞犯得到在點子上。她這么一弄,發(fā)落杏仁的根本原因就成了杏仁要動手傷她,比用杏仁要惑君的由頭好聽,起碼不會讓人覺得她善妒。 但謝昭還是輕笑著不留情面地把她這點小手段戳穿了,正自鳴得意悠哉哉倚在御案邊喝茶的雪梨喉中一噎:“噗……” “慢點慢點?!敝x昭忍住笑遞帕子給她擦嘴。 雪梨有點忐忑地大量他:“那陛下覺得……” 一眼就被他看出來了,那這招成不成??? 皇帝一哂,沒直接答,叫過陳冀江:“傳旨去,她身邊那個宮女大不敬,送去浣衣局前先杖二十,押殿前打來?!?/br> 雪梨怔怔,知道特意押到殿前來打是為讓旁人都知道這是他的意思。她蹭到他身邊托腮:“不是說要我自己料理嗎?” “可你不是只會唱白臉嗎?”皇帝面無表情地一翻奏章,悠哉提筆,“紅臉也得有人唱?!?/br> ……好吧。 雪梨撇撇嘴,就坐在旁邊陪他了。片刻,外面的慘叫聲傳進來,謝昭余光掃見她微微一抖,剛想伸手攬住她,筆還沒放下,倒見她先悶著頭往寢殿去了。 這呆梨,剛才不都氣得自己動手了?現(xiàn)下又縮了! 罷了,在他面前縮,不算丟人。 謝昭笑一喟,心知躲進寢殿也沒那么安靜,隨口告訴陳冀江:“把嘴堵上。” ☆、第170章 參宴 杏仁被發(fā)落的事,到底在宮里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議論。 一時間,九格院上上下下的宮女再見到皇帝時都不敢抬頭,不管是回話、稟事還是在側(cè)旁伺候著做什么事情的時候,都特別規(guī)矩地死低著頭,視線完全只壓在自己腳面的范圍內(nèi),簡直就像是寫了一臉的“阮娘子我沒勾引陛下”“陛下我沒勾引您”“我就老老實實干活你們別看我不順眼”。 雪梨:“……” 哎嘛這問題也得擺平??!把她們一個個都嚇得不敢動歪心思是好事,可這么下去,人心會越來越不齊的,到時候她要面臨的危險就多了。 ——就算不考慮這個,這問題也得擺平!每天這么相處著太別扭了,她都覺得九格院里添了一層濃郁的尷尬。 不過籠絡(luò)人心的事也不能急,還是最好把天時地利人和全湊上,要不然就籠絡(luò)得太刻意了,容易節(jié)外生枝。 蘇子嫻終于要和衛(wèi)忱成婚了,婚期定在七月廿一。 雪梨當然要親自去賀,皇帝的意思是讓她帶著阿杳和阿沅去,阿沅算是待他道個賀了。 這樣的安排于臣子而言算是賺足了面子,連白嬤嬤都說,恐怕衛(wèi)大人和蘇姑娘日后得好生被朝中奉承一陣子。雪梨自然不敢怠慢啊,從七月初開始就在安排這次赴宴的事宜了,每天都在和庫里的首飾較勁。 也不知道庫里什么時候攢了這么多首飾了,好多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她上回特意到庫里“熟悉東西”的時候還沒這么多呢,這回又被嚇了一跳。 豆沙看著她神色發(fā)僵的樣子直翻白眼:“每個季度尚工局都按規(guī)矩送新的來啊……不過娘子您就愛用自己用習慣了的,呈過來的冊子您都懶得看,自然不知道都有什么!” 她知道尚工局每個季度都要按規(guī)矩送東西來啊…… 可是這么多,這是比照著什么位份給她備的啊?! 雪梨問豆沙,豆沙想了想說不知道,反正尚工局送來他們就收著,按什么位份的沒過問過,興許是三夫人的級別吧。 就這樣,雪梨正好借著搭配首飾讓自己熟悉一番被她冷落多時的寶貝們。她多半是下午試,正好是孩子們吃點心的時候,阿杳和錦書總傻看著她發(fā)呆。 阿杳在想,娘怎么突然多了這么多首飾?之前怎么沒見你用過? 錦書拽拽阿杳:“伯母今天試的這幾套前天都試過啦……” 原本正投入地欣賞的雪梨聽言一怔,扭頭看看倆孩子,干笑著讓人把這幾套送回去、取尚未見過的來。 ——實在太多了!試得都記不住了! 七月十一的時候,終于定下來要用的東西。頭上用一套點翠,一支主要的長簪加兩支點綴用的插梳。光線一轉(zhuǎn),翠羽就會隨著光線泛出一片流光溢彩的光澤,乍看上去不如直接的金銀珠寶兩眼,其實要奢華多了。 耳墜和項墜也是點翠的工藝,雖比長簪和插梳小許多,但是恰到好處。一點點流光在耳垂和頸間映著,也很好看。 禮服也是現(xiàn)做的,通體都是正得透出些妖嬈的寶藍色。上襦的衣料是薄軟些的絲綢,與略顯厚重的齊胸裙相搭,就為這一襲原本會顯得過于莊重的禮服添了幾分靈動。搭配的訶子上繡了一朵完全對稱的蓮花,蓮花開得正盛,隱隱的露出蓮蓬的一角來。 外面還有件大袖衫,廣袖寬到手必須維持著儀態(tài)端在腹間,稍微放下兩寸,用金線勾勒出纏枝蓮紋的袖緣就要垂地了。 雪梨把這一整套東西都穿上戴上、連妝都順手試了,正站在銅鏡前投入地臭美呢,目光一掃鏡子邊緣,看見皇帝在身后幾步遠的地方瞧著她。 “好看嗎?”雪梨轉(zhuǎn)過身問。 漂亮得像只孔雀。 謝昭銜笑走近:“就等著你轉(zhuǎn)身讓我看看正臉呢……嗯,我家娘子沉魚落雁?!?/br>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雪梨低頭捂捂臉,謝昭伸手拿了她頸前的那枚點翠吊墜來看。 吊墜是一朵小小的五瓣花,花瓣的尾部尖尖的,中間鑲著一顆珍珠。看上去略有點小家子氣,但因為工藝講究,點翠又本身美得別具一格,倒也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