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五王府的大翁主謝恬點(diǎn)點(diǎn)頭:“好!” 七王牽著長子謝測的手溫聲告訴他:“你跟你恬jiejie一起去吧?!?/br> 易氏在旁抿唇而笑,也跟兒子說:“不許欺負(fù)阿沅哦,阿沅還小呢。” 謝測應(yīng)得很高興,夫妻倆便不再說別的了。阿測卻是興奮起來,把各伯伯叔叔家隨來的兄弟姐妹全問了一遍,不大一會兒就湊齊了一群孩子,除了二王謝昀說要讓自家兒女好好讀書以外,其他各府的孩子們都在愉快地等著找平安帝姬和皇長子玩。 皇帝走在前頭聽著微一笑,壓音告訴雪梨:“孩子都小,可以先教他們叫你伯母。見面禮你也可以備上一些,不用貴重,討孩子喜歡的小東西就行了?!?/br> 自家人要先拉攏住,皇帝把計劃做得很穩(wěn)。 . 到行宮的第三天,是阿杳只用讀半天書的日子?;实墼谇鍥龅羁醋嗾拢├娴暮^里一派歡聲笑語。 男孩子們打打鬧鬧,小姑娘們讓宮人找了風(fēng)箏來玩。廊下案上有雪梨親手做的點(diǎn)心,孩子們玩累了可以過來吃……大家庭和睦快樂的氛圍營造得十分到位! 正好還有各府的王妃或側(cè)室一同過來,雪梨跟她們往廊下一坐看著孩子們玩,就開始“謹(jǐn)遵陛下教誨”醞釀著玩一把端莊了。 她發(fā)現(xiàn)藩王們果然像陛下說的一樣很會看事態(tài)! 各府正室側(cè)室還只叫她“阮娘子”不要緊,但孩子們根本用不著她開口哄,直接就都爽快地叫她“阮伯母”了。這明擺著是各府提前教過,是幫皇帝的忙也好還是想順著皇帝的意思奉承一把也罷,反正這稱呼一出來……她還真就添了點(diǎn)底氣。 另外,她這才知道易氏又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了,招呼阿杳和阿沅過來給七嬸嬸道賀,其他各府的孩子也隨過來一起賀。雪梨笑問她覺得是兒子還是女兒,易氏答得斬釘截鐵:“女兒!必須是女兒!” 易氏吃著碗里切成小塊、去凈了耔的西瓜當(dāng)眾說:“太嫉妒阮娘子有平安帝姬這么個乖巧的女兒了,我也非生個女兒不可!” 眾人附和著一通笑,雪梨一把攬過阿杳摟在懷里,笑跟她說:“快去摸摸你七嬸嬸的肚子,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變成和你一樣聰明漂亮的小姑娘,要輕點(diǎn)哦!” 阿杳一聽,咦我還有這個本事嗎?立刻驚喜不已地去摸易氏的肚子了。易氏本就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把她圈在懷里說:“以后你帶meimei玩好不好?讓meimei陪你讀書寫字放風(fēng)箏?!?/br> 阿杳聲音清脆地說“好!”,雪梨笑著端起酸梅湯來喝,一抬眼,見豆沙在幾步外的地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的樣子。 “豆沙?”她笑意未減地一喚,問她,“有事?。俊?/br> 豆沙垂首一福,行上前神色緊張地稟說:“娘子,惠妃夫人來了。說是自己待著無趣,想來見見孩子們?!?/br> 雪梨淺一愣,豆沙又壓低了音,在她耳畔道:“現(xiàn)下杏仁和蜜棗在前頭擋著呢,就說娘子您忙著。但惠妃夫人大抵知道您是在這兒閑坐會客,您看……” 雪梨心下稍沉。 雖則平心而論她對惠妃沒什么意見,但一提“后宮”還是免不了心里瘆的慌。 可人都到門口了…… 雪梨靜靜神,只能吩咐:“快請夫人進(jìn)來?!?/br> 眾人便一并離了座,待得惠妃進(jìn)來時,院中的大大小小一并見禮:“惠妃夫人萬安?!?/br> “都坐吧?!被蒎h首,面上的神色如舊端莊,只是明顯憔悴了些。 雪梨忙將主座讓給了她,見她額上出著細(xì)汗,當(dāng)即喚來宮女:“去上楊梅冰來,天太熱了?!?/br> 惠妃沒有拒絕,莞爾道了聲謝。待得雪梨落座后,卻分明地看到惠妃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劃了又劃,她剛顯出茫然來,惠妃便垂了眸。 什么意思? 雪梨一時沒懂。只見惠妃眼底忽地一顫,轉(zhuǎn)而窘迫笑說:“瞧本宮這記性……原給平安帝姬和皇長子備了東西要拿來的,出門時倒給忘了。見阮娘子的機(jī)會不多,本宮去取一趟?!?/br> 惠妃說罷就離座走了,雪梨疑惑地四下一看,她身邊的悅心卻還在門邊。 絕對有事。 她略作忖度后也起了身,向眾人道歉說:“楊梅冰陛下也喜歡的,但宮人們做得太甜了,我去做個少糖的讓人送到清涼殿去,片刻就回來。” 眾人對此都很理解,忍著笑不調(diào)侃她這番柔情蜜意。 雪梨走到門邊,足下沒停地行過去,悅心會意地跟過來,她扭頭問:“夫人有事吩咐?” “‘吩咐’不敢當(dāng),娘子……”悅心望著她有點(diǎn)怯,低了低頭,才又續(xù)道,“夫人在娘子的書房等著您了,娘子若不介意,便請去見見吧……” ☆、第148章 惠妃 雪梨還沒膽子大到明知情況奇怪還孤身去見。 她找了個“廚房要人幫忙”的由頭把豆沙杏仁蜜棗芝麻全喊出來了,往書房去的陣仗著實(shí)不小。 書房中,惠妃正站在書架前閑閑地翻著一本書,聽到身后的動靜時回過頭,雪梨正攜同來的宮女們一同見禮:“惠妃夫人萬福?!?/br> 惠妃看到她身后的幾人神色微滯,俄而頷首道:“阮娘子。” 雪梨溫和微笑:“夫人您找奴婢有事?” 惠妃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再度看向她身后的人:“能不能讓她們……” “她們都是奴婢很信得過的人。”雪梨稍低了頭,笑意不減,“夫人您有話直說便是了,她們不會說出去什么的?!?/br> 惠妃看出她神色中的不退讓,也知道她這是信不過她。心中矛盾之下,直逼得臉色都泛了白。 “阮娘子……”她上前一步抓了雪梨的手,雪梨未及閃避,懸著顆心等下文,便聽她下一句話變得磕磕巴巴,“我沒怎么求過人,也不太知道該怎樣求人。但我還是不得不來求娘子,我……” 雪梨一臉驚悚連忙避開:“夫人?!” 她哪還敢繼續(xù)聽惠妃說。就算皇帝有讓她當(dāng)皇后的打算,但現(xiàn)在她也還不是皇后,惠妃口中說出的“求”字壓在她身上太重了。 她的神色變得比惠妃還不自然:“夫人您……您有話好好說!”然后不用惠妃再多勸,她也沒底氣讓豆沙她們繼續(xù)留在這里了。側(cè)首讓她們退到外面候著,四人一福告退,豆沙意有所指地添了句:“我們就在門外,娘子若有吩咐,叫一聲就是了?!?/br> “我知道?!毖├纥c(diǎn)點(diǎn)頭,余光瞥著她們退出門外。 房門一關(guān),她強(qiáng)沉口氣再度看向惠妃,惠妃眼眶一紅:“阮娘子,你幫幫我,讓我見陛下一次好不好?我、我有關(guān)乎身家性命的事要求他……可是他不肯見我,我試了好幾次都沒有用?,F(xiàn)下盧家已經(jīng)被發(fā)落了,于家也已差不多定罪。我……我家里從前也是受過太后恩典的,若我不能為家里說句情……” 譚家那樣的不起眼,只怕陛下到時候根本不會在這樣的小兵小卒上多費(fèi)心思,二話不說便和世家們一起辦了??墒兰覀兒么踹€有些家底,就算被流放了,也多少可以賄賂一下押解的官員多加照顧,譚家連這點(diǎn)事都做不到! 雪梨被惠妃的樣子弄懵了。 她從來沒見過惠妃這樣的驚慌失措,就算是因?yàn)榘插\的事惹得皇帝不快時,惠妃也不曾無助到這個地步。 她想起不久前惠妃曾以身體不適為由差人到六格院請陛下……她那時就是為了這個? 雪梨一陣心慌。她清楚地記得那天陛下沒去柔嘉宮,即便她誠懇相勸他也如舊拒絕。她便突然不知眼下該怎么辦了,惠妃苦苦哀求的樣子讓她很想幫她這一回,可又不得不想,如果陛下就是因?yàn)橹阑蒎f這個才不見她呢? 那她幫惠妃這個忙就不對了啊!她在干涉陛下懲處譚家的決定?。?/br> 雪梨心里亂亂的,眼都不敢怎么抬,一抬便會看到惠妃迫切的懇求。她在外命婦面前還能裝裝清高樣子,但是在這位惠妃夫人面前,她真是一點(diǎn)底氣都沒有。 惠妃夫人在后宮的威嚴(yán)太高了呀! 雪梨就在她面前這般自己躊躇著,過了好一會兒,她可算微抬了抬眼皮:“那個……惠妃夫人,您看這樣行不行……” 惠妃緊張地等著她的話。 “我……我不能騙陛下說是自己要見他,然后讓您去見。那樣陛下必是不高興,我自己心里也有愧?!彼笛劭纯椿蒎纳裆澳粲X得行,我讓豆沙去清涼殿回個話,就、就直說您有要事想見陛下,求到我這里來了,我只替您問問陛下的意思?”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觀察著,眼見惠妃眸色一顫,旋即又道:“您若覺得這樣不行,那奴婢就幫不上您了。奴婢決不能欺瞞陛下的,一句話也不行?!?/br> 惠妃神色復(fù)雜地打量著她,聽出她此中的不退讓,自知若在這上面磨她便是強(qiáng)人所難。 許久之后,惠妃有些虛弱的點(diǎn)了頭:“多謝你?!?/br> 雪梨便推開門吩咐豆沙去清涼殿傳話了。而后,她請惠妃在書房稍候,自己又回到后院去招待各王府來的人,其間她顯出點(diǎn)精神不濟(jì),易氏一瞧,忙問她怎么了。 她答說“許是暑氣太重”,眾人便都加了小心,不敢再多擾她,小飲了半盞茶后就陸續(xù)告辭了。 “娘,你喝點(diǎn)酸梅湯,解暑!”阿杳端著一盞酸梅湯過來,十分擔(dān)憂。 雪梨配合著抿了一口,笑了一笑:“阿杳你先帶弟弟回房去吃點(diǎn)心,一會兒娘有些事,晚上跟你們一起用晚膳哦?!?/br> 阿杳乖乖地答應(yīng)了,可阿沅也對娘很擔(dān)心,跑過來一伸小手要她抱,好在阿杳會勸,和清夕聽菡一起帶著阿沅走了。 雪梨稍等了片刻才再次往前頭去,見豆沙已回來,便問她怎么樣。 豆沙屈膝一福:“陛下說議完事就過來,我已經(jīng)告訴惠妃夫人了?!?/br> “多謝?!毖├纥c(diǎn)點(diǎn)頭,舉步進(jìn)了書房,定睛便看到惠妃滿臉的不安。 “夫人您放寬心?!彼锨皠竦溃^而話中一滯,竟無法再說下去了。 她想勸惠妃說“陛下并不是無情之人”來著,可算起來,惠妃在他身側(cè)的時間比她長多了,她說這話多少有點(diǎn)目中無人的感覺。 于是她就安安靜靜地在旁邊戳著了,惠妃不坐她也不坐,足足等了兩刻,皇帝終于來了。 二人齊齊一福:“陛下圣安?!?/br> “免了?!被实畚Ⅴ局碱^頷首,隨口讓二人坐,三人便一同坐到了書案邊,好半天沒人開口。 “我……我還沒喂魚香!”雪梨被這尷尬弄得不好不好的,想到理由之后爽快地遁了。 皇帝橫了她的背影一眼之后看向惠妃,吁了口氣:“夫人什么事?” 這回,他倒不覺得她是想爭寵了,爭寵的話總不能是通過雪梨——她若誆她,那呆梨事后得在他面前哭死,他必定也不高興。 但若是要替太后說什么…… 謝昭不肯弄到難以收場的地步,搶先警告道:“別為太后說情,那是我們母子之間的事?!?/br> “臣妾明白?!被蒎⒖虘?yīng)了,皇帝面色稍霽。 她心下緊了一緊,摒了口氣,離席跪地:“陛下,臣妾知道您……在辦那些和依附于太后的貴戚世家。臣妾家里也是、也是接受過太后恩典的,臣妾想求陛下饒臣妾的家人一命!” 她在恐懼中忍不住哽咽起來:“臣妾的父母已不年輕了,他們、他們受不住流放那樣的重懲的,陛下您若是……” “你那日想讓朕留在柔嘉宮,就是為了這個?”皇帝平淡的聲音截斷了她的話。 惠妃渾身一顫。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又是親自下廚、又是服侍朕用膳,也是為了這個?” 她連應(yīng)話也不敢了。若她不承認(rèn),那天的做法她沒辦法解釋;可她若承認(rèn)……便是承認(rèn)自己那天是存心想要算計他來著。 “陛下……”她面色蒼白地跪在他腳邊,他啞聲失笑。 他早該知道若不是這種大事,惠妃根本不會求他、不會做那樣的努力。 好多事就是這樣,雖然沒人明說,但心底的感覺各自都清楚。就像他明擺著不喜歡惠妃一樣,他也感覺得出她同樣對他不怎么上心,所以這么多年來二人間都是尊敬和君臣之禮更多些,若說男女之間的那種“情分”…… 基本上沒有。 “你起來?!彼焓?jǐn)v她,惠妃忍著淚不肯起,他稍一喟,“朕沒打算動譚家。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動的,你別讓朕為難?!?/br> 惠妃訝住,滿面的不可置信。若他不是皇帝,她大概真要覺得這話是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