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怔愣了一下，下意識解釋：“不可能，這條項鏈買完之后我就一直放在家里，連戴都很少戴，怎么可能……”

    季寇肖目光似乎是不經(jīng)意地朝女人身旁的男人掃了一眼：“檢測報告就是這樣顯示的，如果您信不過可以更換檢測機構(gòu)進行重新檢測，至于為什么您的項鏈鉆石會被更換，我們就不清楚了?！?/br>
    女人愣了一會兒，忽然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身邊的男人，半天才不敢置信地開口：“是你換的？”

    男人一直站在她身邊沒做聲，這時候見她問向自己，連連搖頭：“不是，當(dāng)然不是，你別聽他們亂說，他們就是在推卸責(zé)任！”

    女人直接將手里的報告摔到他的臉上：“你當(dāng)這檢測報告是假的？我一天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你，你拿我的錢不說，連偷換鉆石這種事也干得出來？！”

    男人見旁邊一群圍觀的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什么話我們回去說不行嗎？在這里喊你也不嫌丟人。”

    男人的話一把就把女人的怒火給點起來了：“丟人？你還知道丟人？你偷鉆石的時候怎么不知道丟人了？”

    “你說話別那么難聽行不行？一口一個偷字的?！?/br>
    女人的嗓門又提高了八度：“難道我說錯了嗎？這事不是你干的嗎？”

    男人的火氣也瞬間大了起來：“對，就是我拿的怎么樣吧，你瞧瞧你滿臉的黃褐斑，要不是因為你有一點錢，你以為我能看上你？”

    女人“嗷”的一聲朝男人的面門就抓了過去，王經(jīng)理和一旁的柜臺小姐見勢連忙上前去攔，兩個人在門店里一個哭嚎著一個罵罵咧咧地又吵了半個多小時，才一前一后地準備離開，卻在剛要出門口的時候被攔住。

    柜臺小姐面帶微笑地對中年女人道：“抱歉女士，這是檢測單，麻煩您支付一下檢測費用?！?/br>
    中年女人一把搶過檢測單摔到男人臉上：“讓他付！”

    男人臉色漲紅，又低聲罵了兩句，沒有辦法還是從錢包里掏出幾張現(xiàn)金摔到了柜臺小姐的手里，最后灰頭土臉地跟在女人身后離開了。

    等兩個人離開之后，王經(jīng)理才無奈地搖了搖頭，長嘆了口氣。季寇肖將眼光收回來，問：“這種事情很多嗎？”

    “有時會有，但很少有這么囂張的。”

    季寇肖笑了笑，打從他和王經(jīng)理出來之后，他的注意力就一直放在那個男人身上，上一世做警察的經(jīng)驗讓他很快從那人細微的表情上看出端倪，一旦有了個模糊的概念之后，個中的緣由就不難猜了。

    這原本不是一件大事，不過……他目光在被隨意扔在柜臺上的鑒定書上掃了一眼，忽然思緒一動。

    第42章 察

    下午五點，過了下班時間，除了少數(shù)需要加班的人員之外，其它員工都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大廈。

    又過了大約兩個鐘頭之后，李宗坤站在辦公室窗前，透過百葉窗朝外看，只見剛剛還一墻之隔的辦公區(qū)域此時已經(jīng)去掉了白日的喧囂，變得十分安靜。靠近區(qū)域的角落里，只有一個中年男人還在加班。

    這個男人今年三十五歲，是采購部的質(zhì)檢員秦霖，他站在原地朝那個男人打量了一會兒，回身拿起座椅靠背上的外套，將外套搭在手肘上，推開門朝外走去。

    秦霖聽到腳步聲抬起頭，見到是李宗坤趕緊站了起來，朝他點頭道：“李經(jīng)理。”

    李宗坤朝他溫和一笑：“秦工，這么晚了還在加班？”

    秦霖長著一張中規(guī)中矩的臉，頭發(fā)整齊地向后梳著，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身上白襯衫的扣子也總是一絲不茍地系著，整個人顯露出一股標準理科男的氣質(zhì)，看起來踏實而可靠。

    只是現(xiàn)在他那張忠厚老實的臉上有著明顯的疲憊，眼圈泛黑，看起來非常憔悴。

    李宗坤朝他掃了一圈，關(guān)切地開口道：“秦工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秦霖朝李宗坤略顯疲憊地笑了笑：“還行，可能最近有點累?！?/br>
    李宗坤眼里閃著精光，朝他點了點頭：“多注意身體，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說完邁步就朝外走，他剛走了兩步，身后的秦霖忽然叫了一聲：“李經(jīng)理?！?/br>
    李宗坤的腳步一頓，轉(zhuǎn)過頭狀似無意道：“秦工有什么事嗎？”

    秦霖張了張口，似乎是猶豫了半天，才搖了搖頭：“沒，沒什么，明天見?！?/br>
    李宗坤笑了：“明天見。”

    他一直走到電梯口，將向下的按鈕按亮后，唇角才翹起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這個秦霖的家境不好，全家?guī)卓谌司椭钢墓べY和家里開的一家小店勉強維持糊口，前段時間他的妻子又剛剛生下了女兒，正是用錢的時候。

    于是他就稍微動了動手腳，雇了道上混的人給他的店找了點麻煩，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秦霖那邊果然就受不住了。

    李宗坤勾起唇角笑了笑，再等兩天，就算自己不去找他，他也會來找自己。

    李宗坤猜得不錯，第三天晚上秦霖就撥通了李宗坤的電話，李宗坤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一笑，將電話接通。

    兩個人約了一家安靜的茶餐廳，等秦霖到包間的時候，李宗坤已經(jīng)坐在里面等了一會兒了。李宗坤聽到推門聲，抬眼朝他瞧了一眼，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位置：“秦工，坐?！?/br>
    秦霖在李宗坤對面坐下，臉上有一點明顯的局促不安。

    李宗坤伸手給秦霖面前的茶杯添上水，秦霖一頓，趕緊上前扶住茶杯：“李經(jīng)理，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李宗坤朝他安撫一笑，將他的茶杯填滿：“秦工既然來了，應(yīng)該考慮得差不多了吧？”

    秦霖搓了搓手，表情有些無措：“李經(jīng)理，你知道我在季氏做了這么多年，這種事情……我實在是……”

    李宗坤將茶壺隨手放在一邊，放松身體靠在靠背上，微抬著下巴看著他：“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而且既然我們做，當(dāng)然是有萬全的把握不會被發(fā)現(xiàn)。秦工你在公司工作這么久，工作態(tài)度認真，能力又強，我是非常欣賞你的能力的，所以這件收益頗豐的事情才想到找你?！?/br>
    “只是，”秦霖有些忐忑不安：“只是造假這種事一旦被發(fā)現(xiàn)了的話……”

    “你把這件事看得太重了，”李宗坤唇角含著笑意：“不過是在檢驗的時候?qū)@石換成品相差一等的，這算是什么造假呢？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外人怎么會知道？”他笑著搖了搖頭：“至于那些來買鉆石的主顧，他們連真鉆和假鉆都分不清，又怎么會看得出來這么細微的等級差別？”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口：“至于鑒定證明，這就更簡單了，你是專門做這個的，做一個足以仿真的證明對你來說很簡單吧?！?/br>
    他看向?qū)Ψ剑骸爸皇呛喓唵螁蔚膸撞?，就有大把的鈔票入賬，秦工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br>
    “可是這會不會對公司的聲譽不好？”

    李宗坤慢慢開口加了個大重量砝碼：“秦工，我想你是知道我是季董事長的養(yǎng)子，很多事情董事長那邊不方便出面做，只好委派我來做，”他頓了一下，接著道：“你也知道最近珠寶市場不景氣，公司的效益不好，這么做也是不得已而為之?！?/br>
    他的一番話終于打動了秦霖，秦霖目光直直地盯著桌面，半晌，下定決心開口道：“好，我考慮考慮。”

    ————

    厲兆山將手里的文件往桌面上隨手一扔，他的臉上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但對他了解頗深的賀凝卻知道他這時候的心情一定不怎么好，于是她在見到正準備去書房的厲琛時，對他低聲叮囑道：“你父親的心情不大好，說話小心一些?！?/br>
    厲琛沒說什么，只點了點頭。等賀凝離開之后，他走到書房門前，輕輕叩了叩門。

    “進來。”厲兆山的聲音傳出來。

    厲琛停了兩秒鐘，抬手推開門：“父親。”

    厲兆山在見到厲琛之后臉上的顏色明顯好了一些，厲琛雖然是他的私生子，但性格卻非常對他的脾氣，于是他朝厲琛招了招手：“過來坐?！?/br>
    厲琛坐在厲兆山面前，兩個人還沒說上兩句話，厲兆山的電話就響了起來，不知道電話那端說了些什么，但厲兆山的表情明顯一變：“最高一百一，供貨商也不止他們一家，他們不愿意做，有得是供貨商愿意做！”說著“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

    厲琛站起身給厲兆山添了杯茶水，溫聲道：“父親，您最近嗓子不好，不要動肝火。”

    厲兆山嘆了口氣：“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真不知道花錢養(yǎng)著他們干什么！”

    厲琛朝他溫和地笑了笑：“公司的事情和您的身體比起來總是小事，別為了這些生氣?！?/br>
    厲琛的容貌與賀凝有六七分相似，特別是一笑起來特別漂亮，他這個人的性格也非常溫和，不像是厲霍修即使面對著自己的父親也總是一副冷硬的樣子，所以他雖然是私生子，但厲兆山對他一直不錯。

    厲琛等了一會兒，見厲兆山臉上的不虞之色淡了一些之后，才開口問道：“父親，到底是什么事情您這樣生氣？”

    厲兆山深吸了一口氣，將事情的原委講給了他。簡而言之，就是厲氏準備進一批貨，預(yù)期價位是一百一十元每噸，但代理商卻出價一百三十元，并且不肯降價。雖然事情并不算什么大事，但這點問題都搞不定，還要給他打電話，實在是讓他煩心。

    厲琛臉上的笑意不變，安慰道：“父親，您也說了，這家代理商不肯做，有得是肯做的，”他似乎是猶豫了一下，才又接著道：“只是……這樣小的事情也要勞煩您，的確是下面的人能力不足?！?/br>
    厲兆山何嘗不是這樣想的，自從前年開始厲光豪的身體就有些不好，于是將偌大的厲氏整個交給了他，本來管理這樣大的一個公司的事情就讓他很cao心，厲霍修那邊還成天給他添堵。

    想到厲霍修，他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自從那次不愉快的見面之后，厲霍修連話都很少和他通，見了面也冰著張臉，他就不明白了，董如心已經(jīng)進療養(yǎng)院那么多年，根本不能勝任厲家主母的位置，他將賀凝接回來又有什么錯？！況且賀凝為了他隱忍了這么多年，如果不給她一個名分，他怎么對得起她？

    上個禮拜的時候賀凝忽然頭疼發(fā)作，他的手機沒放在身邊沒有接到電話，厲琛沒辦法才去了厲宅找他，然而就這一會兒的功夫被厲霍修看到，好一頓地羞辱了他。這孩子還瞞著自己什么都不說，最后還是家里的傭人王嬸看不過去，才私下里和他說的，想到這里，他看向厲琛的目光就多了些愧疚不忍在里面。

    “小琛，你最近的工作還順心嗎？”厲兆山問。

    厲琛看著厲兆山，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還好，雖然忙一些，但可以學(xué)到很多東西?！?/br>
    厲琛的工作是厲兆山安排的，礙于厲霍修那邊，他沒有將厲琛安排進厲氏，而是讓他在他的一個老友的公司里工作。一方面他現(xiàn)在還年輕，可以鍛煉鍛煉他，另一方面畢竟是熟悉的公司，有什么事情也好照應(yīng)。

    雖然厲琛也是他的兒子，但畢竟是個私生子，以后偌大的厲氏還是要交給厲霍修來繼承。他想著等以后兩個孩子的關(guān)系融洽了一些之后，再給厲琛在公司里安排個閑職，分他一些干股，一輩子衣食無憂也就夠了。

    但厲琛的表現(xiàn)卻超出他的預(yù)期，不僅努力上進，而且非常有工作能力，自己煩躁的時候和他說說話也很舒心。這時候他腦海里忽然有一個念頭閃過，開口問道：“小琛，你對做生意感興趣嗎？”

    厲琛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厲兆山會這樣問，有些猶豫地回答道：“父親，生意上的事情我不大懂?！?/br>
    “那有什么關(guān)系！”厲兆山擺了擺手：“誰不是從不懂開始的，天生有經(jīng)營天賦的畢竟是少數(shù)，只要踏實肯學(xué)，慢慢就懂了?！?/br>
    厲琛沒說話，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解。

    厲兆山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我是打算，讓你接觸接觸公司的生意?！?/br>
    ————

    季寇肖的身體檢查報告很快就出來了，上面顯示沒有什么大問題，至于持續(xù)了一周的低熱，家庭醫(y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吩咐他好好休息，如果有其他癥狀的話一定要通知他。

    季寇肖也沒當(dāng)回事，照樣該干什么干什么，而且他有點奇怪地發(fā)現(xiàn)，除了特別容易困倦之外，他的食量竟然比以前大了不少，只是體重卻依舊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

    他照常去學(xué)校里上課，卻在第三天的時候接到了趙沉謙的電話。季寇肖當(dāng)時正在自習(xí)室里自習(xí)，看到屏幕上的電話號碼之后頓了一下，隨后就走出教室將電話接通。

    “趙先生?！?/br>
    趙沉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似乎是沒有休息好：“明天上午有沒有時間？”

    “嗯？”

    “簽合同。”

    季寇肖頓了幾秒鐘反應(yīng)過來趙沉謙的意思，立刻點頭道：“好，明天上午十點公司見?！?/br>
    終于拿下了趙沉謙這塊硬石頭，季寇肖整個人也輕松了不少，想到好長時間沒見孫驍，便給他去了個電話，沒想到孫驍竟然回國了。

    “什么時候回國的？”

    “剛下飛機，正想聯(lián)系你你的電話就過來了，”孫驍傻笑了兩聲：“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季寇肖也不自覺地笑了笑，和他約了時間請他吃飯。

    地點是孫驍定的，是一家兩人從前常去的餐館，等季寇肖到的時候，菜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上了一半。

    “不是說要在國外訓(xùn)練一個月嗎，怎么現(xiàn)在就回來了？”

    孫驍夾了一筷子菜，大大咧咧地塞進嘴里：“這周末不是我爺爺?shù)纳彰?，我就和組長請了假回來了，哦，對了，”他將嘴里的菜咽下去：“你可一定要來啊，我爺爺和我念叨好幾回了一定讓你過去?！?/br>
    季寇肖這時候才想起來的確快要到孫驍祖父的生日了，最近的事情太多，這些都讓他忘到腦后去了，于是他笑著點了點頭：“一定。”

    季寇肖沉默了一會兒，問：“顧組長最近好嗎？”

    “哎？”孫驍愣了一下，這時候才想起來之前兩人見過一面，他不知道季寇肖怎么忽然問起顧銘的事情來了，但他這個人腦回路比較簡單，也沒有想太多回答道：“挺好的，你怎么想起來問他了？”

    “隨口問問。”

    孫驍剛端起水杯灌了口水，這時候門聲一響，服務(wù)生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走了進來。他抬頭一看，眼神立刻一亮，他知道季寇肖喜歡羊rou，于是朝季寇肖面前指了指，對服務(wù)生道：“放這里?！苯又仡^對季寇肖道：“他家的紅燜羊rou味道不錯，快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