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寇肖推開厲霍修按在他手臂上的手：“我沒事。”

    他緩了一下，慢慢走到董如心面前蹲下。董如心在見他朝自己走過來時臉上先是浮起擔憂，緊接著瞧他蹲在自己面前后邊馬上換成了喜悅。

    她抬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季寇肖的頭，但不知道為什么又縮了回去。

    “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奔究苄ぬа劭粗缧?，溫聲道：“您不必介意?！?/br>
    董如心小心地觀察了季寇肖的表情一會兒，見他一直表情溫和的樣子，才慢慢放下心來，試探著和他說起話。

    因為長久藥物治療的緣故，董如心的情緒雖然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是思維卻有些混亂。季寇肖很明顯地感覺到她在努力向自己示好，和自己聊天，但大部分她說出來的話自己都聽不太明白。他知道這種情況下的病人不能受到刺激，所以就算聽不懂，他也一直點頭。

    除了最開始的攻擊之外，董如心一直語氣溫和地和季寇肖說著話，到最后似乎是真的很喜歡他的樣子，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了有半個多鐘頭的時間。

    只是她聊著聊著，語速就開始放慢，邏輯也越來越不清楚。這時候休息室的房門被輕輕叩了叩，之前的那個小護士走進來：“抱歉厲先生，夫人她該休息了。”

    董如心顯然也有點疲倦了，但握著季寇肖的手還是不愿意放開。厲霍修彎下腰對他安慰道：“母親，您該休息了，我和寇肖下次再來看您好不好？”

    董心如似乎是沒有聊夠，但聽厲霍修這么說，還是點了點頭。這時候護士連忙走上前去，扶著她起身到隔壁的臥室去。

    厲霍修目光一直注視著董如心，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里，才將眼光收回來。

    回去的路上厲霍修的情緒一直很陰沉，季寇肖雖然對董如心的事情有些好奇，但考慮到這時候詢問厲霍修會讓他心情更差，于是就收回了這個念頭。

    等回到厲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五點，厲霍修剛將車停在院子里，已經(jīng)有傭人前來接過他手里的鑰匙，對他躬身低聲道：“少爺，季先生，晚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br>
    厲霍修應(yīng)了一聲，正要和季寇肖進別墅，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他拿出來一看，是一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的來電，因為這時候晚上的風(fēng)已經(jīng)有些冷了，他便對季寇肖道：“我接個電話，你先進去?！?/br>
    季寇肖進到客廳之后，發(fā)現(xiàn)餐桌旁除空出的兩個位置之外，已經(jīng)坐滿了人，除了厲霍修的祖父厲光豪和父親厲兆山外，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和一個年輕男人，而那個年輕男人，正是他在婚禮典禮上見到的那個。

    厲光豪之前的神色有些冷肅，但在見到季寇肖之后緩和了下來，朝他招了招手，慈祥地道：“好孩子，來坐這里。”說著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

    季寇肖朝座位上的厲光豪和厲兆山禮貌地打過招呼，依言坐到了厲光豪的身邊。

    厲兆山的心情明顯非常好，笑容滿面地向季寇肖介紹道：“這位是你賀伯母?！庇种噶酥干磉叺哪贻p男人：“厲琛，你大哥。”

    還未等季寇肖有所反應(yīng)，厲光豪忽然截過話茬，對他道：“寇肖，來看看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不喜歡的話我讓廚房再重新給你燒一些?！?/br>
    季寇肖雖然還未動筷，還是直接回答道：“這些就很好?！?/br>
    “你連筷子都沒動一下就說很好，”厲光豪和善地笑了笑：“用不著等小修，先來嘗一嘗。”

    “對了，小修呢？”厲兆山問。

    “他在外面接個電話?！?/br>
    季寇肖的話音剛落，一陣門聲響動，厲霍修走了進來。

    第25章 私生子

    厲霍修在進到餐廳之后，臉上的表情瞬間一沉。

    賀凝似乎有點局促不安地朝厲兆山瞧了一眼，厲兆山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轉(zhuǎn)頭對厲霍修道：“過來吃飯吧?！?/br>
    賀凝也笑著附和道：“是啊，小修，今天都是你喜歡的菜。”

    厲霍修的臉色陰沉得如同冰霜一樣，眼神簡直能吃人，他冷冷地看著賀凝，寒聲道：“誰讓你坐在這的？”

    一瞬間，賀凝的臉色仿佛調(diào)色盤一樣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厲兆山臉上的笑容瞬時凝固住，擰著眉頭朝厲霍修訓(xùn)斥道：“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有這么和你阿姨說話的嗎？！”

    厲霍修根本連看都不看厲兆山，對賀凝冷聲道：“滾出去。”

    “你！”厲兆山“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指著厲霍修氣得說不出話。

    賀凝連忙站起身扶住厲兆山：“兆山，你別動怒，”她一臉委屈柔順的模樣：“我看我和小琛還是先走吧，免得惹大家不高興?！闭f著作勢就要離開。

    厲兆山一把攔住賀凝，厲聲道：“這是我的家，我看今天誰敢攆你走！”

    賀凝還要再說些什么，厲光豪忽然猛地拍了下桌子，沉聲道：“行了，一個個的有完沒完！”他冷厲的目光在桌上的幾個人臉上掃了一圈，整個餐廳頓時鴉雀無聲。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句開口道：“寇肖今天第一次在我們家吃飯，你們幾個是成心不讓這孩子好好吃頓飯是不是？！”

    厲兆山頓了一下，解釋道：“爸，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給我閉嘴！”厲光豪一個冷眼過去，厲兆山立刻沒了動靜。

    “我不管你們怎么回事，先老老實實地吃完這頓飯，誰再吵給我滾出去！”

    厲老爺子動了怒，厲兆山也不敢再多說話，只狠狠地朝厲霍修瞪了一眼。

    厲霍修原本的氣質(zhì)就偏冷厲，這時候的臉色更是沉得可怕。厲光豪先是安撫地拍了拍季寇肖的后背之后，對厲霍修低聲道：“小修，過來吃飯吧?！?/br>
    厲霍修一雙寒刀一樣的眼睛冷冷地看了賀凝一眼，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朝樓上走去。

    厲兆山似乎還想要說些什么，礙于厲光豪的眼神將話生生地吞了下去。厲光豪皺了皺眉，沉聲道：“吃飯?！?/br>
    一頓飯每個人各懷心思，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嚼的是什么。季寇肖好不容易將這頓飯挨完，正準備離開，厲光豪忽然對他道：“寇肖，來我書房一趟?！?/br>
    季寇肖跟在厲光豪身后走進他的書房，厲光豪坐到沙發(fā)上，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示意他過去。

    季寇肖回身關(guān)上門，依照他的吩咐坐到他身邊。

    “抱歉，孩子，第一天在家里吃飯就讓你不愉快?！?/br>
    “沒關(guān)系，祖父。”季寇肖回道。

    “哎，”厲光豪深深地嘆了口氣，慢慢開口道：“你瞧著我們厲家現(xiàn)在的日子還算過得去，其實在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經(jīng)常連一頓飯都吃不飽?！?/br>
    他目光放遠，看著窗外的山巒道：“當時我是個窮光蛋，沒讀完中學(xué)就出來打工，用以維持生計。那時候走南闖北地結(jié)交了不少朋友，也增長了不少見識。當時我就想自己賺錢當老板，可是手里沒有啟動資金，想要開一家自己的公司談何容易。”

    “當時也就是那么一個想法，后來我機緣巧合去了一家餐館打工，在那里學(xué)到了很多關(guān)于經(jīng)營方面的東西，再幾年后托關(guān)系貸了筆款，正式擁有了自己的第一家店?！?/br>
    “最開始的時候飯店生意不好，那時候兆山也才幾個月，因為生活困難，又欠了銀行一大筆錢，我連他每個月的奶粉錢都湊不出來?！彼D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從前困難的日子，臉上露出一點感傷的表情：“好在日子慢慢好起來，厲家的生意也一點點做大了?！?/br>
    “在兆山上大學(xué)的時候，公司的運營也正式進入正軌。那時候他交了個女朋友，甚至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就在我們雙方長輩已經(jīng)見過面，準備定結(jié)婚的日子的時候，公司的生意忽然出了非常嚴重的問題?！?/br>
    季寇肖插言問道：“那個女朋友，就是……”

    “沒錯，是你今天見到的賀凝?！彼聪蚣究苄?，解釋道：“當時因為我沒有經(jīng)驗，公司經(jīng)營不善破產(chǎn)。那時候家里再次回到了一窮二白的日子，兆山和賀凝是大學(xué)同學(xué)，兩個人的感情很深，但當愛情和現(xiàn)實相矛盾時，很多人都不得不妥協(xié)。因為擔心賀凝跟著自己會吃苦，兆山主動和她提出分手，后來在我一個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小修的母親董如心。”

    提及董如心，厲光豪的眼神又黯了黯：“如心真的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她很愛兆山，陪著兆山度過了人生中最困難的那段歲月，不僅在外工作，回家還要cao持這一大家子。為了這個家庭，她辭去了原本體面的工作，只為能夠多賺一些錢，慢慢地，公司又一點點地做大了起來?！?/br>
    “如心幫忙cao持公司的事情，等厲氏初具雛形的時候，她正好懷了小修，便辭掉了公司的職務(wù)一心回家養(yǎng)胎，做起賢妻良母。”

    “只是好景不長，在小修念大學(xué)的時候，如心不知怎么的患了嚴重的精神方面的疾病。起初的時候還只是雇傭?qū)I(yè)醫(yī)生在家里為她診治，隨著她的狀況越加嚴重，甚至幾次傷人，沒有辦法，只好將她送進了療養(yǎng)院?！眳柟夂揽聪蚣究苄ぃ骸澳憬裉鞈?yīng)該看到她了吧？”

    季寇肖點了點頭。

    “小修這個孩子從小話就不多，也比普通孩子看起來要穩(wěn)重，如心生病之后他的性格就更深沉了，特別是幾個月前生了一場大病，醒來之后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他心里在想著什么也越發(fā)地讓人捉摸不透了?！?/br>
    見季寇肖臉上露出疑問的表情，厲光豪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解釋道：“事情是發(fā)生在一個半月之前，當時兆山來找我說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在婚后一直和賀凝保持著聯(lián)系，并且還有了孩子，就是厲琛。說起來，厲琛還比小修要大上幾個月。小修知道這件事之后非常生氣，但兆山的態(tài)度卻十分堅決，表示一定要將賀凝和厲琛接回厲家，兩父子為了這件事幾次鬧得不歡而散。”

    厲光豪停頓了一會兒，嘆了口氣：“我知道他的態(tài)度十分堅決，但沒想到他會讓賀凝參加你和小修的婚禮，還在今天直接將她們接到了家里，也難怪小修會生這么大的氣。”

    他看向季寇肖，目光十分深重：“我看得出來，小修那個孩子非常喜歡你，祖父這里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夠幫我勸勸他?！?/br>
    季寇肖一時之間覺得有些棘手，他和厲霍修也不過剛剛認識幾天，他并不認為自己的話會對他有什么用。況且，厲兆山做的事情也的確很過分，婚內(nèi)出軌就算了，現(xiàn)在厲霍修的母親還在療養(yǎng)院里，他就將情婦和私生子接回家了，他到底有沒有為董如心考慮過一點？

    厲光豪嘆了口氣：“我這個孫子我很了解，現(xiàn)在估計他誰也不想見，也就只有你的話能聽進去一些?！?/br>
    季寇肖見厲光豪臉上露出明顯的滄桑疲憊之色，不由得有些心軟，自己的兒子和親孫弄得僵成這樣，他心里也不好受吧。他頓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好吧，我試試。”

    厲光豪嘆了口氣，站起身給樓下打了個電話，不多一會兒，傭人將晚餐端上來放到桌上。厲光豪對季寇肖道：“去吧，好孩子?！?/br>
    季寇肖端著餐盤走到厲霍修的書房門口，靜默地站在門外好一會兒，才抬手叩了叩門。他等了一會兒，見里面并沒有應(yīng)答，便又叩了兩下后，直接抬手推開了門。

    厲霍修坐在書桌前，頭也沒抬冷聲道：“出去?！?/br>
    季寇肖沒說話，只端著餐盤站在書房門口。厲霍修似乎是對門口人對他的話毫無反應(yīng)有些不悅，帶著些怒意地抬起頭，卻在看到是季寇肖時一愣，神色也稍微柔和了下來。

    他朝季寇肖招了招手：“寇肖，過來?！?/br>
    季寇肖走進房間，將手里的餐盤放到他的辦公桌上，接下來，他就不知道該做些什么了。雖然他答應(yīng)了厲光豪會勸勸他，但畢竟他和厲霍修剛剛結(jié)婚還不到兩天，兩個人認識的時間又太短，別人的家務(wù)事他不知該如何置喙。況且他真的不認為自己在厲霍修的心中，有厲光豪說的那樣有分量。

    于是他將餐盤放下之后，猶豫了一會兒就想要離開，然而他剛轉(zhuǎn)身，身后的厲霍修卻忽然開口道：“能不能陪我待一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　　懷疑厲琛是霍霍霍前男友、老情人的去面壁五秒鐘！肖肖可是霍霍霍心頭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看他一見到人家就癡漢上身么！腫么會有什么前男友、小三之類??！這種狗血梗不是作者的風(fēng)格！?。憰r、宇征雙雙冷靜地看著你……）

    第26章 真心

    季寇肖的腳步頓住了。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一時間書房里的氣氛有些凝重，最后還是季寇肖首先打破了沉默：“你先吃些東西吧。”

    厲光豪交給自己兩個任務(wù)，怎么樣也得先完成一個。

    厲霍修應(yīng)了一聲，卻沒有動作。

    “厲夫人……是什么時候得的?。俊?/br>
    “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在我小的時候她就患有輕微的神經(jīng)衰弱，不過當時并不嚴重。幾年前她的病忽然嚴重到需要藥物輔助治療的地步，當時我還在國外念書，不清楚家里的事情，等回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像今天的這個樣子了?！?/br>
    厲霍修靜默了一會兒，接著道：“醫(yī)生說這種病癥會隨著時間愈加嚴重，而且母親似乎是因為病癥反應(yīng)導(dǎo)致嚴重失眠，在某次服用了過量的藥物后，才使得病情突然加重?！?/br>
    厲霍修的神色很凝重，顯然提及董如心的病，讓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季寇肖頓了下，道：“抱歉。”

    厲霍修朝他溫和地笑了笑：“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她的病情已經(jīng)逐步穩(wěn)定下來，主治醫(yī)生也說有完全康復(fù)的可能?！?/br>
    只是有康復(fù)的可能——季寇肖心里忽然一酸，這種面對著親人病重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他感同身受，能夠體會到這時候的厲霍修心里有多么的難受。

    所以他今天才會這樣憤怒：自己的母親尚在療養(yǎng)院里，父親卻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還將這個女人和她的孩子炫耀般地帶回了厲家，這種事情任誰也會難以接受。

    如果董如心這時候清醒過來的話也會非常難過吧，自己在一個男人最困難的時候不離不棄陪在他身邊，替他孝敬父母，為他生兒育女，將自己最寶貴的青春全部奉獻給了這個人。而這個男人卻在在功成名就之后厭棄自己——或者說心中始終惦記的其實是另一個女人，這是多么大的諷刺，多么大的羞辱。

    “不說這些，”厲霍修打斷季寇肖的思路，問道：“明天晚上有空嗎？有個聚會。”

    “明天？”季寇肖思索一下，點了點頭。

    “好，”厲霍修道：“下課之后我去接你。”

    “不用，地址告訴我，我自己過去就行。”

    厲霍修沒說話，間接地拒絕了他的話，季寇肖不愿意兩個人在這種小事上鬧分歧，也就將話收了回去。

    這時候厲霍修忽然站起身，朝書房里側(cè)的書架走去，他打開中層的抽屜，從里面拿出幾個精貴的首飾盒來，回身走到季寇肖身邊將首飾盒遞給他。

    季寇肖看著那一摞首飾盒一愣，抬眼看向厲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