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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男人才驚覺白澤的手腕已經蒼白瘦削至此。 白澤的眼睫沾上了生理淚水,霧蒙蒙濕漉漉的,帶著難言的脆弱。 他已經無力掙脫男人的手。 他只是溫和地看著男人,含笑道:“我不可以停,沒有時間了?!?/br> 男人質問道:“何必做到這個地步?如果你想要活下去,或者你想要其他的家伙活下去,我可以……” 白澤微微搖頭。 “你不明白,這是我們必須做的。我們不是偉大,而是贖罪?!?/br> 他的目光悠遠,像是透過了時間和空間,看到了那糾纏迷離的從前和未來。 他輕聲說:“從我順應天意,將精怪圖交給姬軒轅之時,到如今煞氣縱橫、天地崩毀,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是無辜的?!?/br> “我以為我心如止水,萬事萬物皆為虛妄,縱看世事變遷,無喜無悲。但我白澤有血有rou,又豈是枯石草木?” 男人皺眉道:“但是這也不能怪你……” 白澤:“雖說我也不過是個□□,是天地傾塌重組的棋子,但我還是不能接受。” “浩瀚天地間,沒有任何生靈能夠獨善其身,我白澤自以為超脫天地,其實也不過是其間一顆石子,一個浪頭打下來,就沒了?!?/br> 白澤笑了起來:“我隨波逐流了這么久,哪怕不自量力,也想做點想做的事了。比如瘋狂一把,撼動一下天意?” 男人微微發(fā)怔。 白澤拍了拍男人的手,微笑示意。 男人下意識地放開了他的手腕。 自愿犧牲自己的異獸鬼怪們安靜地圍坐在山常谷里,沉默地看著自己被描繪上船底。 東海龍王在遣散安置他的蝦兵蟹將們。 白狐九條長尾緊緊環(huán)抱五只九尾幼崽。 青羽大鳥沉默地環(huán)視著周圍枯萎開裂的大地。 燈泡大鳥昂著腦袋,堅持著他金烏一族的榮耀。 巨大的裂隙自昏黑的天際緩緩撕裂。 天火和洪水咆哮而至,從天而降。 一艘龐大的巨輪被異獸鬼怪托舉而起,頂著天火和洪水,向著天際飛去。 男人終于松了口氣。 幸好白澤撐住了。 等救下這個世界,他就不用背負那么多,這么勉強自己了吧。 白澤在暴雨中仰望那艘巨輪升天,笑嘆一聲。 他回頭看向身側沉默的男人,笑道:“前期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了?!?/br> 男人:“還要做什么?讓我來。” 白澤眼簾微垂,笑道:“這個世界濁氣煞氣太重,清氣已然難尋。最后一步便是以你我之力牽引,將這個世界僅存的清氣灌注如這盞燈籠,作為巨輪航行的指引?!?/br> “一旦這一步成功,即便無法徹底度過世界崩毀,迎來新世界,但也算是成功救世,撼動改變了天意,這輩子活得夠本了。” 男人莫名焦躁:“……別說這種話?!?/br> 白澤笑了:“放心,我沒有那么容易死?!?/br> 白澤和男人相對而坐,同時雙手交握著燈籠的提桿。 白澤的眉眼被燈籠里微弱的光映亮,莫名多了一絲血色。 他說:“這盞燈如此重要,以后就叫它引路燈吧。” 男人沒說話,只是緊緊盯著燈籠。 無形的氣浪從兩人交握的手轟然四溢。 半晌,微弱的光點自漆黑的大地上飄飄蕩蕩,晃晃悠悠地往他們的方向飄來。 光點越來越多。 像是漫天的螢火,又像是消失已久的璀璨星辰,籠罩著兩人。 “或許在將來,會有機會徹底度過滅世危機,讓整個世界迎來新生。” 白澤突然說。 男人猛然抬頭,瞳孔驟縮。 白澤捂著嘴,大口大口地咳血。 男人手一抖,引路燈從他們的手里飄蕩而起,在漫天的螢火中向著天際的巨輪飛去。 他飛撲上前,接住倒下的白澤。 大量的血從白澤的七竅涌出,又被雨水沖淡。 男人焦急地捂住這個,卻捂不住另外一個。 白澤頂著雨水,一直注視著那盞帶走了所有螢火的引路燈。 “我成功了……什么天意不可違,還不是讓我扭轉乾坤……” 男人抖著手:“別說話了……” 白澤目光轉向男人,微笑道:“對不起,我騙了你。但這就是我違抗天意必須付出的代價,我不后悔……” “你別說話了!” 男人低吼著,聲音仿佛受傷的巨龍,再也受不住他的珍寶。 白澤緩緩抬起手,虛虛撫過男人狂怒焦急的淺金色眼眸。 他淺淺地微笑,輕聲說:“別難過,等我回來……在我回來之前,你要用煞氣守住裂隙……只有這樣,脆弱的世界才不會排斥你,你能繼續(xù)在世界上生活……” “閉嘴!” 男人猛地抬頭,看向天際那盞引領著巨輪航行度過裂隙的燈籠。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白澤,飛身而起,疾速向著巨輪飛去。 白澤安靜地躺在雨幕中,眼睫疲憊地垂下。 “看明白了嗎?” 天地一片寂靜,唯有瓢潑的大雨。 白澤抬起眼,目光筆直地對上了白渺的視線。 他蒼白的唇笑得肆意:“我做到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