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姨母還那么高興，父親知道了想必也很高興，可是，居然是空歡喜一場(chǎng)？

    “我去看看?！彼涌炝四_步朝枕雨樓跑去。

    意嘉到枕雨樓的時(shí)候，周成延已經(jīng)拂袖而去了，只有小宋氏坐在廳間，不停的掉著眼淚。

    意嘉招了李mama過來問話。

    李mama低聲道：“太太以為有了身孕，昨兒告訴了老爺，兩個(gè)人都很高興。老爺一大早去請(qǐng)了江大夫，可誰知道查出來卻說是宮寒之癥，并不是有了身孕。女人家得了這宮寒之癥，于子嗣方面就要難上許多，雖然江大夫給開了藥，也給了食療的法子，可太太心下不安，還是想要給老爺納個(gè)妾。老爺不肯，兩個(gè)人就吵了起來，老爺就氣走了……”

    李mama眉頭緊皺，沒將二人吵架的內(nèi)容說出來。

    意嘉問道：“江大夫可說，要多久能調(diào)養(yǎng)好？”

    李mama回想了一下，道：“說是要半年的功夫，到時(shí)候有孕的幾率會(huì)大些?！?/br>
    不過是半年，這么久都等了，還怕這半年嗎？

    意嘉大步進(jìn)了廳里。

    “母親。”她遞過去手帕，“別哭了?！?/br>
    小宋氏抬頭接過手帕，忽而想到方才和周成延吵架時(shí)說的話，眼神不自覺的錯(cuò)開了。

    “母親，我都聽李mama說了，不過是半年的功夫，江大夫是神醫(yī)，您按著他的法子來，半年后一定能懷上小弟弟的?！币饧伪ё⌒∷问?，勸道。

    小宋氏身體怔了怔。

    抱住意嘉哭得更狠了些。

    而另一邊，梁明之正用過早飯準(zhǔn)備出府。

    陳平匆匆過來道：“大爺，花影閣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冉姨娘瘋了?！?/br>
    “是真瘋了？”梁明之問道。

    那日陳安嚇了冉姨娘后，她當(dāng)晚就扯了繩子上吊，不過被救下來了。后來的幾日這邊連續(xù)有消息過去，都是她尋死被救的事情，沒想到，這個(gè)時(shí)候居然傳出來她瘋了的消息。

    陳平道：“應(yīng)該是，她不僅抱著枕頭叫二爺?shù)拿?，還抓了土一口喂給枕頭一口往自己嘴里吞?；ㄓ伴w的婆子說，那土她都是直接就硬往肚子里咽的。”

    “既然瘋了，那就更不能在府里待著了?！绷好髦察o片刻道：“我馬上要去接老夫人回府，老夫人年紀(jì)大了，經(jīng)不起沖撞。你叫人今天就送冉姨娘去郊外的莊子上去吧。”

    “是。”陳平應(yīng)道，又問去安寧侯府的事情，“大爺去安寧侯府，可還需要準(zhǔn)備什么？”

    梁明之站起來，笑道：“不用了，都是自己家，不需要準(zhǔn)備什么了。你待會(huì)兒再帶人檢查一遍榮壽堂，務(wù)必叫老夫人住的舒服自在。”

    陳平應(yīng)下，走了出去。

    梁明之進(jìn)里間換了身衣裳，出了門。

    安寧侯府內(nèi)，安寧侯夫人吳氏正在和婆婆梁老夫人說話，“您是為了自明去的，自明年紀(jì)不小了，旁人家像他這般大的爺們，那孩子都可以啟蒙了。您好好的幫著相看相看，到時(shí)候你們祖孫倆看中了誰家的姑娘，我來跑腿cao持就是了，自明早日成親有了孩子，不止是您放了心，就是地底下的大嫂知道了，也該安心了?！?/br>
    “提那個(gè)窩囊的東西做什么？”梁老夫人不滿的瞪了二兒媳婦一眼，道：“她若是能有你一半的能干，侯府和侯爺又如何能成現(xiàn)在這個(gè)樣子？就是自明，也早早就能成了親有了孩子了！”

    侯府成了今日的模樣，大嫂雖有錯(cuò)，可大哥卻錯(cuò)的更多。

    但吳氏也知道婆婆不是討厭故去的大嫂，而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因而也不多說什么，忙得就轉(zhuǎn)了話題。

    “好，我聽母親的，不說大嫂了?！彼f著不放心的叮囑道：“反正您別和大哥吵，萬事瞧在自明的面子上，讓大哥一步就是了。就是那冉姨娘和明軒，您只要說一句，他們定然也不敢去您那里打擾您的。萬事以身子為主，我不在您身邊照顧著，您可得注意些?！?/br>
    “去去去……”梁老夫人不耐煩的揮手，“當(dāng)我是小孩子哄呢？”

    吳氏抿嘴一笑，不再說話了。

    下人進(jìn)來回稟：“老夫人，夫人，安平侯府世子爺過來了?！?/br>
    安寧侯府早就定了吳氏所生的長子梁明非為世子，因而為了區(qū)分，下人便稱梁明之為安平侯府世子爺了。

    吳氏看了眼婆婆高興的樣子，忙笑著叫下人請(qǐng)梁明之進(jìn)來。

    “祖母，二嬸?！绷好髦卸Y叫人。

    “快坐下來歇歇?！眳鞘系溃骸澳闵碜釉趺礃恿耍亢昧藛?？”

    梁明之受傷因?yàn)槿ブ芗茵B(yǎng)傷，吳氏本想去看，結(jié)果梁明之來信說是小傷不礙事，因而吳氏便沒有過去。此刻見了梁明之，還是很關(guān)心這事。

    梁老夫人也是一臉關(guān)切的看過去。

    梁明之笑道：“沒事，早就好了，只是一點(diǎn)小輕傷，只不過當(dāng)初是我?guī)煾狄疹櫶拥钕?，因而就耽擱了一段時(shí)日罷了?！?/br>
    “既然沒事，也不過來叫我和你二嬸瞧瞧，自己賴到了周大人家里，也虧得人家不嫌棄你?！绷豪戏蛉瞬桓吲d的說孫子。

    梁老夫人一提，梁明之就想到了意嘉。

    昨兒臨走時(shí)候只丟了一句話給她，聽雪竹說，她好像不大高興似的。

    看來得找個(gè)時(shí)間過去看看。

    梁老夫人無奈的敲敲拐杖，“想什么呢，跟我說話就那么不耐煩，這才說了兩句就走神了！”

    梁明之忙道不敢，打起精神道：“我是在想不知道祖母對(duì)榮壽堂的安排滿不滿意呢，我在堂里給您修了個(gè)水池子，移了些襄王特意尋的紅蓮過去，雖說入了秋，可依然開的正好呢。我在想要不要再買幾條魚放進(jìn)去養(yǎng)，到時(shí)候您傍晚去賞賞荷花看看魚，倒也可以打發(fā)時(shí)間了?！?/br>
    吳氏湊趣道：“還是自明孝順您，瞧瞧，這一下子就把我給比下去了。不行不行，我可得好好學(xué)學(xué)，趕明兒也給您開個(gè)小池子養(yǎng)點(diǎn)魚養(yǎng)點(diǎn)花去?！?/br>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孫子和兒媳婦這般的孝順，梁老夫人立刻就高興了起來。

    樂呵呵的跟梁明之道：“我才不要去看那花啊魚啊的，那些東西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真的孝順，就給我娶個(gè)漂亮的小媳婦回來。我人老了，就喜歡看漂亮的小姑娘?！?/br>
    吳氏想起之前從長子那聽來的消息，問梁明之道：“聽說你此次避暑山莊立了功，皇后娘娘說要給你賜一門婚事，可有這個(gè)事？”

    梁明之想到早前在周家和齊湛說的話，便笑著答道：“是，皇后娘娘是有這個(gè)意思。”

    “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梁老夫人笑吟吟的問道。

    梁明之并不打算這么早就說出來。

    早在周家他就已經(jīng)給齊湛透露了消息，后來那廝還兩次寫信來問過，他也一直沒有說出來。他和意嘉這事兒，還得周成延心甘情愿才行，若不然，就算是皇后娘娘下的旨意硬逼著周成延同意了，他和周成延之間，以及周成延和意嘉之間，只怕都會(huì)有隔閡。

    而且意嘉現(xiàn)在也還小，倒是也還不算太著急。

    等他這邊穩(wěn)妥了，再透露出來也不遲。免得旁人早早知道了，反生出些事端來。

    他溫和的回梁老夫人的話：“還沒遇到合心意的，若是遇到了，孫兒定然第一時(shí)間告訴祖母，請(qǐng)祖母去為我提親。”

    吳氏失望不已，看了婆婆一眼，見婆婆也同樣的耷拉下了臉。

    怕婆婆刀子嘴又說什么話，吳氏忙道：“那倒也是，可是要和你過一輩子的人，可得仔細(xì)瞧瞧才行。不過你年紀(jì)小不懂那么多，不能光看臉就行了，還得看看人品談吐以及家里的情況。咱們這樣的人家，家世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看你的心意和人品。”

    梁明之忙恭聲應(yīng)下。

    梁老夫人忍不住插話道：“可得找個(gè)性子利落些的，最好就像你二嬸這樣的，再不濟(jì)你三嬸那樣的也行。千千萬萬莫要尋你母親那種，泥捏的性子，誰都能欺負(fù)一下，這家也就徹底的亂了?！?/br>
    梁明之知道祖母一向不喜歡母親的和軟性子，也沒說什么。

    吳氏苦留一行人吃午飯無果，只好把人送了出去。

    梁老夫人到了安平侯府大門口，就看到了梁明月和胡姨娘以及家里一眾管事婆子之類等著。眼見著沒有那些花枝招展的狐媚子，梁老夫人態(tài)度倒還算平和，叫了梁明月跟著，去了榮壽堂。

    榮壽堂是安平侯府的上房，原就是梁老夫人的住處。

    只是梁老夫人離開安平侯府都小二十年了，這兒也就一直空著。這次梁明之要接她回來，是早早就請(qǐng)了人重新修整了一遍的。不僅是在院子里開了池子種紅蓮這么簡單，還特意請(qǐng)了人將鴻雁堂的假山奇花異草的也都移了一大半過來。

    梁老夫人看著滿意的不得了，連帶著對(duì)梁明月這個(gè)庶出的孫女也多了幾分好臉色。

    安平侯梁培寧是梁老夫人的第二個(gè)孩子，在她二十歲的時(shí)候才得的。如今她也到了花甲之年，雖說兩府不算太遠(yuǎn)，但這么一番下來身體也有些吃不消了。

    梁明之和梁明月親自服侍著她去內(nèi)室里躺下。

    梁老夫人闔上眼，不過片刻就又睜開了。

    “你們父親，身體怎么樣了？”她問道。

    梁明月都不記得多少年沒見過父親了，好像父親自病了后就沒見過了，連過年都只是在門外磕個(gè)頭就算了。家里除了冉姨娘和梁明軒，就是大哥都是硬闖才能見到父親的。

    她看向梁明之。

    “父親還和從前一樣，時(shí)而清醒時(shí)而昏迷，但只要醒著，人還是很清明的。”梁明之說道：“祖母先歇著，晚間我扶您過去看看他吧?！?/br>
    祖母再怪父親，心里還是惦記著的。

    梁明之想著就覺得特別不理解父親，就算他和父親不和，父親不喜歡他有理由，可一向性子軟的meimei，父親怎么也會(huì)不喜歡。

    天底下的父母，果然不都是一樣愛孩子的。

    梁老夫人沒有應(yīng)下，揮手叫梁明月先出去，才問道：“我聽說，你父親前段時(shí)間，又買了二十個(gè)人進(jìn)門？”

    “是的，我也是后來才知道，原來父親在外還有一支暗衛(wèi)，這事就是吩咐那些暗衛(wèi)們做的。”梁明之說道，又提起了梁明軒，“祖母，明軒被我關(guān)在了鴻北堂，我正想和你商量著怎么做呢?！?/br>
    梁老夫人方才沒看見梁明軒和冉姨娘，心里早就疑惑了。

    可也知道這個(gè)孫子能干，以為是他攔著了，正好她也不想見，因而就沒有多問?？涩F(xiàn)在聽孫子話中的意思，好像此事還有隱情？

    “他又怎么了，你說。”梁老夫人語氣不由得鄭重起來。

    梁明之三言兩語把梁明軒叫歐淘那幫人暗殺他的事情說了，“……若是別的我也就算了，可他聽了冉姨娘的話，居然想要我變成殘廢，這一點(diǎn)我無論如何是忍不下去的。我也沒有和父親說，我知道父親就算知道了，也一樣會(huì)替他們母子二人開脫的，因此就送了冉姨娘去莊子上，把明軒給關(guān)在了鴻北堂……此事我想來想去，也不好瞞著您，所以先跟您說一聲，還希望您不要生我的氣……”

    雖然梁明軒的計(jì)劃并沒有成功，可他到底是真的做了這件事的，梁明之并不打算隱瞞。

    他把梁明軒關(guān)著的事情早晚會(huì)傳出去，別的人他也無所謂，可祖母和二叔二嬸那邊不能不告知一聲。

    梁老夫人氣得掉眼淚，“這孩子！這孩子都被那惡毒婦人給教壞了！”又拉過梁明之的手心疼的道：“沒事，你做得很對(duì)，也很好，祖母不會(huì)怪你的。就是你父親那里，你不用告訴他，他早就老糊涂了，便是知道了也只會(huì)做出更糊涂的事來?！?/br>
    就憑那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自明就是殺了他，她老婆子都不好說什么。

    何況只是關(guān)了禁閉。

    這樣的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教好了，還是等兩年，等自明娶妻生子繼承了侯位后，再做主叫他們兄弟分家。

    明軒那孩子，就叫他出去，他若是再不好好做人，他們也不需要再幫著了。

    “自明，是你父親和你母親對(duì)不起你了，祖母也對(duì)不起你。”梁老夫人哽咽著道：“當(dāng)年一時(shí)意氣離開了侯府，這些年你苦了，你苦了……”

    梁明之安撫的拍拍梁老夫人。

    “孫兒不苦，孫兒好好的呢。祖母您快休息吧，待我成了親有了孩子，還得麻煩您呢，您可得好好保重身體。”他說道。

    梁老夫人被他逗笑了，啐道：“那你也快些，別我入了土，你媳婦都還沒娶呢?！?/br>
    梁明之忙答應(yīng)了，拿帕子替梁老夫人擦了擦眼淚，才走了出去。

    梁明月一直等在外面，看到他輕聲問道：“祖母歇下了嗎？”

    梁明之微微頷首。

    兄妹倆一起往榮壽堂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