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隊按照設定路線慢慢向外退卻，還未退開，不遠處暈開一條撕裂的空間裂縫，一艘墨綠色的飛船沖天而出，直沖空港中心。船在空港稍做停留，一條亮色的閃電劈出，直打向纏斗的兩獸，捆綁得死緊分開，無數植物枝蔓在閃電中生長，抽芽發(fā)枝，結苞開花。

    姜靜流呼吸急促，瞇眼看向半天中掙扎不休的兩獸，符箓不斷傳來爆裂斷裂的聲音，顯然無法制止它們。姜靜流深吸一口氣，緩緩將手探入空間中。

    “姜女，你幫誰？”白玫從控制臺沖出，走向站在空曠廣場的姜靜流，星辰在廣場之外流轉，人影渺小。

    姜靜流手不停，掏出一串凝實的符箓撒向太空，一張無比繁復的陣圖出現，星靄升騰遮蓋太空，一切都變得迷惘起來，空間被無限拉開，兩獸的身影慢慢消失。

    “這是什么？”

    “這么喜歡打，先在無盡空間里和自己打個夠吧！”姜靜流收回手，“這次去西極，玄女教我的新玩意，正好試試效果?！闭f完轉頭向流川，“流川，外面飄著一支船隊，給我接進來?！?/br>
    流川笑嘻嘻，“白玫先生，不好意思得很，我回來了，這空港的控制權，你得交回給我了。”

    白玫直視姜靜流，“他們攜帶基因病毒，無藥可治......”

    “這正是我要和你談的事情，跟我過來！”姜靜流面色狠厲，轉身走向空港控制中心。

    姜靜流不理會白玫，她現在已經學會cao作部分機械設備，進入控制中心，馬上走向控制臺，周圍的技術員不敢反抗姜靜流，均識趣地退開。隨后進入的白玫揮手遣散自己的人，姜靜流調出整個防御體系的畫面，五個點位一切正常，外部空間被兩獸打破的空間慢慢恢復穩(wěn)定。姜靜流松了一口氣，隨意將畫面調向地面，一閃而過的畫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忙退回去，卻是飛燕城的街道，每一戶的門上都插上的代表姜家家臣的旗幟，沒有旗幟的門戶大門四開，無人出入。

    “這是怎么回事？”姜靜流側頭看白玫，白玫選了個位置坐好，“就是你看到的那樣?！?/br>
    姜靜流不放心極了，重新選擇畫面，一幀幀查看，突然怔住，飛燕城中心廣場周圍立了密密麻麻的石柱，每一根柱頭之上釘了一個人，四肢攤開，血液順著石柱流向地面，血浸石板，滿目紫黑的殘跡。姜靜流抿唇，嘴角收起，神色越來越嚴肅，手下不停，撥通了姚啟泰的通訊器。

    姚啟泰的畫面出現，她正用一張雪白的手帕擦拭手指，一根根，動作緩慢優(yōu)美，表情看不出悲喜。

    “阿姚，你在做什么？”

    姚啟泰露出一個開心的表情，“你回來了，一切都還順利嗎？”

    “很順利?！苯o流指向飛燕城的畫面，“你做了什么？”

    姚啟泰丟開手帕，“這些人實在討厭，一個法典搞大半年也出不來，我沒耐心了，把人集起來，我一條條問，居然問出來不少事兒。有想要顛覆男女地位的，有想要篡位的，有想要撈權的，有意圖驅逐姜氏的，哦，居然還有和外域海盜聯(lián)系勾連第七星域的。你曉得，我從來不耐煩和人講道理，養(yǎng)著他們也費糧食，殺了倒是一干二凈。這樣，就再沒人叨叨了。”

    姜靜流看著姚啟泰，姚啟泰道，“你不高興？我知道你不高興，但事情也這樣了，你看看有沒有先例找一個類似的來罰罰我吧！”

    “都殺干凈了嗎？”

    “什么？”

    “我說，你既然要殺，都殺得干干凈凈沒有一條漏網之魚嗎？”

    姚啟泰歪頭想了一下，恍然大悟，“??！”

    白玫插話，“你確實還帶出去一個?！?/br>
    姜靜流聲音清清淡淡在控制中心折射，“白玫，聯(lián)系西極的姒元先生，告訴希光和春元，結束交流實習期，速速回黃泉。”

    白玫行了一個禮，立即奔向隔壁的控制臺發(fā)布消息。

    “一條小魚而已，無傷大雅?！币⑻┑共辉谝?。

    “這事，忘川先生知道？”

    “有所覺，但沒有反對，不然他的人不會按兵不動?！?/br>
    “都有哪些人參與了？”

    “我們，全部！”

    “殺了多少？”

    姚啟泰攤手，“飛燕城，十之三四吧，開始還數著呢，后來太多，記混了?！?/br>
    姜靜流閉一下眼睛，沉痛地看姚啟泰，“阿姚，你知道你的家族要用多長的時間來清洗梟的名聲？”

    “那是子孫后代的事兒，我只管負責幫你開路。你不要太為我擔心，我這是在做一門很劃得來的買賣，總是要有人來為你做這些事，誰來都不如我來。到了合適的機會，我會向你討債，盡滅崔氏，我現在付出的代價還不足夠?！币⑻┮暰€飄向遠處，“我傷了人和，該是你出現來收拾殘局了，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今夜我們就會聚攏東羅的中間派開始拷問，你適時出現阻止我們?！?/br>
    “誰來承擔？”

    “衛(wèi)尉！”

    姜靜流手拍在桌面上，“荒唐！”

    “一個女人的命不能白拿，有數十萬人陪葬也就值了，她已同意。衛(wèi)尉是首惡，當誅，從者如我和藍深之流，罪當以勞役抵，刻罪符，世世代代守邊關，不得召不回朝。游暢為正，執(zhí)掌刑法，親下判令。你撥亂反正，結束黃泉亂局，收攏人心，罪消惡散?！?/br>
    “很好！”姜靜流雙目赤紅，“你們把一切都安排得非常妥當?！?/br>
    姚啟泰嘆一口氣，“阿姜，不要怪我逼你，我只不想你忘記，我作為你的手中劍，只等崔氏和鐵氏覆滅?！?/br>
    姜靜流低頭，門被推開，白玫快步走進，“聯(lián)系上姒元先生了?！?/br>
    姜靜流和姚啟泰二人看向白玫，白玫攤手，“希光幾日前便申請加入先遣隊，跟隨玄女的第一路大軍向第七星域的界進發(fā)?！?/br>
    “看來，我以后要殺的人，又多了一個。”

    ☆、第162章 絕望

    姜靜流點點頭,“你去把尾巴收拾干凈，姬太送了一批人過來,我收了權做人口補充?！?/br>
    姚啟泰終于扯出一個微笑，“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他們。我的女兒,會一個個放在城中繁衍人口，你的家族和我們的家族，萬世不絕?！?/br>
    “白玫,你跟我來！”姜靜流和姚啟泰道了分別，推開控制中心的大門,仰望天際，流川發(fā)出的一串串信號早抵達船隊,船隊撤銷了界,一艘艘排布成方陣接近空港中心，護衛(wèi)船和機甲來回巡視保持隊列，“接下來的人暫時在空港中心觀察病情，確認沒有感染的部分盡快安排分插到幾個城鎮(zhèn)里。已經感染的部分送到研究中心......你這么忌憚基因病，是因為看了安宇送給我的那具標本？”

    白玫也不抵賴，“標本的體|液、皮膚、肌rou、骨骼和毛發(fā)中均攜帶著傳染性極強的病原，進入試液后快速進化改變原始穩(wěn)定的基因結構，我使用了全部方法，包括你留下的幾樣靈液，最好的效果不過是暫時穩(wěn)定，無法徹底消滅病菌，更不用說逆轉?！?/br>
    姜靜流勾起嘴角笑了一笑，“我們先回研究中心。”

    白玫不甘心，一路開道，引著姜靜流上了回家的飛行器，不依不饒，“你還有保留？要知道我是黃泉上最強的醫(yī)者，這種病一個不慎倒霉的是整個星球的人，我倒是很想把這里弄成一個大的實驗室研究研究它的最終進化態(tài)，但前提是你能把我的小命從忘川手里救出來？”

    “其實大家都知道基因病的致病因，不是嗎？”

    白玫啟動飛行器，“能量食物不充足，過度使用基因技術。”

    “致病因從孕育的第一天就存在，治愈的過程當然短不了?？刂剖堑谝徊剑蟛攀锹迯突??！?/br>
    “你的信心從哪里來？”白玫狐疑。

    姜靜流抬高下巴，視線看向窗外，飛云流散，濃綠的陸地越來越接近。

    飛行器潛行進入研究所，姜靜流下船后直奔標本中心，打開層層封印的標本艙，露出那具完美的男體來。

    “這個標本是最開始發(fā)生基因病的病原之一，他的身體里保存了基因病變的第一個信號?！苯o流開口，“你們能針對每一個病變制作出相應的藥水，不能解決的是基因不斷產生后續(xù)病變。我的藥水能控制基因的穩(wěn)定程度，后續(xù)的工作就由你來完成了?！苯o流把標本推給白玫，“這個給你，你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他了，至于我的藥水......”姜靜流快速扯了一張空白的紙寫下一連串的數據，“我把配方和需要使用到的符陣交給你，你來制定這一次的醫(yī)療方案?！?/br>
    白玫滿意地笑了。

    “只有一個的要求。”

    “說！”

    “讓他們完全忠誠于我。”

    白玫沒有立刻回答，但姜靜流知道這些男人都擁有一副水晶的心肝，接收信號的能力極強，達成了某些默契之后，她的要求會被執(zhí)行得非常具體和徹底。

    “鳩雀幫我收攏的人現在在哪里？”

    白玫有些惡意的不懷好意，“你為什么不去問他自己？”

    “接下來的事情，我要親自做！”

    “在林蕭那里?！?/br>
    “很好！”

    林蕭來得極其迅速，姜靜流的幾個命令剛發(fā)布出去，軍隊便在姜域之外集結等待，著裝統(tǒng)一，武器和裝備上均烙印了姜家的徽記。鋼鐵部隊如洪流一般散去，直撲向姜域所轄的三城十鎮(zhèn)以及下屬的聚居區(qū)，一切非姜靜流直屬的武裝力量被要求繳械自行向行政中心報備，否則格殺勿論。暴|亂在雙方的默契下，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最短時間內被撲滅，后續(xù)處理事宜、尸體收攏和火化、行政機構修復、安民告示以及補償的糧食逐條處理。

    飛燕城內血跡未干，甜膩得讓人惡心的血味兒還徘徊在上空，居民如驚弓之鳥呆在家中惶惶不安，偶有行人均是貼著街道的墻壁小心路過，只有萬千失去主人的飛羽盤旋在城堡之上，凄惶的鳴聲讓這破滅的城死氣消散。象征著城主權威的高塔被掀翻，挺立了三百年的事務中心僅剩一堆廢墟和亂石，但是十天之內，一切殘渣被清除，一座方正巍峨的行政中心矗立起來，姜氏的徽記在行政中心上空耀武揚威。

    白玫送出第一批基因藥水，流川便從空港中心換回來大批的能量作物和材料設備，姜域的倉庫前所未有的豐富，糧食滿溢而出，姜靜流開始制定糧食兌換政策。

    姜氏的行政中心發(fā)布上百條惠民政策，開始三天無人問津，直至飛燕城的糧食商人無糧可賣，饑餓得無法顧忌的人踏入其中，居然獲得了一個月的免費口糧。在飛燕人還未回過神的時候，第一批星際移民抵達，當新鮮的，活潑的女人氣味充斥這個純男性的城市，當久遠記憶中那熟悉而厭惡的女人的挑剔聲音在這空曠的城市回蕩，仿佛一個沉睡千年的巨人，正在蘇醒。

    姜靜流將要對著全部的屬民公開演講，她穿戴完畢，對著鏡子調整面部表情，看著鏡中的孤單的自己略有些發(fā)呆，片刻，流川站在她身邊，仔細端詳鏡中的姜靜流，瞇眼一笑。姜靜流側身站開，流川道，“你會習慣我站在你身邊的！”

    人的生命有多長久，并不代表記憶的長久，姜靜流當然明白時間的無情。她伸手摸一摸流川光滑的臉，屬于青年人緊繃細致的皮膚柔軟了她的掌心，掌下柔韌的肌rou和芳香的血液，她知道，只要她想要，輕輕這么一伸手，這個鮮美的青年便屬于她。

    流川手掌蓋上姜靜流的手背，側臉吻一下她的掌心。

    姜靜流收回自己的手，轉身走向發(fā)布臺，游暢將稿件遞給她，她快速掃完，丟開稿件邁步上前。發(fā)布設備早調試完備，每一個行政中心上空的巨型屏幕上同時出現了姜靜流溫和沉靜略帶憂傷的面孔，她的聲音輕柔而充滿了力量，被放大了的面部表情充滿了誠懇。

    “這是一起性質惡劣......對姜域的全部家臣深感抱歉......首惡衛(wèi)尉......姚啟泰......流放......”

    背誦發(fā)言稿并不困難，姜靜流將短短千余字清晰流暢地發(fā)出出去，自己的任務便完成了一半。配合她的發(fā)言，林蕭的軍隊分成了十個支隊，分別逮捕了六名女尊以及女尊坐下十余名簽約者，又將涉及此事趁機排除異己的東羅城商會和衛(wèi)隊參與者千余人抓捕，羅非帶領的督辦小組將全部抓捕畫面公開。事至此引涉及面過廣，恐慌蔓延，便做收尾，但被抓捕者分量均不足以消除民眾的心結，姚啟泰站出來，公開處決衛(wèi)尉后引咎辭職，一力承擔此事全責。

    游暢查閱舊例，招人商討，對全部涉案人做出判決，姚啟泰刑法最重，除被剝奪全部土地外，每年需向行政中心繳納空間出產的百分之五十，永駐外域，受獨立軍團節(jié)制，零零總總數條懲罰，連子孫三代均被計算進去。姚啟泰毫無二話，領了罰便要帶著自己的屬民出發(fā)去鬼門。

    “你不一起去？”流川雙手抱胸，視線正對上白玫的挑釁，“姚女會帶走你的兩個女兒。”

    白玫飽滿的紅唇撇了一下，上下打量流川，“好好記住現在這種勝利的感覺，因為......再不會有了?！?/br>
    流川揚揚拳頭，笑，“我可記得老師們的教誨，拳頭硬的人是老大?！?/br>
    “這沒錯，我也教過你，沒到最后時刻，勝利永遠不會來臨。”白玫側身，“啊，姜女下來了?！?/br>
    流川雙目注視姜靜流，見她挺著龐大的肚腹，步履艱難，上前一步扶住她，“你的肚子太大了?！?/br>
    姜靜流勉強笑一下，“就快要生了，總得在生之前把雜事先處理好??！”

    白玫道，“不把孩子他爸放出來溜溜？”

    姜靜流撐著腰，“總覺得有點兒礙事?！?/br>
    “你直接收了林蕭，鳩雀還有什么可依仗的？”

    “你居然會幫人打抱不平？”姜靜流瞪大眼，覺得新鮮極了。

    白玫冷哼一聲，精致的面孔凝成一團冰，突然卻又笑起來，“不知道姜女接下來有什么計劃？那些移民，就那么放著？”

    “他們在空港被流川扒了一半的身家，定居下來你又照三天一回讓稅官去收一次補交的稅，不斷折騰，人給折騰死了怎么算？先暫且修養(yǎng)一番，我那邊......”姜靜流話沒說話，流川手腕上的聯(lián)絡器便響起了報警音，流川低頭看了一下，咧嘴笑，“是石龜先生回來了，這會兒帶著人正接近?！?/br>
    姜靜流揮手，“你去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兩人目視流川消失，姜靜流這才調轉視線，“給我說說吧！”

    “說什么？”白玫音調妖嬈。

    “鳩雀！”

    白玫笑，“姜女回來，雷厲風行做完全部事情了，這才終于想起來世間上居然還有一個叫做鳩雀的男人，可喜可賀。不過，你只要知道你又擁有一只實力強大的神獸就好啦！其余的，可你在你cao心的范圍?！?/br>
    姜靜流瞇眼，白玫說話從來妖氣十足，但如此帶酸卻是第一次，她心中有些不踏實，攤手摸出陣圖，一縷能量線潛入其中，被陣圖捆住的忘川和鳩雀二人正和自己的影像打得火熱。鳩雀化出原身，原身青如一縷光，翎羽挺直，雙目神駿，雙爪銳利如縱橫劍氣切割空間，但抬手舉足間又略帶生澀，青鳥對面一人，身形正如鳩雀，一人一鳥糾纏如兩道迅疾的光。姜靜流實在無法判斷神獸和人之間的差距，只得舉步走向研究中心。

    白玫的實驗室井井有條，姜靜流要進入卻并不困難，穿越走廊后抵達孵化青鸞的所在，滿室空寂，只余幾臺簡單的設備靠在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