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節(jié)
她未想到老定國公這把年紀(jì)了,竟然會像個小孩子一樣,連這種事情都敢透露,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生性中的好奇又讓她無法平靜,總想和他見個面,問清楚方好。 就在孟妡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突然從懷里拿出一條蓮子米般大的南珠手串遞給她,說道:“我如期而來,并未失約。” 孟妡更糊涂了。 見她迷茫的模樣,他的神色變得冷峻。 孟妡感覺他好像生氣了,頓時有些尷尬。 “十年前的三月三,在枯潭寺,我答應(yīng)過會娶你為妻?!?/br> 孟妡:“……” 十年前,三月三,枯潭寺…… 孟妡驚嚇地看著他。 他的神色更冷峻了,氣息幾乎可以和風(fēng)雪媲美。 ☆、第 169 章 衛(wèi)烜有厭甜癥,阿菀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他這般不喜。 將他折騰了一頓后,阿菀才坐回原位,一副啥事都沒發(fā)生的模樣,然后開始關(guān)注起外面的事情來。 “好像雪又大了,是不是該回來了?”阿菀看著琉璃窗外的雪說。 雖說這時代的玻璃技術(shù)還達(dá)不到后世那般透明清晰的程度,可是用來裝在槅扇和窗上的琉璃已經(jīng)能將之做得很薄的一片,可以隱隱約約地看到外面的風(fēng)景,坐在里面賞雪景,也是一種不錯的風(fēng)雅之事,很多豪門貴胄之家都會安上這種琉璃窗。 衛(wèi)烜只是盯著她微紅的唇看,一副還想要讓阿菀再對他做一次先前的事情的樣子,心不在蔫地道:“放心,阿灃看著,那是他親妹子,他自己會仔細(xì)的,沒事的。” 阿菀只得點(diǎn)頭。 等到路云進(jìn)來時,衛(wèi)烜知道事情差不多了,他們很快便要回來了,只得起身離開。等回了梅園的暖閣,很快便見孟著和沈罄進(jìn)來。孟灃神色爽朗,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模樣,而沈罄也是一副無表情的模樣,看不出異樣,也讓人窺探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衛(wèi)烜心里嘖了一聲,若非不想讓阿菀失望,他才懶得干這種兒女情長的事情。 …… 當(dāng)簾子掀開,阿菀下意識望去,卻見孟妡手里拿著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走進(jìn)來。 阿菀忙讓丫鬟給她解下身上沾了雪花的斗蓬,又上熱茶,拉著她坐下,塞了個暖手爐給她,見她呆呆愣愣的,忍不住道:“這是怎么了?沒見到人?”或者是見著人了,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看到她的樣子,阿菀不禁心頭有些緊張,生怕孟灃掉鏈子,沒看好他妹子。心說孟灃應(yīng)該不會這么不靠譜吧? 孟妡沉默了下,慢吞吞地道:“見到了,只是……”她看著阿菀,欲言又止。 “怎么了?”阿菀的聲音放得更輕緩柔和了,聽起來溫溫和和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同她傾訴。 果然,孟妡瞧了瞧周遭,然后小小聲地和她說了。 “阿菀,他說十年前的三月三,我們在枯潭寺里見過,所以他才會要娶我的?!比缓笥钟行鋈坏貙⒗隙▏匣厮较乱娝?,贈她羊脂玉的蓮花簪的事情說了。 阿菀一怔,心里算了下時間,十年前她和孟妡都是六歲,恰好那年,她和父母從江南回京,在通州驛站遇到瑞王一家,在路上兩家長輩為她和衛(wèi)烜定下婚約,然后在八月底時回京城。所以,十年前的三月三那會兒,她還沒有回京呢。 “當(dāng)時發(fā)生什么事情了?”阿菀感興趣地問道。 孟妡咬住嘴唇,蹙眉細(xì)想,有些不確定地道:“我沒什么印象了,好像記得那年三月三,我娘帶我和jiejie們?nèi)タ萏端律舷?,我比較貪玩,趁著jiejie們不注意,跑去玩了,讓他們找了好久。等我們回來后,母親大發(fā)雷霆,第一次如此生氣,將我關(guān)了禁閉,我當(dāng)時很害怕,第一次哭得那么傷心……”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臉。 當(dāng)時的事情對她而言,太過深刻了,也讓她被家人寵得嬌縱頑皮的性子收斂了一些,所以才會記得這般清楚。也因?yàn)橛浀锰宄?,所以?dāng)時沈罄提出那年三月三的事情,她才會這般驚嚇。 阿菀一臉意外地看著她,心里覺得,能讓她還記得這般清楚,想來六歲時的三月三的事情在她年幼的記憶里,確實(shí)發(fā)生了很深刻的事情。 康平長公主素來疼她如命,從來舍不得大聲說過一句話,甚至因?yàn)榕畠翰幌矚g那些來提親的人,也不管是不是會得罪人,仍是給拒絕了,沒有因?yàn)樽约河X得好就強(qiáng)制地給她定下,這在旁人看來實(shí)在是不可思議,康平長公主也過份溺愛她了。所以,能讓康平長公主大發(fā)雷霆,顯然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是讓她又擔(dān)心又憤怒的,才會如此克制不住脾氣。 “你當(dāng)時跑哪里去玩了?”阿菀繼續(xù)問道,覺得這才是關(guān)鍵。 孟妡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不太記得了,好像我記得當(dāng)時好像躲在了一個很黑很暗的地方,身邊還有一個人陪著,一直一直和他說話……” 阿菀囧囧有神地看著她,突然覺得,當(dāng)時那個陪著她說話的人,估計就是沈罄了。沈罄雖然出生在西北,也在西北長大,但隔個幾年也會回京來探望祖父母,定然是那時候沈罄也隨長輩去枯潭寺上香,然后兩個小孩子不知怎么地,就湊到了一起說話。 先不說孟妡怎么會跑過去,可以想象這小姑娘自小就是個話嘮,當(dāng)時指不定有個人陪她說話,聽她嘮叨,高興得忘記了時間及其他事情,沒有及時回去,讓大人們以為他們失蹤了,找得幾乎要崩潰,所以康平長公主方會如此生氣。 算算時間,當(dāng)時沈罄也有八歲左右,也已經(jīng)到記事的時年齡了,他應(yīng)該會有印象?;蛟S是他們之間還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所以沈罄記住了,才會在長大后來求娶她。 想到這里,阿菀看向那個仍蹙著眉苦思冥想的小姑娘,很快便將事情串連起來,終于恍然大悟。 沈罄……一定是早就有計劃要娶孟妡了。所以在他回京后,先是在秋圍時救了驚馬的孟妡,在康平長公主面前露了臉,接著在圍場比試時大出風(fēng)頭,讓康平長公主看到他的優(yōu)秀,繼而生出結(jié)親的念頭,接著他又趁機(jī)去尋家中已經(jīng)不管事但余威猶在的祖父老定國公出來,讓他出面定下這門親事。 定國公府的老夫人雖然因?yàn)榭灯介L公主的反復(fù)無常,生怕家中大房二房因此生隙,不同意這門親事,可是老定國公才是一家之主,有他出面,定國公老夫人也只能退讓,再加上宮里還有皇上突然想要為三公主挑選駙馬的事情,讓定國公老夫人最后一絲猶豫也沒了,迅速地讓兩家定親。 如此一連串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阿菀暗暗心驚,如果這事情不是過份巧合,那么就說明了沈罄的心思之縝密,竟然能將所有事情都算上了,甚至連宮里的皇帝的態(tài)度也算在里頭,方促成了這樁婚事。 再看仍在苦思冥想當(dāng)時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小姑娘,阿菀默默嘆了口氣,心里突然又擔(dān)心起來。這般有謀算的男人,到時候孟妡應(yīng)付得來么?會不會被他欺負(fù)了也無人知道? 帶著這種擔(dān)憂,兩人離開了梅園,回到了柳清彤的住處。 當(dāng)看到孟婼時,孟妡突然眼睛一亮,暗暗地扯了下阿菀。 不用孟妡說,阿菀也已經(jīng)知道了她的意思,沒理會她的興奮,神色如常帶著笑容,將孟妡折回來的那枝梅花插入前朝的青花瓷瓶里,對柳清彤道:“梅園里的梅花開得不多,大多還是花苞,應(yīng)該還要過個幾天才能真正聞到梅花香?!?/br> 孟婼見她們回來,擔(dān)心她們被凍著,忙讓她們過來坐到薰籠上取暖,又叫人呈來熱湯。 柳清彤看了看那枝梅花,上面皆是半開不開的花苞,笑道:“聽夫君說,這些梅花雖然是暖房里培養(yǎng)的,但也只是比其他花開早些時候,并不能一到時間就開的,等花全開了,天氣好一些,壽安再過來賞梅也可以。” 阿菀朝她微微地笑起來。 說了會兒話后,阿菀見柳清彤面上有些疲憊,對她道:“好了,我們就不打擾你歇息了,表嫂好好養(yǎng)身子,我們還等著要抱侄子呢?!?/br> 柳清彤面上微紅,大方地朝她笑著應(yīng)了一聲。 孟婼拍了拍她的手,溫柔地道:“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使人到國公府同我說一聲,我生過兩個孩子,也算是有些經(jīng)驗(yàn)了?!闭f著,自己的臉上微微紅了下。 柳清彤越發(fā)的高興,她這是第一胎,什么都不懂,有個懂的人能問,心里也高興,朝她甜甜地笑著。 和柳清彤閑說了幾句,眾人便起身告辭了。 離開了柳清彤的院子,阿菀便拉著孟婼道:“大表姐,難得見你,你和我們一起說說話吧?就去阿妡那兒坐坐。” 孟妡像只小狗一樣使勁兒地點(diǎn)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孟婼拿她們沒辦法,笑著被兩人給拉到孟妡的院里去坐了。 等丫鬟上了茶點(diǎn)后,孟妡急躁地將她們揮退到室外,只剩下姐妹三人。 孟婼瞧這陣勢,哪有什么不明白的,笑問道:“這是怎么了?” 等到孟婼面前了,孟妡反而扭捏起來,不知道怎么開口,只好求助地看著阿菀。 阿菀心里暗笑,果然她還是在意的,在意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也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會讓沈罄長大后,決定來求娶她。婚姻就像女人第二次投胎,阿菀對她的心態(tài)也能理解。 “大表姐,是這樣的?!卑⑤衣龡l斯理地道,“剛才我和阿妡去折梅花時,突然說起了她小時候的事情。阿妡說,她六歲那年的三月三,姨母帶你們?nèi)タ萏端?,后來姨母大發(fā)雷霆,不僅罰了很多伺候的下人,阿妡也被罰禁閉了,讓她當(dāng)時哭得好傷心……” 孟婼驚訝地看向小妹,見她滿臉不自在地低頭喝茶。 “姨母素來是個爽快人,而且疼愛阿妡,我還未見過姨母生氣呢。當(dāng)時發(fā)生什么事情,姨母怎么會那般生氣?”阿菀一臉好奇地問道。 孟婼聽后,有些忍俊不禁,她當(dāng)時十六歲,自然記得這事情,當(dāng)下便說道:“難得阿妡還記得這事情,看來你也是受了教訓(xùn)的了?!比缓蟊阃⑤业溃骸爱?dāng)時她頑皮,竟然趁著奶娘和丫鬟們不注意跑去玩了,也不知道她躲在何處,讓人找不著。我們都急壞了,到處找她,連枯潭寺的住持都被驚動了,出動了好多僧人一起尋找,母親當(dāng)時以為她被人販子抱走了,哭著差點(diǎn)要叫人去讓京兆尹派人來封山?!?/br> 聽到這里,孟妡更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了,自己回想是一回事情,被人這般仔細(xì)地說,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幸好,就在母親要派人拿帖子去尋京兆尹封山時,她這小家伙又不知道從哪里跑回來了,還一臉高興地說,有個小哥哥陪她說話,她很高興,兩人竟然躲到了寺廟后面的一處假山里就在那里待了半天?!?/br> “那個小哥哥是誰?”阿菀忙問道,“當(dāng)時他們說了什么?” 孟妡也忙看著自家jiejie。 孟婼笑道:“她自己都不清楚,我們哪里知道,而且當(dāng)時我們看到她的裙子上沾了些血,還以為是她受傷了,擔(dān)心壞了,檢查了一遍,都沒見她身上哪里有傷,想著可能是那個和她躲在一起說話的小哥哥受了傷,血蹭到她衣服去了?!闭f到這里,孟婼蹙起眉頭,“母親當(dāng)時就以為是有什么不法之徒躲到寺里來了,擔(dān)心出了什么事情,又急又怒,便將阿妡罵了一頓,又罰了她禁閉,讓她當(dāng)時嚇壞了,哭得好傷心?!?/br> 阿菀滿臉驚訝,難道當(dāng)時是沈罄受了傷?沈罄那時八歲了,以這時代來看,也是個半大的小子了,若是放在尋常百姓之家,可以當(dāng)半個大人來看的了。以他沈家三少爺?shù)纳矸荩睦飼芰藗阍谀抢餂]人問的? 又看向孟妡,這小姑娘仍是懵懵懂懂的,還未意識到,可能當(dāng)時那個受傷的小哥哥就是沈罄,不禁暗暗搖頭。 等孟婼起身去尋康平長公主說話,兩人又湊到一起分析。 “所以,你覺得當(dāng)時和我躲在一起說話的小哥哥就是沈三公子?”孟妡撐著下巴問道:“我真的不記得了?!?/br> 阿菀笑著將她摟過來,“不記得也不要緊,只要他沒存壞心,成親以后,對你好就行了?!?/br> 孟妡的臉?biāo)查g紅了,看著阿菀欲言又止。 阿菀笑嘻嘻地道:“指不定是你當(dāng)時幫了他,然后你和他定下了什么約定,他記在心里,所以長大后就來求娶你了呢?這算不算千里姻緣一線牽?”她打趣道。 “阿菀!” 阿菀大笑,又揉了揉她紅通通的臉,十分開懷。 **** 等阿菀和衛(wèi)烜辭別康平長公主夫妻回府時,阿菀臉上仍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衛(wèi)烜奇怪地道:“什么事這般高興?”然后想起了今日沈罄來公主府之事,心中驀然一動。 阿菀也不瞞他,便將剛才從孟婼那兒得知的事情刪減了一些和他說了,最后總結(jié)道:“指不定當(dāng)時阿妡年幼無知,便將自己賣了也不說定。倒是沈三公子,若真是為遵守當(dāng)年的約定而來,定然是個重諾君子?!?/br> 若對方是個重諾君子,人品定然極佳,孟妡能與他成就這樁姻緣,也算是良配。 衛(wèi)烜突然笑了起來。 他終于明白了,兩輩子的疑惑有了解答。 原來真是有故事在里面,所以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情況如何不同,沈罄都會來娶孟妡,并未因?yàn)槊霞业奶幘晨皯n就后退。指不定就如阿菀猜測的那般,沈罄這次回京,在秋圍時大出風(fēng)頭,連文德帝都算計上了,自己自動促成這樁婚事。 可是,如此心思縝密之人,又有其父振威將軍在,如何會守不住陽城? 衛(wèi)烜目光微凝。 “怎么了?”阿菀看他,心里琢磨著,每次一見他這樣的神色,就覺得有人要遭殃一樣。 冷戾的神色一閃而逝,衛(wèi)烜看向她時又是一副溫溫和和的模樣,讓阿菀實(shí)在是有些吃不消。 帥哥你就不必再偽裝了,馬甲都不知道掉多少次啦! 心里想著,伸手揉了下他的臉,見他乖乖地坐著讓她揉,阿菀終于忍不住笑起來。 回到瑞王府后,兩人先去正院稟明了瑞王妃,又和她說了柳清彤懷孕的情況,方回了隨風(fēng)院。 阿菀換了室內(nèi)的居家衣服,就著丫鬟端來的熱水凈了臉面,方坐在炕上懶洋洋地倚著一個大迎枕,有些昏昏欲睡。 “累么?要不要回床上睡?”衛(wèi)烜湊過去扶住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