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阿菀比太后想象中的要好，太后的心情好了許多，態(tài)度倒是和善，招她到面前來問話。

    阿菀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答太后的問話，聲音奶奶糯糯的，看起來有些嬌憨，見太后眼神微微柔和，心里終于松了口氣。

    她家公主娘簡直是神了，竟然將太后的心思摸得這般準(zhǔn)，雖有她時時進宮侍奉太后觀察之故，但多少也是她自己的聰慧靈敏，才能拿捏得太后心思八.九不離十，方能在第一時間讓阿菀給了太后好印象。

    太后問完后，摸了摸阿菀的腦袋，賞了阿菀一些東西，便讓她和幾個公主們?nèi)テ钔妗?/br>
    阿菀來到宮里的五位年齡不一的公主面前，又一一給她們請安。

    清寧公主見她身子瘦弱，忙拉著她起身，笑道：“壽安表妹不必多禮，來這邊坐罷?！闭f著，拉著阿菀在身邊坐下了。

    阿菀確實有些累了，不僅是身體累，還有心累，不過因現(xiàn)在仍在宮里，她只得打起精神來和這群公主們打交道。

    二公主是貴人所出，而且并不受寵，所以顯得有些安靜，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偶爾姐妹們問個話才回答。三公主不必說了，阿菀已經(jīng)被衛(wèi)烜洗腦過了，暫時不去評她。四公主與三公主同齡，生母雖然位份不高，可是現(xiàn)下正受寵著，所以也很活潑。五公主今年三歲，也是個小包子一只，正好奇地看著阿菀這個新加入的姐妹們，暫時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

    “這是宮里廚子做棗泥山藥糕，用的是溫補身子的食材，你可以吃一些，不礙事的?！鼻鍖幑骱Φ貙Π⑤业?。

    清寧公主果然有長姐風(fēng)犯，極是照顧下面的meimei，并不因為大公主的身份而過份倨傲，甚至樂意照顧一個病殃子，阿菀忍不住抬頭朝她甜甜地笑著。

    三公主盯著阿菀，見清寧公主待阿菀好，心里有些不高興，她不喜歡皇后一脈的人，連帶的也不喜歡皇后所出的太子和清寧公主，當(dāng)下撇了下嘴說道：“我好像都沒有見過你呢，你哪來的？看你的樣子，一臉病懨懨的，可惜了那副長相。”

    阿菀沒吭聲，低頭啃清寧公主遞給她的山藥糕。

    三年前進宮時，她不僅遇到衛(wèi)烜那個熊孩子，也遇到了三公主這個熊孩子，三公主的性子便是你越理她更猖狂，不理她還能消停一些。想到公主娘的吩咐，阿菀決定不吭聲，有清寧公主在，至少應(yīng)該會無事的。

    見她不吭聲，三公主更不高興了，一巴掌拍在阿菀手上。

    三公主的力道不大，但是她手上戴著的鐲子磕到她的手背，讓她感覺有些疼，手一松，那塊啃了一半的山藥糕便掉了，而她膚色蒼白的手背上便出現(xiàn)了一條紅痕，與她透明蒼白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三meimei！”清寧公主斥了一聲。

    “大jiejie怎么了？”三公主無辜地歪頭看她，然后指著阿菀道：“她又不是啞巴，我問話她竟然不答，所以我就拍了她一下，又不是打她。”

    四公主看了看，因著鄭貴妃比皇后得寵，他們父皇也更寵三公主，便決定幫三公主，也道：“就是啊，三jiejie是公主，她是什么身份？竟然敢甩臉子不理，不說輕拍她一下，打她也是應(yīng)該的！”說著，她自己跑過去，就要一巴掌拍過去。

    “你敢打她！”

    突然一道怒吼聲從偏殿門口傳來，嚇得四公主打了個哆嗦，那一巴掌愣是沒敢再打下。

    ☆、第 31 章

    聽到那聲怒吼，偏殿中的人都驚了下，循聲望去，便見偏殿門口處出現(xiàn)一個穿著赭色錦袍、腰系鑲著美玉腰帶的男孩，那樣沉重的色澤，卻奇特地襯得他容貌精致漂亮，更顯奢華麗色。

    可是這么個漂亮的男孩，此時一臉森然，眼睛里玉白部分都充斥著血絲，大步走了進來，然后對著傻愣愣地站在阿菀面前還揚著手的四公主抬腳就踹了過去。

    四公主摔到了地上，還滾了幾圈方才停止。

    殿內(nèi)伺候的宮人都被這一幕弄懵了。

    踹了一個人不夠，男孩看了眼三公主，抬腳又踹過去。

    三公主和他打架打習(xí)慣了，早有防備，反應(yīng)賊快，看他這副恐怖的樣子轉(zhuǎn)身就跑，可惜某個小正太伸手就扯住了她雙丫髻中的一團，疼得她輕叫出聲時，屁股便被人踹了一腳。

    于是地上又多滾了個小女娃，正好做一對難姐難妹。

    從那怒吼聲開始到現(xiàn)在將兩個公主踹到地上，發(fā)生不過在須臾之間，眾人沒想到他真的會干這種事情——以前早就干過了，不過公主們都明智繞過他，而他和三公主打架都是在鄭貴妃的朝陽宮，所以能見的人不多，自然不知道他會這么狠。此時見到的人都有些傻眼了，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兩個公主踹倒，而且是毫不留情。

    四公主還懵著，三公主已經(jīng)“哇”的一聲哭了，邊哭邊指著衛(wèi)烜道：“衛(wèi)烜你做什么？我哪里又惹到你了？你敢打我，我要告訴父皇！”

    衛(wèi)烜冷笑道：“去告吧，到時候我會告訴皇伯父，你這丑女人仗勢欺人，以大欺小！看誰會受罰！而且，我這是替天行道呢！”說著，走上前幾步，抬腳便踩在三公主的身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陰森森地道：“她是你這丑女人能欺負的么？”

    “嗚哇哇……”四公主終于被衛(wèi)烜那猙獰可怕的模樣嚇哭了。

    “閉嘴！”

    衛(wèi)烜再次一腳踩了過去，四公主嚇得聲音噎了下，頓時雙眼瞪得大大的，滿臉驚恐地看著他，特別是對上那雙煞氣洶涌的眼睛，都要嚇傻了。即便衛(wèi)烜現(xiàn)在披著小孩子的皮，可是骨子里卻仍是上過戰(zhàn)場殺過敵人，被稱為屠夫的修羅將軍，滿手血腥，豈是一個長在深宮中的純真小姑娘能承受的？

    四公主不敢再哭了，可是她不敢哭了，不代表不被虐。

    “烜弟！”

    “表弟！”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來，正是清寧公主和阿菀。

    比起阿菀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樣子，清寧公主滿臉無奈，而且反應(yīng)也特別地平淡，讓阿菀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覺得這位大公主此時是不是應(yīng)該上前勸架？這樣站在一旁圍觀好么？

    清寧公主上前，柔聲對衛(wèi)烜道：“烜弟，我想三meimei和四meimei知錯了，你就放過她們吧?！?/br>
    衛(wèi)烜抬頭看向清寧公主，目光幽深。

    清寧公主臉上保持著和煦的笑容看他，見男孩抬頭，那張還有些圓潤的臉蛋白里透紅，真的很可愛。如果忽略他的暴行，單看他此時的模樣兒，讓人不得不贊一聲好容貌。只可惜再好的容貌，配上那等頑劣的性情，也讓人無心欣賞。

    衛(wèi)烜斜眼看向阿菀，見她也看了過來，便道：“哼，既然大jiejie說情，那我就放過你們，下次若是再讓我撞見你們欺負壽安表姐，我扒了你們的皮不可！”

    這兇狠的語氣，又嚇得四公主抖了下，哪里還有先前的囂張。四公主覺得自己委屈死了，她的母親陳貴人現(xiàn)在雖然得寵，可是和衛(wèi)烜一比，在皇帝心目中那絕對是被比成渣渣的。所以陳貴人時常叮囑她，這宮里惹誰都好，千萬不要惹到衛(wèi)烜，明明她從來都離他遠遠的，今天怎么會惹到他？

    想到這里，小姑娘又想抽噎了。

    三公主此時也不哭了，反而朝清寧公主道：“我才不要大jiejie說情，讓他打，打死我好了，到時候讓父皇殺了他給我陪命！”

    “哦？真的？”衛(wèi)烜又踹了她一腳。

    三公主很有骨氣地趴在地上仰著臉看他，表示寧死不屈，連疼痛都忽略了。

    看她那副熊樣，衛(wèi)烜笑了，笑得很好看，可是眼神卻很恐怖，他輕聲道：“既然你那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不要太感謝我，我偶爾也會做點好事呢。那么——”

    三公主的雙瞳慢慢瞪大，倒映著他宛若修羅般的面容，看他的手指慢慢地伸了過來，突然劇烈掙扎起來，邊掙扎邊哭，“我才不要死，我不要……”

    在小孩子的哭鬧聲中，衛(wèi)烜嘖了聲，嘀咕了一聲真不經(jīng)嚇便輕飄飄后退，由著清寧公主指揮宮女們?nèi)蓚€公主扶起來。幸好這偏殿時常有公主皇子來玩耍，太后讓人特地鋪了厚軟的地毯，摔在地上也不見得怎么疼。

    衛(wèi)烜不理她們，笑盈盈地跑去找阿菀，拉起她的手察看她先前被三公主的鐲子磕到的地方，果然見到她手背上一條紅腫起來的痕跡，他的眼神又變了變，扭頭看向那兩個正被宮女哄著的公主。

    四公主對上他的眼神，又嚇得抖了下，將臉埋進了宮女懷里，連哭都不敢哭，心里發(fā)誓以后一定要離衛(wèi)烜和壽安郡主遠遠的！

    三公主是個挨打不記數(shù)的熊孩子，此時滿心怒火都被衛(wèi)烜吸引了，正用憤恨的眼神瞪著他，連身體上的疼痛都忘記了。

    清寧公主悠然地讓宮女們?nèi)ゴ騺頍崴o兩個meimei梳洗，也不怪她太不上心，而是衛(wèi)烜的豐功偉績太多，三公主常和他掐架，打得多了也有抵抗力，大家都習(xí)慣了，既然她不叫疼，也不用去請?zhí)t(yī)之類的。

    至于三公主事后去告狀的事情，那是從來不成功的，更不用擔(dān)心了。

    所以，這偏殿發(fā)生的事情，竟然奇特地沒有驚動到大殿里的太后等人。

    阿菀都被弄得呆了下，再看大大咧咧地叫宮女去給她取藥來擦手的衛(wèi)烜，一時間有些遲疑。不過先前那一幕，依然讓她有些受沖擊，若說是幼兒園的小孩子打架嘛也說得過去，可是這里不是幼兒園，而是皇宮，就這么打起來好么？而打的是公主，實在是……夠熊的！

    當(dāng)然，雖然讓她大開眼界了一回，阿菀先前也沒有蠢到上前去拉衛(wèi)烜，她的身子太弱了，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只是看著平時總在她身邊裝乖的小正太那么兇悍的模樣，還是有些不習(xí)慣。

    果然傳聞還是可以相信一些的。

    “表姐你疼不疼？”衛(wèi)烜拉著她的手，可心疼了，心里有種想要再去踹三公主幾腳的沖動，果然丑女就是多作怪。阿菀身子那么弱，一點小小的摩擦也能讓她皮膚紅腫起來，看著就觸目驚心。

    真是心疼死了！

    阿菀搖頭，依然不太習(xí)慣那么兇悍的小正太此時一臉乖巧地依著她關(guān)心詢問的樣子，讓她覺得這小正太有點精分。

    清寧公主見衛(wèi)烜待阿菀與眾不同，便走過來看了下阿菀的手，說道：“不算嚴(yán)重，我這兒有太醫(yī)配置的藥，先擦著罷?！闭f著便拿下腰間的一個魚戲蓮葉的荷包，從里面取出一個兩指寬長的精巧瓶子，在里面勾弄了一點藥給阿菀手背上的紅腫處涂抹。

    等清寧公主涂完藥，衛(wèi)烜馬上朝她笑道：“多謝大jiejie，還是大jiejie好，不像有些丑女人，只會欺負人?！?/br>
    清寧公主還沒說話呢，那邊的三公主便炸了，吼道：“你說誰是丑女人？”

    “誰搭腔就說誰?！?/br>
    “你……你……”

    “不僅丑，還結(jié)巴！”

    “……”

    清寧公主看得好笑，見男孩此時乖巧，伸手輕輕地摸了下他的腦袋，果然見他馬上撇開了腦袋，忍不住又笑了。至少他只是撇開，而沒有生氣，這讓清寧公主意識到，壽安郡主在衛(wèi)烜心目中的地位與眾不同。

    “好了，先過來坐罷。”清寧長公主帶著兩個孩子坐下，見衛(wèi)烜挨著阿菀，問道：“烜弟此時不在昭陽殿上課么？怎地過來了？”

    衛(wèi)烜理直氣壯地說：“我過來給皇祖母請安，聽說康儀姑姑進宮來了，所以過來瞧瞧。”然后他又陰森森地看向三公主的方向，“以后誰敢欺負她，看我不收拾他！”

    三公主被衛(wèi)烜氣得直抽噎，帶著泣音道：“衛(wèi)烜你混蛋，我要告訴父皇和母妃你又欺負我！她算個什么東西？你竟然為了她欺負我！我討厭她！”

    “比你這丑女好一百倍?！?/br>
    “……嗚哇哇哇！”

    三公主哭著跑了。

    四公主依然驚恐，緊緊挨著三歲的五公主，再也不敢看他們。

    阿菀見三公主哭著離開，微微皺起眉，就聽衛(wèi)烜湊到她耳邊道：“不用理她，她時常去告狀，大家習(xí)慣了后，已經(jīng)沒人會當(dāng)回事了?！彼姲⑤业纳裆允侵腊⑤覔?dān)心三公主去告狀，最后會連累他，心情不禁大好。

    果然阿菀從小時候就對他心軟，從來沒變過。

    阿菀：“……”原來這丫的是慣犯了么？白擔(dān)心了！

    衛(wèi)烜拉住她的手，盯著她蒼白瘦弱的小臉道：“以后誰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去收拾他！”順便弄死了事！

    阿菀見他眼神兇狠，宛若草原上的狼一般，一時間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他此時只有六歲，還是一個孩子，再殘暴能到哪種程度？正想著，又見他朝自己笑得無害而乖巧，讓阿菀頓時不知道說什么好。

    想到他剛才的行為，到底是為了自己，不禁握了握他的小手，然后像獎勵孩子一樣摸摸他的腦袋，微笑道：“謝謝你，表弟真厲害?！?/br>
    衛(wèi)烜雖然不喜她這種將自己當(dāng)成孩子的行為，但看到她的笑容，也瞇起眼睛笑起來。

    正在這時，太后身邊伺候的大宮女進來，給眾人請安后便道：“太后請幾位主子到大殿去問話?！?/br>
    衛(wèi)烜跳下椅子，踱步到那大宮女面前，問道：“翠娥姑姑，是三公主去告狀了么？”

    翠娥在太后身邊伺候，自是知道太后有多疼愛瑞王世子，便提點道：“三公主哭著過去，現(xiàn)在還在哭呢?！?/br>
    衛(wèi)烜點了下頭，完全不擔(dān)心，轉(zhuǎn)身拉著阿菀和清寧公主、三公主等人一起回到了仁壽宮的大殿。

    此時殿內(nèi)太后神色冷淡，康儀長公主安靜地坐在一旁，在阿菀進來時關(guān)心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沒受傷心里松了口氣?；屎笞谔笙率孜恢?，眼里透著幸災(zāi)樂禍，顯然極愿意見鄭貴妃一脈在衛(wèi)烜那里吃癟。其余幾個妃嬪也安靜作壁上觀，唯有鄭貴妃秀眉輕蹙，抱著正趴在她懷里哭的三公主，見到衛(wèi)烜拉著壽安郡主進來，眸色閃了閃。

    太后見到衛(wèi)烜和阿菀手牽著手出來的模樣，心里仍是有點兒不太愉快，便道：“烜兒過來，同哀家說說，你怎地又弄哭你三jiejie了？”

    聽到太后這種隨意的語氣，阿菀更明白了清寧公主為何先前一點也不擔(dān)心了。她倒是小瞧了衛(wèi)烜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或許在他們眼里，這只不過是小孩子打架罷了，并不須太過在意。

    太后今年還未到六旬，而且這些年養(yǎng)尊處憂，保養(yǎng)得極好，看著像五十左右的婦人，并不顯老，簡直是所有后宮女人奮斗的典范。而且阿菀總覺得太后其實和衛(wèi)烜五官有幾分相像，想到太后娘家是威遠侯府，便不奇怪了。

    據(jù)聞衛(wèi)烜這容貌是遺傳自他親生母親，而他親生母親與太后又是姑侄關(guān)系，長得像也不奇怪，最后也使得衛(wèi)烜這個孫子是所有皇子皇女中和太后長得最像的人，難道這是太后比較疼衛(wèi)烜的原因？

    只是，現(xiàn)下問題又來了，阿菀很糾結(jié)地發(fā)現(xiàn)，瑞王和瑞王嫡妃那真是嫡親的表親，怨不得衛(wèi)烜會那么執(zhí)著于她，父母都給他作了榜樣嘛=。=

    正想著，便見衛(wèi)烜已經(jīng)拽著她上前，對太后抱怨道：“是她先打人的，她打壽安表姐！”說著，他將阿菀的手拉起來遞到太后面前，“皇祖母您瞧，壽安表姐的手都被她弄腫了，她竟然還指使四jiejie去打壽安表姐！”

    太后看向那只小小的手，膚色呈現(xiàn)透明色，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雖然不健康，但是很嫩，襯得那道紅痕觸目驚心，再配合上阿菀此時怯生生的模樣，倒是讓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