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若是衛(wèi)烜不是血緣關(guān)系如此親近的表弟就好了,就不會這么為難了,以自己的婚事?lián)Q取公主娘更多的好處,讓她過得更舒心,她自是不會拒絕的。 可是現(xiàn)在,這種為難在皇權(quán)面前算什么?答應(yīng)是皆大歡喜,不答應(yīng)那就等著被收拾吧。瑞王即便不會小氣到與他們計較,可是被這么拒絕,失了面子,心里也會不爽的吧? 這個世界雖好,卻有這點不好,權(quán)力便是自由,沒有權(quán)力便沒有人權(quán)。就因為阿菀看得明白,所以她才會對衛(wèi)烜處處忍讓,不能太計較他當(dāng)初害她摔倒的事情。熊孩子也好,哄好了哄開心了就行了,就當(dāng)在瑞王那兒刷好感。 所以,她明白此時自己要怎么選擇。 種種想法,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便過,阿菀只沉默了幾秒,便又抬眼對瑞王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容,用屬于蘿莉的糯糯的聲音道:“七舅舅,這玉佩真漂亮,是送阿菀的么?” 瑞王皺起的眉頭松了下來,朗笑出聲,“對,壽安喜歡么?” 她小聲地道:“喜歡,因為它很漂亮?!边@是瑞王嫡妃的遺物,即便不漂亮,也得說漂亮。 康儀長公主臉色微微變了下,然后又露出如水一般柔軟的笑容,笑嗔道:“你這孩子真是不害臊,看到漂亮的東西就喜歡,還不快謝謝你舅舅?” 這時,一直未吭聲的瑞王妃也笑了,搭腔道:“咱們壽安是漂亮的小貴女,喜歡漂亮的東西又如何?我那兒有一套宮里的工匠打造的頭面首飾,改日便送來給壽安,讓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那真是謝謝七皇嫂了?!?/br> 幾句話間,眾人言笑晏晏,氣氛一片祥瑞。在場除了面上有些怪異的羅曄,所有人皆將事情看得明白,但笑不語。 衛(wèi)烜心中一片狂喜,忍不住又抓住阿菀的手,見她掙脫掉他的手,自己低頭玩著那塊玉佩不搭理他,也不生氣,臉上的笑容很快活,圍著她團團轉(zhuǎn)。 瑞王喝了一盞茶,看了眼兩個孩子的互動,對康儀長公主道:“你瞧他們,小小年紀的感情便這么好,烜兒還未對哪個小姑娘這么親近過呢。” 康儀長公主勉強笑道:“七皇兄,有件事情meimei得說個明白。meimei并不是不喜歡烜兒,您也知道,阿菀是個早產(chǎn)兒,她天生體弱,meimei就怕委屈了烜兒……” 瑞王擺了擺手,不在意地道:“大夫不是說了么,壽安還小,若是仔細調(diào)養(yǎng),待壽安長大一些,便能與平常姑娘無異,不用擔(dān)心?!?/br> 瑞王妃瞥了丈夫一眼,明白他話中意思,反正是衛(wèi)烜喜歡,以后娶進門作世子妃,即便體弱些不能生也沒事,多納幾個側(cè)妃便是了,到時候側(cè)妃生了兒子便抱到壽安郡主名下充作嫡子養(yǎng)便是,根本不用擔(dān)心這種事情。 想到這里,瑞王妃看了眼面容沉靜的小姑娘,心下微微一嘆,男人與女人的想法,果然是不同的,三妻四妾那不過是男人強加給女人的一種思想罷了,沒有哪個女人會喜歡丈夫除了自己之外有旁的女人。想罷,她又瞄了眼康儀長公主,果然從她臉上的細微之處可見她對此并不甘愿。 只是,無可奈何。 唯有羅曄并沒有多想,見女兒接了瑞王的信物,明白這件事情女兒答應(yīng)了,瑞王也用話來戳斷了他們所有的拒絕,無奈只能將家中長輩賜予他的一塊玉佩交給瑞王,當(dāng)作信物。 彼此交換了信物,便是口頭婚約成立,同樣具有約束力。 ☆、第 18 章 待瑞王夫妻攜著看起來依依不舍的衛(wèi)烜離開后,船艙中只剩下康儀長公主一家三口。 康儀長公主目送著瑞王等人上了另一艘豪華大船,透過卷起的簾子,能看到衛(wèi)烜不斷往這兒張望的視線,心里多少有些安慰。至少,這樁親事雖非她所愿,但以衛(wèi)烜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證明他是在意阿菀的,即便這種在意可能只是小孩子對同齡玩伴的一種在意。 想罷,康儀長公主略略定了定心。她從來不是個怨天尤人的性子,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無可改變,那么能做的便是將劣局扭成對自己有利的局面。 即便現(xiàn)在衛(wèi)烜只是因為對阿菀產(chǎn)生玩伴之情又如何?兩個孩子都還小,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她可以利用這個定親的機會,讓衛(wèi)烜按著她的意愿,培養(yǎng)成適合阿菀的那個人。她不介意有一個尊貴而又適合女兒的女婿。 當(dāng)然,就算以后衛(wèi)烜不是,那么她也有法子解除這樁婚事,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心中已有主意,康儀長公主面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使得她柔美的臉蛋仿佛暈開了一層柔光般美好。 “阿媛對這樁親事怎么看?”羅曄看向妻子,溫聲詢問道。 在遇到事情時,他喜歡和妻子一起商量。先前的事情,他雖不會多想,可是心里卻是明白,雖然兩家互相交換了信物,但是兩個孩子還小,未來并不是一成不變的,羅曄心中有感,有宮里的太后在,事情或許不會太順利。 一時之間,他也無法確定答應(yīng)了這樁親事到底好不好。 康儀長公主朝他溫柔地笑了下,見女兒低著頭在玩著那塊代表信物的玉佩,感覺到今天的風(fēng)有些大,竹簾被風(fēng)吹得噼啪作響,便對丈夫道:“這兒的風(fēng)有些大,咱們先送阿菀回艙房罷?!?/br> 羅曄點頭,抱起女兒和妻子一起將她送回艙房。 阿菀這會兒還在沮喪中,所以乖乖地讓父親抱著,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那塊玉佩,并非如同大人所見的那般在玩。 進入艙房,丫鬟忙奉上茶點,然后在余嬤嬤的示意下悄聲退到艙門外候著。 康儀長公主和羅曄落坐后,康儀長公主伸手摸了下阿菀的臉,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柔聲問道:“阿菀先前怎么會想要接下這塊玉佩呢?” 阿菀抬頭看她,軟聲問道:“阿娘,我不該接么?”她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怎么同父母說,若將自己心里想的說出來,以一個未及七歲的孩子來說,那也太清楚透徹了,不被當(dāng)成妖怪才怪,即便不是妖怪,可能也會被認為是個有宿慧之人。 雖然世人對有宿慧之人想法不一,但阿菀卻不愿意讓父母知曉,她想要維護這樣純粹的感情。 “也不是,阿菀喜歡就好,不過是塊玉佩罷了?!?/br> 聽到這不變的溫柔語調(diào),阿菀朝她露出笑容。她的這位公主娘確實是個柔如秋水般的女子,除了會在她生病時焦急,其他時候都是溫溫柔柔、不疾不徐的。不過,卻不是那種如同菟絲花般溫柔沒主見之人,心中極有主意,甚至阿菀覺得,她這位娘親將很多事情看得太清楚了,轉(zhuǎn)緒之意,總在不經(jīng)意之時,將很多不利的事情扭成了有利。 比起不靠譜的駙馬爹,公主娘真心可靠。 所以,她這么說時,阿菀便知道公主娘心里有主意了,也沒怪她接了瑞王的玉佩。而且,她敏銳地捕捉到自家公主娘的意思,不過是一塊玉佩罷了……意思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羅曄見這母女倆都露出笑容,一個溫柔似水,一個天真可愛,也忍不住笑了,摸摸阿菀的腦袋,說道:“其實這樁親事也無甚害處,衛(wèi)烜和阿菀年紀都小,小時候的情份最是真摯,若是能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種感情遠比其他盲婚啞嫁的夫妻好多了,多數(shù)能舉案齊眉?!?/br> 康儀長公主附和道:“夫君說得是,青梅竹馬的感情自然是最可貴的?!币娬煞蛞驗樽约旱母胶投吲d,她也笑彎了眼眸。 阿菀看著自家老爹傻樂的樣子,又低下頭玩玉佩。 青梅竹馬什么的……難道不會因為太熟悉了而將對方當(dāng)成兄弟姐妹的事情么?特別是這種血緣親近之人,不是更容易產(chǎn)生親情么? 等父母離開后,阿菀無力地趴在矮榻上,盯著那塊玉佩,又開始糾結(jié)起來。 難道她以后真的要和一個有血緣關(guān)系的熊孩子過一輩子?想想就覺得好糾結(jié),過不了心里的那坎??! 腫么辦? **** 這邊阿菀的糾結(jié)得要死,那邊跟著瑞王一起回去的衛(wèi)烜面上平靜,實則心里已經(jīng)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狠狠地掐了把手掌心,終于將那股亢奮的情緒壓下,維持面上的平靜。 進了船艙,瑞王轉(zhuǎn)身看向衛(wèi)烜。 因為他的突然停步轉(zhuǎn)身,正在想事情的偽正太一個不察,差點撞到父親腿上,不由得伸手扯住他的袍擺穩(wěn)住身體。 瑞王大手一探,便將兒子拎到面前來,對他道:“本王今日已如了你的意,以后給本王安份點,不然這親事隨時都退了,讓你沒地方哭去!” 這種話也只能嚇唬小孩子,衛(wèi)烜并沒放在心上,說道:“言而無信非君子所為,父王應(yīng)該不會做這等背信棄義之事。” 瑞王:“……”這熊兒子喲,不是從來不認真聽先生講課的么?怎么會懂這種大道理? 看他那一臉熊樣,瑞王想起這陣子被他天天糾纏折騰的事情,若不是嫡妃去世之前放心不下這兒子,他也保證過會好好地照顧他,哪里容得他如此驕縱任性、就差爬到老子頭上撒野了?想起先前去提親時,康儀長公主的委婉拒絕,瑞王雖不致于生氣,卻也覺得有幾分被落了面子。 自從文德帝登基后,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被人如此落面子了,雖然康儀是親meimei,但是卻不怎么熟悉,瑞王心里也沒有什么兄妹之情,若不是礙著這兒子非要壽安郡主當(dāng)世子妃,他早就甩袖走人了,何必去試探一個小姑娘? 為了這個混賬東西,他的老臉都丟盡了。 “哼,本王自不是那等小人。不過,這親事只是本王私底下給你定的,若是宮里的太后不同意,你欲如何?” 衛(wèi)烜抿唇,眸中滑過寒意,面上卻傲然地道:“皇祖母最疼我了,定然會同意的?!?/br> “哦,你讓她如何同意?”瑞王有趣地問,“難道又像以往那樣去她老人家面前撒潑打滾?” “不告訴你,我會讓她老人家同意就是了?!毙l(wèi)烜朝他抬了抬下巴,一臉驕傲的模樣。 瑞王伸手在他腦袋上狠狠地揉了下,將他的頭發(fā)都揉亂了,才哼了聲回了房。 衛(wèi)烜也不理在他身上發(fā)泄脾氣的父親,他帶著路平回了自己的艙房,將伺候的丫鬟婆子等都轟出去,便坐到窗前的矮榻上開始想事情。 路平安靜地坐在一旁,見主子想事情不敢打擾,將袖子里的啟蒙書拿出來開始認字。路平這陣子一直跟著世子,他雖然不知道世子為何對自己另眼相看,心里卻明白這是他的機會,所以他一定要抓住。 看了一會兒后,路平抬頭看向盤腿坐在榻上的男孩,發(fā)現(xiàn)男孩白玉般可愛的臉蛋上浮現(xiàn)一種與年齡不符合的森冷,雖不知道是何故,可是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很不對勁,讓他莫名地生起些寒意,那一瞬間,仿佛連呼吸都輕了。 這段時間,只要世子從壽安郡主那兒回來后,他發(fā)現(xiàn)世子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坐著想事情。他不知道世子年紀小小又身份尊貴,到底有什么事情可想的,可是那個時候,他臉上偶爾流露出來的神色總是讓他覺得很扭曲,有些駭人。 ——孩子,你長大后就知道這叫蛇精病發(fā)作了。 這時,衛(wèi)烜終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了,他看向路平,對他道:“去找嬤嬤要個帶鎖的盒子來?!?/br> 路平看了眼他手中的那塊玉佩,知道是用來裝這塊代表信物的玉佩,便點點頭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手上捧著一個鑲金雕花盒子回來。 衛(wèi)烜將那塊玉佩放到盒子里鎖住,叫來安嬤嬤吩咐道:“將這東西和母妃留給我的東西一起好生收好。” 安嬤嬤聽罷,趕緊慎重地接過了,不敢有絲毫待慢。 衛(wèi)烜吩咐完后,又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長長地吁了口氣,按捺下那股快要溢出胸口的癲狂之感。 他終于搶在康儀姑母為阿菀定下那個人之前將阿菀定下來了,并且,絕對不會讓這樁親事有解除的可能! 雖知自己此舉心急了一些,會得罪康儀姑母,可是以他對康儀姑母的認識,即便再不利的局面,她也會相法子將之扭轉(zhuǎn)成她希望的局面。這樁婚約既然定下了,以康儀姑母的性子,她應(yīng)該不會惱太久,反而很快開始分析這樁親事中的利弊,并且會為阿菀專門打算,挑出對阿菀好的方面加以謀劃。 而他,應(yīng)該是康儀姑母謀劃中最重要的一員。不過他也有信心能讓康儀姑母在以后對他滿意,認為他才是最適合阿菀的那個人,而不是未來的靖南郡王世子。 接下來,便等回京罷。 想罷,他望著窗外的江面,露出一個略帶血腥的微笑。 ☆、第 19 章 接下來的日子,衛(wèi)烜依然天天都會往阿菀這里跑,風(fēng)雨無阻。 瑞王每次看見他興沖沖地離開,有時候會覺得這兒子好像是生來為康儀長公主養(yǎng)的一樣,略覺得心塞,索性轉(zhuǎn)身眼不見為凈。 可能是兩家定下了婚約,所以兩家長輩也不像先前那般各自窩在自己的船里少有交流,這會兒瑞王妃隔三岔五地便過來找康儀長公主說說體已話,或者聊聊京城里流行的衣服首飾之類的,兩個女人相處得也算是融洽。 再過幾日,船就要抵達京城了,想到很快便能離開船住在正常的屋子里,眾人的心頭也好過了許多。雖然乘船也不錯,可是到底活動空間有限,有時候風(fēng)大一些,船會跟著搖晃起來,也有些難受的。 這日午時,瑞王妃攜著衛(wèi)烜一起過來。 衛(wèi)烜給康儀長公主夫妻請安后,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帶著路平去找阿菀了。 康儀長公主微笑著目送他跑開,并不阻攔。似乎從兩家定下婚約后,只要衛(wèi)烜過來,康儀長公主不僅不阻攔,還十分縱容,伺候阿菀的丫鬟婆子們也得到她的吩咐,自然也不會像以往那般,有些時候會不著痕跡地阻攔他,不讓他進去打擾。 瑞王妃看了眼康儀長公主溫柔的神色,目光微閃,也笑著不作聲。 羅曄不好留在這里,與瑞王妃見過禮后,便進了艙房抱他的珍藏孤本去了。 康儀長公主攜著瑞王妃坐下,待丫鬟上了茶點后,方笑道:“嫂子可用膳了?我這邊兒有廚子做了份江南口味的桂花水晶糕,味道不錯,嫂子也一起嘗嘗?!闭f罷,又吩咐候在一旁的余嬤嬤道:“也叫廚房送份到郡主那兒,讓世子也一同嘗嘗?!?/br> 瑞王妃笑道,“那我是有口福了,你這里的吃食也精致,很多都是京城沒有的,怨不得烜兒天天往你這兒跑。” 康儀長公主用帕子掩著唇笑,“嫂子你快別這么說,不過是meimei在江南呆了幾年,見阿菀喜歡江南這邊的點心,恰好得了一個擅做點心的廚子便帶回來罷了。江南有江南的風(fēng)味,咱們京城有京城的特色,烜兒也是一時看著新鮮罷。對了,七皇兄呢?怎么不和嫂子一起過來說說話?” “你七皇兄他在忙呢,雖然現(xiàn)在是出門在外,可是每天都會快馬加鞭送來的公文讓他忙碌,哪里得清閑?”瑞王妃狀似無奈地道。 康儀長公主唇邊的笑容微深,能讓一個王爺連出門游玩都如此忙碌,可見宮里的那位皇帝對他有多信任,給他諸多特權(quán)。 等點心上桌后,瑞王妃拈了一塊散發(fā)著清雅桂花香氣的水晶糕吃了一口,入口綿軟,唇齒留香,確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