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微微頷首，隨后有些猶豫，道：“mama，您最近請醫(yī)生來看過了嗎？”

    當(dāng)初女皇從母國帶來的中醫(yī)在俄國只是小范圍的流行，但女皇本人一直堅持中醫(yī)喝藥，而不肯接受西醫(yī)的手術(shù)，因此她的身體總是平平。

    “還是老樣子，圣彼得堡有些濕冷，肺部不舒服也很正常?！迸屎攘艘豢跓狎v騰的紅茶，道：“生死這件事是很難說的，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麗茲，你不用擔(dān)心?！?/br>
    伊麗莎白無言。

    等到離開女皇的花園之后，阿列克謝才開口道：“殿下，您看起來不大高興。”

    “阿列克謝，我確實不大高興。”伊麗莎白憂心忡忡地開口道：“mama剛才說的話有些不祥，我很擔(dān)心。她確實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她已經(jīng)五十五歲了，但我希望她的身體永遠(yuǎn)都好?！?/br>
    阿列克謝只好安慰道：“我們要尊重女皇陛下自己的決定，上天一定會保佑她的?！?/br>
    一七二八年春天，皇儲伊麗莎白與未婚夫阿列克謝正式完婚，盛大而又華麗的婚禮典禮持續(xù)了整整三天，邀請了各國大使出場，更是將當(dāng)初彼得一世給她準(zhǔn)備的首飾借給了女兒，希望她同樣能收獲幸福的婚姻?；蕛e出心裁地設(shè)計了一場男女互換服飾的舞會，盡情地欣賞了貴族們的窘態(tài)。

    女皇下令允許全國的學(xué)生休假三天，同時給莫斯科大學(xué)撥款繼續(xù)支持學(xué)校的發(fā)展。

    同年，皇儲伊麗莎白懷孕，于次年四月生下皇孫安德烈·阿列克謝耶維奇·羅曼諾夫。

    新生兒的出生帶來的是女皇的衰老，她經(jīng)手的政務(wù)越來越少，相比之下，她陪伴親人的時間似乎越來越多，她喜歡帶著皇孫在花園中散步，一字一句耐心地教導(dǎo)皇孫說話，而如今真正在掌管這個帝國的無冕之王是皇儲伊麗莎白。

    年僅四歲的皇孫十分聰穎，什么知識總是一學(xué)就會，他更像他的爺爺彼得一世，總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對萬事萬物都充滿了好奇心，但又繼承了奶奶黑色的眸子，看起來精致可愛。

    “奶奶，什么時候我可以去清國看看呢？”

    女皇捏了捏孫子的小臉，道：“你想去那里嗎？”

    “我想看看那里究竟是什么樣的地方，能夠給我這么好的奶奶?！?/br>
    女皇不由莞爾，道：“安德烈，你太像你的爺爺了，總是這樣用蜜糖話語來贊美身邊的人，將來你的妻子一定會很幸福的?！?/br>
    安德烈小大人一樣地開口道：“那我會娶一位像奶奶一樣聰明善良的妻子，和她分享我的一切，到時候帶她來見奶奶?！?/br>
    “真是不錯的想法?！迸薁恐鴮O子的手，道：“等到以后如果還有機(jī)會，奶奶帶你去清國看看，好不好？”

    她的語調(diào)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有些惆悵，前不久她收到母國的來信，弟弟的身體情況每日愈下，不知道在她回信詢問的這段時間如何了，是否有所好轉(zhuǎn)？這不免讓她有些擔(dān)憂。

    “奶奶，喝一杯茶吧?！卑驳铝宜坪跤行?dān)憂，道：“mama說奶奶要是咳嗽了，就必須要立刻喝水，可是奶奶的身體里流淌的都是茶水，所以mama讓我給奶奶倒茶……”

    女皇被他的話語逗笑，道：“好吧，讓我們一起喝一杯茶，不過你恐怕要喝牛奶了，安德烈殿下?！?/br>
    皇儲夫婦兩個回來的時候，安德烈正在那里一個人玩玩具，見到父母回來了，軟糯開口道：“爸爸，mama。小點聲，奶奶睡著了?！?/br>
    伊麗莎白看到母親正倚著沙發(fā)安然入睡，松弛的皮膚牽扯著皺紋，白色的發(fā)絲夾雜著為數(shù)不多的黑發(fā)，她還是那樣一絲不茍的精致和優(yōu)雅，只是那種疲憊已經(jīng)無法隱藏。

    她隱隱有些心痛，走到母親身邊，輕輕地為她蓋好毯子，隨后對著丈夫和兒子輕聲道：“走吧，出去一會兒。”

    阿列克謝微微頷首，抱起兒子道：“我們出去玩，讓mama和奶奶談?wù)劇！?/br>
    “好?！?/br>
    伊麗莎白坐在母親的身邊，母親本就身材嬌小，年老之后更顯得十分瘦弱，躺在搖椅內(nèi)的她看起來異常孤單，這讓伊麗莎白萬分難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沉睡的女皇才朦朧醒來，喃喃道：“彼得……”

    伊麗莎白心中一痛，隨后低聲道：“mama?！?/br>
    “麗茲……”女皇漸漸回過神，嘆了一口氣，道：“我夢到你爸爸了……”

    “他說什么了？”

    “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送給我了一束花……”女皇悵然道：“就像過去那樣，他讓我回來?！?/br>
    已故皇帝對于花草并不喜歡，卻為妻子修建了華美的花園，堅持每天送一束花給她。

    伊麗莎白垂下眼瞼，道：“你們都思念對方了?！?/br>
    “也許吧……”女皇沉思片刻，道：“麗茲，在我和你爸爸的墓地邊上種一棵白樺樹吧，就像是我們的花園里的那一棵一樣，這樣即使在另一個世界，我們一家終究還會團(tuán)聚的?！?/br>
    伊麗莎白靠在母親肩上，道：“mama，別這樣說……”她的話語中難得帶了啜泣：“我不要您離開我，更不要離開我們。”

    女皇撫摸著女兒的臉頰，如同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只是如今她已經(jīng)垂垂老矣，她輕聲道：“生命的結(jié)束不代表我的離開，即使有一天我躺在冰冷的棺木里，只要還有你在，我就沒有真正從這個世上消失，麗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