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鄭易理都不理,鉆進車里,啟動,加速,打方向盤。他拿起電話打給小姚: “小姚,最后一次,你幫我拖一下時間,別把卷宗送出去。就給我一上午的時間。” 那邊聽出動靜:“鄭易你現(xiàn)在要干什么?” “我現(xiàn)在不知道,但如果我的推理是對的,我一定會找到證據(jù)的?!?/br> “鄭易你瘋了……” “小姚我求你了!” “……” “……” “……我不知道能拖多久?!?/br> “謝謝。” …… 大康剛拉開汽修店的卷簾門,一輛車就幾乎迎面沖進來,一個急剎車,鄭易跳下來,劈頭蓋臉就問:“賴子有沒有別的住處,除了警察搜過的那個?” “你問這個干……” “你想不想救北野?”他打斷。 大康見他臉色嚴峻如鐵,不敢多問,趕緊往副駕駛上跑:“我?guī)闳??!?/br> 車開得飛快,大康在副駕駛上大氣不敢出,就見鄭易一次次看手表,每看一次,就踩一次油門。 “你……真的相信小北不是雨衣人?”大康試探。 “他非說自己是?!编嵰讱獾美湫Γ坝暌氯朔赴改敲炊啻?,哪怕就一次,他肯定有不在場證明??伤遣挥??!?/br> 他火氣大,大康不吭聲了。 “4月10號晚上10點,4月21號晚上11點,5月1號晚上10點。” “什么?” “這幾個日子你給我記好了?!编嵰桌淠樈淮拔也恢辣币暗纳盍晳T,也不知道他認識哪些人。你們很多熟人都畢業(yè)出去打工了,想辦法把每一個人聯(lián)系上,看有沒有人在這三個時間段見過北野?!?/br> 大康眼睛發(fā)亮:“只要找到一個,他就不是雨衣人了?” “你先找到再說?!?/br> “好。誒——左拐!” …… 房東用鑰匙打開門,灰塵和塑料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子很小,一個單間一個廁所,家里卻亂糟糟的擠滿了諸如自行車舊電飯煲模型舊dv之類的東西。 鄭易讓大康待在外邊,他穿了鞋套進去。 “他不常來這里?!贝罂堤筋^,“他把這兒當儲物的。” 鄭易沒理。臉色比上次難看多了。 鄭易在屋子里挪步,這兒太亂,他一點頭緒都沒有,暗暗的心慌又涌上來。他吸一口氣,吸進一嘴的腐舊味。他走到衣柜邊,拉開門,愣了。 衣柜里擠滿從小到大的男孩舊衣物,沒有半點多的空間,可左邊掛衣服的地方有一半是空的。另外幾件長款衣服擠在一起,卻偏偏留出這個空位。 鄭易掃一眼高度,這里原本掛著的很可能是好幾件雨衣。 他的手抖了一下,更確定了,偏偏該死的這算哪門子證據(jù)。 手機響了,鄭易接起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九點。 “鄭易,這案子怕是要定了?!毙∫β曇艉艿停坪踉谧呃壤?,“現(xiàn)在的證據(jù)鏈非常充分,沒有一點漏洞?!?/br> “你幫我跟隊長說說,能不能把北野的口供留下來?!?/br> “這怎么可能?” “那卷宗先不要交……” “這案子已經(jīng)拖很久了,我說這些,隊長不會聽啊?!?/br> “小姚,”鄭易用力沉了一口氣,“這個案子太特殊,物證少,人證關(guān)鍵。因為魏萊和賴青都死了,死無對證,所以北野的口供是決定性的。如果交上去變成證據(jù)。他就不可能再翻供了?!彼麕缀跻笏殡娫挘耙坏┻@個成為證據(jù),他以后說的每一句和口供相反的話都沒有可信度!他很可能會坐一輩子牢的!” “你還指望著他會翻供嗎?他的律師是他伯父請的,連他自己的律師都撬不開他的嘴。你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如此堅定正是因為他說的是真話?” “我不管。”鄭易抓著頭發(fā),滿臉通紅,“你們不能把卷宗交出去,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找到證據(jù)的?!?/br> 他準備掛電話,望著滿屋子的雜物,又忍住無力感,說:“桂葉街237號,你讓鑒證科的人過來?!?/br> “他們都在開會!”小姚忍無可忍。 “那就讓實習生過來!” “我掛電話了?!?/br> “小姚!”鄭易喊住她,“我剛才看到了!” “……” “賴青是雨衣人。他真的是。你今早答應(yīng)過我的,最后一次,你相信我。讓鑒證科的實習生們過來?!?/br> “11點會議就結(jié)束了。我看他們能找到什么東西。瘋子?!?/br> 嘟。嘟。 鄭易放下手機,胸膛起伏著。 他翻找屋子里的每一樣東西,成.人.雜志,色.情片,情.趣品,新買的女人內(nèi).衣褲,一堆的線索卻偏偏沒一個是證據(jù)。 時間一分一秒,仿佛能讓人聽見它走動的聲音。 他找得汗流浹背,讓自己停下來。 雨衣人的標識只有雨衣,全被處理掉了。就不剩別的標識了。 不能從雨衣人入手,換個角度,魏萊的死。 他看一眼手表,九點半。 梳理一下,如果要證明賴青殺了魏萊,他肯定去過現(xiàn)場,衣服和鞋子會沾血和泥土,他回回穿雨衣就會為了擋著。應(yīng)該不會把衣服鞋子扔掉,只會清理。作案一次扔一次,他沒那么多錢。 然后是兇器,刀。北野說刀扔進河里了, 等一下,這又回到了死胡同。 北野之所以會處理魏萊,是他一開始以為魏萊是陳念殺的,這說明陳念至少傷了魏萊。但他后來確定,不是陳念。 那為什么死者身上只有一條傷口? 這個問題不解決,說什么都沒用。 他站在炎熱沉悶的屋子中間,熱汗直冒,只有一條刺傷的口。他腦子里回放他看過無數(shù)邊的尸體傷口,突然,眼前晃過一幅畫面。 今早他疲憊不堪昏昏欲睡時,小姚從他手里把資料抽開,他當時看到一張桌子。 鄭易的心隱隱緊繃,那是賴青家案發(fā)案場的桌子,桌指縫里插.著一根木簽,桌子的縫隙…… 一個念頭如過電般竄過他的身體。 如此詭異蹊蹺的傷口,不可置信! 鄭易大步走出去,到大康身邊:“北野和賴子有沒有買過相同的刀?” 大康愣了。 “問你話。” “你怎么知道?”大康話沒完,鑒證科的人進了樓道,鄭易沖下樓梯,喊:“301,你們好好搜一下衣服鞋子之類的東西?!闭f著,快步和他們擦肩而過,跑下樓去了。 鄭易一路風馳電掣趕去看守所見北野。 他在空空的走廊上踱步,心潮難平??词直恚c半。 門開,守衛(wèi)出來說:“律師還沒來,你再等一會兒?!?/br> 鄭易推開他就沖進去。守衛(wèi)去拉,鄭易回頭朝他伸出手掌:“我不會把他怎么樣。你通融一下?!?/br> 他面色堅決,守衛(wèi)又認識他,睜只眼閉只眼就出去了,關(guān)上門。 鄭易在北野面前坐下,氣息都不平穩(wěn)。高度緊張了一早上,他有些脫力,臉色也相當疲憊,看得出是熬了一夜的。 北野平靜看著他。 鄭易也安靜了很久,他忽然有些難過,他難以想象,對面的少年不肯解脫自己,哪怕面對無期的徒刑也不松口,只是為了替陳念阻擋那萬分之一的危險。 良久,他輕聲問:“你怕我們會冤枉陳念嗎?” 北野睫羽微顫。 “我說對了。北野,你太謹慎了。昨晚我揭穿你的整個計劃時,揭穿賴青才是雨衣人時,你有那么一瞬,是想告訴我真相的。——是啊,坐一輩子牢,誰都會害怕啊。當我告訴你,只要陳念沒殺人,我就一定保她時,你心里在權(quán)衡要不要講真相,所以,你無意識地和我多說了幾句話。你的真心話。” “如果不是你的那句話,可能案子就像你計劃的那么定了。北野,這是你想看到的嗎?”鄭易微微傾身,隔著桌子看著他漆黑的眼睛,“不,我說我會保陳念后,你其實有一絲動搖,你想說真話洗脫一部分你身上的罪名。你想早點出去見她。 可你最終放棄了。因為你不想拿陳念冒險。 你不能承認我的整套推理,一旦承認,陳念就會牽扯進來。‘只有一個傷口’就無法解釋。你有真相,卻不能說,因為你沒證據(jù)。如果我們信,你可以洗清不屬于你的罪名;可如果我們不信,陳念就陷入危險?!?/br> 北野眸光微動。 “對,我發(fā)現(xiàn)了為什么只有一個傷口。北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编嵰變墒謴堥_,抵在桌上,“二次傷口本應(yīng)該鑒定得出來,但兩把相同的刀增加了難度,加上尸體傷口已開始腐敗,定不了了??晌叶寄芟氲?,這就說明我們不會冤枉陳念。 北野,或許你認為我昨晚的保證有心無力,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向你證明我能發(fā)現(xiàn)傷口的問題。我再次向你保證陳念不會有……” 話音未落,手機又響了。 鄭易看北野一眼,他已經(jīng)垂下眼睛去。 鄭易拿起手機上了走廊,門半掩:“喂?” “鄭易,會議要提前結(jié)束了?!?/br> 鄭易心一震,直接道:“你把手機給隊長。” 小姚不敢,壓低聲音:“你搞什么?!” “把手機給隊長?!编嵰追€(wěn)住聲音。 對方手機易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