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原來的老司機身體每況愈下,決定提前退休,鄭衍敘和老司機也有這么些年的感情了,老司機想把兒子介紹來開車,鄭衍敘并沒有異議。事實卻證明,任何崗位的裙帶關(guān)系都是不靠譜的,這小司機到任才幾個月?就已經(jīng)把三輛車開進了修車行——不是撞了車,就是撞了馬路牙子。 把賓利當碰碰車開的司機,鄭衍敘究其一生,也就碰見過這么一個。鄭衍敘的忍耐自然已經(jīng)到了上限,而就在剛才,他給司機打電話,司機竟然告訴鄭衍敘,他正在修車行,想要看看之前送去的車修得怎么樣了。 終于,逼得鄭衍敘只能說:“你明天不用來上班了?!?/br> 可掛了電話,鄭衍敘才發(fā)現(xiàn),他一沒車鑰匙,二沒現(xiàn)金,該怎么回去成了棘手問題。 給小司機打電話,讓他把車鑰匙送回來?明顯不是鄭衍敘的風格。響當當?shù)目菩趴偛茫椭荒茉谶@月黑風高夜里,拿著手機站在路邊,開始搗鼓起自家的打車軟件。 說來也是慚愧,雖是自家的打車軟件,wuli鄭總之前卻從未用過,搗鼓了半天,終于會下單了,心下一喜時,手機卻進了一則短信。 “鄭總,我對不起您,我會謝罪的,您千萬別告訴我爸爸?!?/br> 鄭衍敘被氣得嘴都歪了—— 那熊孩子! 鄭衍敘再打電話過去,就再也打不通了。 這熊孩子該不會真的想不開吧? 冷血資本家就這么敗給了玻璃心熊孩子,放棄了回家睡個好覺的難得機會,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這家修車行。 可惜,放眼整家修車行,他那輛掉了塊漆的車確實就停在這兒,可哪兒有熊孩子的身影? 這熊孩子該不會真的想不開吧?這句話第二次飄過鄭衍敘的腦海,鄭衍敘表面平靜,實則心中已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而鄭衍敘前腳剛走進修車行,蹲在他車后的那個女人就打了雞血似的,騰地站了起來,逃命似的朝外跑去。動靜大到連鄭衍敘都本能地回了頭。 只見那女人身上那件駝色風衣被吹得下擺飛揚,頭發(fā)也在風中凌亂,明明是出奇狼狽的畫面,竟有那么絲賞心悅目,以至于周圍幾個修車工的目光都定格了。 當然,定格的目光中肯定不包括鄭衍敘的,他只看了這么一眼,便準備轉(zhuǎn)回頭去繼續(xù)尋找那成天坑爹坑老板的熊孩子。卻在準備轉(zhuǎn)回頭去的一瞬間,定格了—— 那穿風衣的女人手機突然響了。 手機鈴聲是一串小黃人的笑聲。 從來不看動畫片的高冷總裁,是怎么知道小黃人的呢? 這還得從小半年前說起,當時,時任他生活助理的某人,手機鈴聲用的就是一串小黃人的笑聲,高冷總裁第一次聽到這鈴聲響起時,著實是被那魔音穿耳的笑聲碎了三觀—— “趕緊把鈴聲給我換了。” 他當時的那位生活助理,也是個坑爹坑老板的典范,不換鈴聲也就算了,繪聲繪色足足半小時、只為向他科普小黃人的動畫片也就算了,竟然還擅自替他申請了手機彩鈴——這彩鈴,鄭衍敘足足用了小半年還無知無覺,直到前段時間,某位正和科信有上市合作的財團法人無意提起:“鄭總,我之所以這么相信你,是因為你是個很真實的人,是個不失童真的人。第一次聽到你的手機彩鈴就知道,我沒有合作錯人。” 彩鈴?什么彩鈴? 當晚,鄭衍敘有史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撥通了自己的手機。當一串小黃人的笑聲從聽筒里傳出的那一刻,鄭衍敘臉一僵。 這是誰干的好事? 答案已不言而喻。 有多少他的合作伙伴、他的商業(yè)對手、他的敵人他的友人聽過他的彩鈴?又有多少人會因此覺得,堂堂鄭總心里其實住著一個小小少女? 想到這里,鄭衍敘的臉終于不僵了——因為嘴已經(jīng)被氣歪了。 他后來試探著問過向檬:“你知道小黃人么?” 那段時間,連向檬這個鄰居都很少能見到他,好不容易逮著一次他不加班,她自然要跑樓下蹭飯來了,只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知道啊,你之前用的彩鈴不就是?” “你怎么從來不問我為什么要用這個彩鈴?” “因為我也很詫異你竟然會迷小黃人,就沒好意思問?!?/br> 向檬說著說著就放下筷子,失笑起來。鄭衍敘卻表情驟冷:他?迷小黃人?怎么可能? “不過,最近你好像把彩鈴給消了?!毕蛎释蝗幌氲健?/br> 鄭衍敘皮笑rou不笑——他當然要第一時間消掉彩鈴。 只是他不會告訴任何人,換掉彩鈴的那一天,他還干了件鬼使神差的事——搜了那部某人安利過太多次的動畫片,一看看到凌晨兩點。周圍黑暗而安靜,只有電視里,那個掃把頭、動不動就跳腳的小黃人,在那“嘎嘎嘎嘎”地笑著,歡快而吵鬧。 掃把頭,動不動就跳腳——和某人還真有幾分神似。 她不也曾,在他黑暗而安靜的世界里,“嘎嘎嘎嘎”地笑著,歡快而吵鬧…… 以至于今時今日,鄭衍敘的那位生活助理已經(jīng)卸任這么久了,一聽到那魔音穿耳的笑聲,他還是會本能地僵住。 而那個穿風衣的女人,并沒有任由她的手機鈴聲繼續(xù)作祟,而是一邊繼續(xù)疾走,一邊迅速接聽:“喂?” “……” “徐一星啊!我去了你說的修車行,沒見到你人?。 ?/br> 徐一星……不就是他的小司機么? 鄭衍敘眉頭不由得又深了幾分—— 那熊孩子有時間給她打電話,卻沒時間接他的電話? 成功逃離修車行的袁滿,轉(zhuǎn)眼就上了出租車,只是她不知道,身后有一雙眼睛,一直目送著她上車,目送著車子遠離。 那小司機剛開始回她電話,說自己臨時有事,離開了修車行,下次再約。 結(jié)果電話掛了沒多久,就又給她打電話,說還是約今天吧,轉(zhuǎn)頭就又約她在別的地方見面。 賠個修車費還這么折騰,袁滿掛了電話滿腔不服,到了指定地點,又不見那司機的蹤影。袁滿掏手機的動作都帶著薄怒了,直接一個電話飚過去:“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說來又不……” 電話那頭,卻有一聲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打斷了她:“一會兒就到?!?/br> 袁滿一愣。 聽筒里那聲音…… 怎么聽起來,那么的…… “徐一星?”袁滿幾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問道。 “……” “……” “鄭衍敘?!彪娫捘穷^,滿腔冷意地糾正道。 ☆、第51章 “鄭衍敘?!彪娫捘穷^,淡然地糾正。 “……” “……” 袁滿嚇得差點就把手機給撂地上,跟小丑拋球似的手忙腳亂了一番,才險險接住手機。 鄭衍敘……終究是她袁滿死活都躲不過的一劫么? 既然老天爺一定要讓他倆見面,得!那就正面應(yīng)戰(zhàn)吧! 袁滿清了清嗓,這才把手機重新放到耳邊,以一副連自己都么聽過的傲慢嗓音回了句:“鄭衍敘?誰???” 隨即袁滿就感覺到手機那頭的空氣為之一凝結(jié)。 “……”手機那頭停了足足五秒,才繃著聲線回道,“你曾經(jīng)的上司,以及你曾經(jīng)的客戶?!?/br> 逗悶子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物美價廉的娛樂活動,一想到鄭衍敘說這話時緊繃的側(cè)臉如何寫滿了憋屈,袁滿就忍不住想要大笑三聲。當然,大笑還未出嗓就被她壓了回去,硬生生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哦!鄭先生??!我想起來了……” 電話那頭的空氣,分明又凝結(jié)了幾分。 聽筒里明明一點聲音都沒有,可袁老師對那表面云淡風輕、骨子里卻極其臭屁的鄭先生簡直了如指掌,完全能從彼端的沉默中可以勾勒出鄭衍敘此刻,肯定是氣極反笑,嘴角一勾,劈手就把電話給掛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鄭衍敘“啪”地就把電話給掛了。 呵呵,小樣兒,氣不死你…… 袁滿身后就是世貿(mào)天階,人來人往中,就數(shù)她笑得最得意。 袁滿收起手機,腦子里已不由得飛出n種場景—— 他見到她時—— 是會像此刻她左前方那個剛和女神見上面的男人一樣,露出滿眼的驚艷? 還是會像此刻她右前方那個剛和女朋友吵完架的男人一樣,詳裝著冷靜? 還是會像此刻她正前方那個剛和曖昧對象表白完、等著曖昧對象點頭的男人一樣,一臉的局促? 但無論鄭衍敘會是以上何種反應(yīng),她都一定要拿出畢生所學的裝逼能力,甩他一臉人民幣,“不用找了?!比缓笏︻^走掉,留給他一個高傲的背影——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袁滿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 11月的天氣,早就能凍的人如篩糠般發(fā)抖,周圍的人,誰不是裹緊了衣服匆匆來去?只有袁老師反其道行之,嚯地拉低了衣領(lǐng),解開了風衣的扣子,一雙腿能露多,就絕不露少,就這么獨立在寒風中,覺得自己儼然是遠處廣告看板里、衣裾飄飄的歐美大模的翻版,被自己美麗凍人的精神感動得“嗞溜”一聲,一掛鼻涕就這么流了下來。 什么叫做趕早不如趕巧?什么叫做天亡我也? 就是當她一派優(yōu)雅地以剪刀腿的美妙姿勢立在寒風中時,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可就在一掛鼻涕悄然流下,她剛準備掏紙巾,另一掛鼻涕,又從另一個鼻孔里悄然流下,兩掛鼻涕如此爭先恐后,袁滿掏紙巾不及,一雙皮鞋就這么悄然停在了她面前。 和一個多小時前,她在修車行里看到的那雙皮鞋,一!模!一!樣! 袁老師被那寒風吹得,指尖都僵了,手就這么一抖,紙巾就掉在了地上——準確來說,是正好掉在了鄭衍敘的鞋上。 鄭衍敘淺淺地皺了下眉。 面前這女人吧,打眼望去還真教人認不出是曾經(jīng)的袁老師了,但那兩掛鮮明又生猛的鼻涕,著實還是袁老師的一貫風格。 真的是鮮明又生猛,這才一會兒工夫,鼻涕就要流到她嘴里了,鄭衍敘撿起紙巾,抽出一張,一把捂過去。 袁滿趕緊接過紙巾的控制權(quán),背過身去狠狠擤了下鼻涕。呼……鼻子終于通暢了,可說好的歐美大模范兒呢?也全灰飛煙滅在了擤鼻涕的聲音中。 袁滿這才有精力抬頭,時隔三個月后,第一次正視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既沒有像方才她左前方那個剛和女神見上面的男人一樣,露出滿眼的驚艷;也沒有像右前方那個剛和女朋友吵完架的男人一樣,詳裝著冷靜;更沒有像正前方那個剛和曖昧對象表白完、等著曖昧對象點頭的男人一樣,一臉的局促…… 他只是被她那響亮的擤鼻涕聲,震懾得一時之間忘了開口。 袁滿趕緊把紙巾丟進一旁的垃圾桶,作勢咳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