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病房內,午后的陽光從窗外投進,正好落在向檬臉上,向檬臉上,連細細的絨毛都分毫畢現,但這個精致的女人,無論是妝容還是笑容,在如此明亮的陽光下都無懈可擊—— 這是一個太適合開誠布公的午后,于是在短暫的沉默后,向檬再度開口:“但你知不知道,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br> 向檬還是那樣微笑著,袁滿卻不由得皺起了眉。 鄭衍敘喜歡的人,不就是她向檬么?如今這話卻從向檬本人嘴里說出來,袁滿心里哪能不一“咯噔”。 再看向檬時,袁滿不得不另眼相待了:“你一直知道他喜歡你?” 向檬的表情—— 袁滿就當她是默認了。 袁滿心里不由得嘀咕起來,這倆人還真有意思,一個不說,另一個就假裝不知道,一直在用友情的名義掩蓋一切。 至于向檬具體是什么時候知道,又是怎么知道的,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袁滿咬了咬牙,索性快刀斬亂麻,直切主題了:“那你呢?” “我想你能明白,我和衍敘太熟,熟到我覺得我對他,應該不可能會產生愛情。但他又是我不可或缺的朋友和親人,有時候我寧愿他一直不說,我也就順理成章地一直假裝不知道,否則我一旦拒絕他,我將永遠失去他?!?/br> 那意思就是,她一點也不喜歡鄭衍敘咯? 可就當這個結論剛在袁滿腦子里成型,向檬卻話鋒一轉,伴著一絲苦笑道:“可我這些年經歷了這么多,說實話,我真的是傷怕了。我現在回過頭來,發(fā)現他還一直在原地等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能一輩子呵護我,不欺騙我,一輩子對我好的,估計就只有他了??伞艺娴牟恢涝鯓硬拍馨褜λ母星榕まD成愛?;蛟S我需要時間……” 聽到這里,袁滿不得不肅然起敬,像她這樣的俗人,“備胎”二字就能徹底概括掉的故事,從向檬嘴里說出來,怎么就那么令人動容? 但轉念想想,人不都是自私的嗎?丹尼爾的自私傷害了向檬;向檬的自私令她不愛鄭衍敘、但依舊需要鄭衍敘—— 而袁滿的自私,令她幾乎是帶著斥責的,問向檬:“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對鄭衍敘很不公平嗎?” 向檬被短暫地問住了,但很快,找到了答案:“愛情里,又何來公平?” ……ko!袁老師再無可辯駁。 “袁老師,希望你能和衍敘劃清界限,好么?” 袁滿眉梢一揚,怎么突然扯到她身上來了…… “我知道我這樣說很自私,但我這也是為了你好,要知道,得不到回應的愛,傷的永遠是你自己?!?/br> “……” “……” 向檬走了,把病房還給袁滿,只留下一室安靜。 向檬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相反,那簡直是真理,誰不知道暗戀是種傷敵0自損100的愚蠢行為,可誰又控制了自己的心? 很顯然,如今的她成了另一個陳小姐,固步自封,還甘之如飴。 劃清界限才是最理智的。可……誰又真的做得到呢? 向檬沒再回來,鄭衍敘也沒了蹤影,沒病沒災、身體倍兒棒的袁老師在病房里待了不到一小時,就被院方“請”出了意愿。 耷拉著腦袋走出醫(yī)院,見一輛熟悉的黑箱轎車停在自己跟前,袁滿頓時眼睛一亮,向檬的勸告瞬間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袁滿幾乎是一路小跑地來到車邊,拉開車門鉆進去—— 車廂里等著她的,卻只有司機。 司機客氣地對袁滿笑笑:“鄭先生讓我送你回去?!?/br> “鄭先生人呢?” 司機笑笑,沒說話,直接發(fā)動了車子。 整個后座,因只坐著她一人,而顯得異常寬大,怎么之前還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上抱下的鄭衍敘,轉眼就憑空消失了? 袁滿下意識地摸口袋找手機,卻摸了個空。司機透過后視鏡見狀,這才想起要把她的手機給她—— “袁小姐,鄭先生剛抱你下車的時候,撿到了你的手機,讓我還給你——我都差點忘了?!?/br> 司機一邊將手機反手遞給袁滿,一邊抱歉地說。 袁滿接過手機,都來不及說謝謝,就顧著低頭解鎖手機,連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一連串未讀的微信消息都顧不上看,直接調出通訊錄,找到鄭衍敘的號碼,撥過去。 電話不通。 他該不會是趕回趴體去了吧? 那老娘的一番苦心豈不是要徹底白費啦?袁滿這么想著,分毫不敢耽擱,既然鄭衍敘電話不通,她只能打給高登,讓他看牢場子了。 好搭檔果然是心有靈犀,袁滿的電話還沒撥出去,高登的電話就直接打了過來—— 袁滿一看來電顯示上蹦出的“高登”二字,立馬接聽。 那邊廂,高登的笑聲那叫一個驚世駭俗:“哈哈哈哈老袁,你太能耐了,這個求婚徹底黃了!” 袁滿一聽,頓時松了口氣:“向檬沒回去?” “沒。丹尼爾大發(fā)雷霆,一氣之下把所有人都趕走了?!鄙頌楸悔s走的一員,高登笑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袁滿咬了咬牙,有些心虛地問:“那……鄭衍敘呢?” “鄭衍敘?我一直沒看到他人,應該也沒回來?!?/br> 袁滿轉念想想,也對,鄭衍敘肯定得陪著向檬,哪會回到情敵的求婚現場? 就在袁滿琢磨著,鄭衍敘和向檬能拋下她這個“病人”去哪兒時,電話那頭的高登已經忍不住八卦起來:“對了,我一直發(fā)微信問你你到底把女主角拐哪去了,你怎么也不回我?” 袁滿腦子里想著別的,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那頭的高登,音色卻突然一緊:“等等!我手機剛收到了一封郵件……” “……” “……” “是……解約書?”高登滿腔疑惑,“鄭衍敘發(fā)送來的?” 袁滿一愣。 此時此刻,剛把車駛出別墅區(qū)、還在用耳機講電話的高登,猛地一記剎車,車還沒停穩(wěn),高登已經迫不及待地點開了這封名為“解約書”的郵件。 終于確定自己沒看錯。 高登傻眼了,趕緊點開附件,隨著一行一行地往下閱覽,高登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了:“鄭衍敘要和我們解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袁?” “……” “……” 電話另一頭的袁滿,就這樣坐在勻速行駛的車后座上,如果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傻眼了。 而此時的她絕不會想到,在她還猶豫著該不該劃清界限時,“鄭衍敘”這三個字,就已經先行——強行——從她的世界消失了…… ☆、第44章 以前,總聽鄭衍敘的助理夸老板辦事效率高、從不拖泥帶水,袁滿還覺得助理說得太臭屁。直到如今,袁滿才切切實實地體會到,什么叫做——從不拖泥帶水。 第二天,她賬戶就收到了違約金。 按照合同上的規(guī)定,提前終止合約,他將支付百分之三百的違約金。 有了這筆違約金,她這一年不開工都能吃香喝辣了呢!她是不是該開心地跳起來? 這是她和高登的聯名戶頭,她收到了進賬提醒,自然高登也收到了,于是袁滿接到高登的來電時,一點都不意外。 而聽筒那邊傳出的高登的聲音,卻是滿滿的意外:“要不要咱當面問問鄭衍敘,為什么突然終止合約?我想了一宿都沒想明白……” 是啊,距離她從醫(yī)院回來,已經整整24小時過去了,起初袁滿也想不明白,可輾轉無眠了整整一個晚上,思來想去,應該只有一種可能—— 向檬把一切都告訴了鄭衍敘。 所以……她和陳程獲得了一樣的下場。 這是鄭衍敘處理感情問題的一貫方法——你心亂如麻?行,那他就快刀斬亂麻。手起刀落,斷得一干二凈。 “喂?老袁?你有在聽嗎?” 袁滿始終不發(fā)聲,聽筒另一端的高登終于忍不住問。 袁滿被高登一語驚醒,姓鄭的心硬,她卻只能嘴硬:“咱也是有脾氣的人,憑什么對咱呼之即來、呼之即去,還要咱去主動求和?” “我是怕鄭衍敘對我們的服務不滿,繼而遷怒到app的開發(fā)上,要知道這個月底就要測評了,萬一鄭衍敘沒有用我們的團隊,我們怎么跟那幫大學生交代?” 高登的話,言猶在耳,袁滿看著網銀里多出來的那串數字,靜止了足足一分鐘,突然騰地站起,直沖玄關而去。 剛從廚房端著一盤素菜出來的袁媽,險些被女兒撞倒,趕緊一個側身躲開,扭頭見袁滿已經蹲在玄關那兒換鞋了,好不納悶:“都要吃晚飯了,你還往外跑什么?” “我不吃了!” 袁滿說著,開門就沖了出去。 聽著“砰”地一聲關門聲,袁媽一臉的納悶,剛苦哈哈地盛了一碗冬瓜湯從廚房里走出來的袁爸見狀,卻是滿腔竊喜,連忙問老伴:“女兒既然不在家吃,那就加個葷菜唄!” “……” “老婆大人,請準奏!” 最近女兒減肥成癡,為了配合女兒,只要女兒在家吃飯,二老絕對是一桌子的素菜,半點葷腥都不能有。袁爸眼饞rou菜都眼饞小半個月了。正希冀地看著袁媽,不料袁媽回頭就是一記毛栗子敲在袁爸腦門正中央:“不!準!奏!” 而這時候的袁滿,已經一鼓作氣跑下了樓梯。 習慣有時候真的很可怕,就好比最初不讓她坐電梯、只讓她爬樓梯,她爬了不到兩層就氣喘吁吁,滿腔怨言,可如今,竟已經習慣了一出門就左拐往樓梯間走,再也沒想過她其實只要右拐,就能輕輕松松地去坐電梯。 又好比現在…… 當她終于停下奔跑的腳步,抬頭一看,她竟又來到了鄭衍敘家樓下。 減肥期間,她其實經常這樣夜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每次她的夜跑終點,都選在了鄭衍敘家樓下。站在樓下,也不干別的,就只是一樓一樓地往上數,看看那扇窗里是他的加,看看他的家里有沒有亮燈。有亮燈的話,她也不會上門去拜訪—— 明明是這么無聊的惡趣味,她卻漸漸養(yǎng)成了習慣。甚至今天,她其實根本沒打算來這兒,本來只想跑跑步,流流汗,卻恍然間一抬頭,發(fā)現自己又來到了這里。 所以說,習慣多可怕。 而至于那扇窗里才是他的家,袁滿已經不用一樓一樓地往上數,一眼就從那一片或明或暗的落地窗里找到了目標—— 那扇窗是暗著的,鄭衍敘并不在家。 可能在和向檬吃燭光晚餐吧,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