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她這么說的目的是什么?讓孟子梓誤會她要尋短見,然后趕過來? 房門拉開又關(guān)上,陳思怡走了。 她沒鎖門,老式樓房,門鎖是里外轉(zhuǎn)門把的,孟子梓來了,門把手一轉(zhuǎn)就進來了。 要拆穿陳思怡的詭計,或者留著最后一點面子給彼此,這時起床離開便可。 窗外月光暗淡,窗簾顏色變得厚重,米白成了暗咖色,沒有明亮時的婉約,窗臺上那盆苞葉芋映在窗簾上的影子像古老的舊城墻的墻面浮雕,許流年定定看著,如困在網(wǎng)中央的魚兒似,徒勞無力掙扎。 拍門聲打破了沉寂,孟子梓大聲喊道:“陳思怡,開門?!?/br> 他到底未能坐視陳思怡尋死,許流年微微笑,原來搖擺的心堅定下來。 孟子梓重情重義,要讓他和程邇?nèi)环直离x析不易,眼下無須她推動從天而降的機會,不把握,談什么報仇。 門把手“喀”一下轉(zhuǎn)開了,許流年閉上眼。 悉索聲,孟子梓在摸索電燈開關(guān),,噠噠幾聲響,屋里還是黑暗,稍停,幽藍的手機光亮刺破了黑暗閃進眼角,又很快熄滅。 “許流年,你怎么在這里,陳思怡呢?”孟子梓問,聲音微微發(fā)顫,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意外。 離得不算近,還有五步遠,自己又蓋著被子只露了臉,只是手機光亮一閃,他的視力可真好。 黑天暗地,以他的機敏,應(yīng)該馬上察覺到不對,這時,如果他心無旁騖,自然是馬上給程邇?nèi)淮螂娫挕?/br> 許流年沉住呼吸,靜靜地等待。 孟子梓沒有打電話。 噠噠……皮鞋踩過地磚的聲音越來越近,眼縫里原來就是一片黑暗,更暗了,烏沉沉的,孟子梓咚咚心跳聲音越來越響,初始是雨打疏窗,后來就是沙場沖鋒陷陣的戰(zhàn)鼓,看不見,也能感覺到,孟子梓在居高臨下望著她。 許流年微有窒息。 除了程邇?nèi)唬龔臎]和一個男人如此曖昧接近過。 床墊沉了下去,孟子梓在床沿坐了下來,冰涼的帶著寒意的手指撫上許流年額頭,許流年一顫,一雙手死死捉住床單。 額頭上涼意森森的那只手在頃刻間熱燙如火。 ☆、第17章 許流年腦子里一陣混亂,迷迷糊糊里,忽然想起畢業(yè)前的一次聚會,那夜,一班同學(xué)相約去酒吧喝酒慶祝畢業(yè),酒至半酣時,酒吧停電,包廂一片昏暗,忽然間,有一只手撫上她臉頰。 她以為是程邇?nèi)?,還貼了臉輕蹭了一下。 那只手一觸即離,與此同時,燈光復(fù)亮,幾個同學(xué)拿起酒杯接著大聲呼喝,獨孟子梓急促地站了起來往外走。 當時只覺得奇怪,現(xiàn)在回想起來,恐怕,黑暗里那只手的主人是孟子梓。 床墊嘎吱響了一下,陌生的男人氣息逼近,看不見,也知孟子梓就在頭頂,他的兩只手撐在她頭部兩側(cè),煙草味和陌生的男人氣味混和在一起的吐息已然侵蝕進她的鼻腔。 一觸即發(fā)的局勢。 空調(diào)嘶嘶轉(zhuǎn)著,一聲比一聲高,像定時炸彈的計時器在跳動。 早已預(yù)料到這時的情景,許流年仍未能坦然面對,攥著床單的手收得越來越緊,身體緊繃僵硬。 孟子梓的氣息越來越粗重,沉沉心跳沖撞著許流年的耳膜。 許流年牙齒打顫,想做些什么打破沉默,或是哎喲一聲表示剛醒了過來,或是干脆伸手,勾住孟子梓脖子……要報仇,眼下的機會就得把握住。 可是,讓她怎么能夠,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和程邇?nèi)恢獾哪腥恕H密無間! “咦,怎么沒亮燈?難道保險絲又斷了?”門外突然傳來陳思怡的說話聲。 她在跟誰說話?是不是程邇?nèi)唬?/br> 許流年怔了怔,咬緊牙,假裝翻身,手肘一撞,孟子梓撐在她脖側(cè)的手被撞開,啪一聲,燈亮了,與此同時,失去雙手支撐的孟子梓跌趴到許流年身上。 “孟子梓,你在干嘛?”程邇?nèi)坏恼f話細如游絲,卻比悶雷炸響更震耳欲聾。 許流年身體微顫,腦袋炸裂開來,轟隆隆作響,生命力好像消失了,又好像聚集到別的什么地方,*和靈魂脫離,軀殼是被拋棄的死物。 這是程邇?nèi)淮藭r的感覺。 有那么一瞬,許流年覺得自己太殘忍了,極快的,仇恨又將負疚壓下,了無痕跡。 窗簾隨風起落,幻化出無數(shù)魑魅鬼影。 片刻的怔忡后,程邇?nèi)粠状蟛經(jīng)_到床前粗暴地抓起孟子梓。 “孟子梓,我在這里,床上是流年,你怎么沒弄清楚就……唉!”陳思怡跺腳。 許流年明白陳思怡想做什么了,暗贊高明。 孟子梓只有兩條路可走。 或是讓程邇?nèi)徽J為他對自己心懷不軌,從此親如兄弟的同學(xué)成陌路。 或是接過陳思怡遞來的梯子,解釋一下,說是誤會床上的是陳思怡,如此,他就得真真假假和陳思怡談起戀愛。 往后,也許為了消除程邇?nèi)坏囊杉?,在沒有心儀之人的情況下就和陳思怡結(jié)婚了。 看來陳思怡也看出孟子梓喜歡自己了,所以設(shè)了這一局。 先把自己灌醉,然后誘騙孟子梓過來,又喊了程邇?nèi)粊斫幼约夯厝ィ阌嫷锰煲聼o縫。 不知孟子梓會怎么選擇? 許流年希望,他堅持自我,重視自已的婚姻和未來更甚于友情,和程邇?nèi)粵Q裂。 瞬息的沉默后,孟子梓苦笑了一聲,摸出一個盒子,說:“邇?nèi)?,我也是剛到,我以為床上是思怡,想給她個驚喜,你看,這是我剛買的打算向思怡求婚的戒指?!?/br> 他竟然……不止接陳思怡遞來的梯子下臺階,而且,把自己逼上絕路! 許流年呆住。 “子梓,你……”程邇?nèi)灰脖煌蝗缙鋪淼淖児蕮翥铝耍行┛诮Y(jié),略一停,彎腰抱起許流年大踏步走了出去,“我?guī)Я髂晗然厝チ?。?/br> 雖沒醉得糊涂,不舒服和糊糊卻是實打?qū)嵉?,不用裝,許流年閉著眼,任由腦子昏旋身下大地搖晃。 程邇?nèi)蛔叩脴O快,腳步凌亂急促。 汽車就在樓下,把許流年抱進汽車后座后,他沒有起身離開,而地緊緊摟著她,手臂繃得很緊,剛硬如鐵鏈,緊緊鎖拷住她。 許流年悄悄睜眼,窗外燈光暗淡,照射進車里半明半寐,程邇?nèi)豢∶赖拿佳廴局p塵薄霧,臉頰上泛著病態(tài)的紅色,水潤的胭脂的淡紅,飄忽滟滟的風情,一顆淚珠從他眼里滾出來時,許流年忍不住嘴角輕牽。 快活和悲傷混雜,攪拌出甜酸苦辣千百種滋味。 程邇?nèi)灰舶l(fā)現(xiàn)孟子梓的心思了,可是,在兄弟和心上人之間,他殘忍地選擇了心上人。 許流年為孟子梓不值。 又為程邇?nèi)槐В?/br> 她知道,他很重視和孟子梓的友情。 他很傷心! 淚水,還有粗重紊亂的呼吸印證了許流年的猜測。 友誼已出現(xiàn)裂痕,再添一把火,孟子梓和程邇?nèi)槐銜直离x析。 謀劃順利,許流年墜入怡適的夢鄉(xiāng)中。 城市流瀉著七彩琉璃閃爍似的光芒,斑斕璀粲,閃閃亮亮,程邇?nèi)婚_得極緩,怕汽車的震動驚擾了許流年的美夢,亦且,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調(diào)頭。 汽車上了淮江路,離家只有一個路口了,傾盆大雨忽而兜頭而至,夜的沉黑在風雨里搖擺不定,程邇?nèi)簧钗丝跉猓胺降难垌兊们逦?/br> 將許流年輕放到床上后,程邇?nèi)怀隽朔块g,來到客廳中,掏出手機給孟子梓打電話。 “在哪里,我們見個面。” “許流年喝醉了,你不陪她嗎?”孟子梓遲疑了好久說。 “流年喝醉后每回都睡得很沉,一時半會不會醒來?!背踢?nèi)坏偷偷?,拿起車鑰匙,邊走邊說:“子梓,咱們是兄弟,我覺得,兄弟之間沒什么不能開誠布公談的,你說是不是?” 房門在背后合上,程邇?nèi)坏牟铰某练€(wěn)堅定,毫不猶豫。 他不能失去流年,也不想失去孟子梓這個情同兄弟的朋友,有些事,不能兩全,卻,能盡量避免悲劇。 許流年做了個荒誕冗長的夢,夢里她和程邇?nèi)辉诤┥?,程邇?nèi)挥蒙匙佣蚜艘粋€城堡,他說,他是王子,許流年是公主,這個城堡是公主和王子的家,話音剛落,海水漲潮,海浪沖了過來,城堡瞬間無影無蹤。 程邇?nèi)粵_進海水中,拼命撈著,要把他們的家找回來,更大的一個浪頭打來,程邇?nèi)灰粋€趔趄被海浪卷走,開始還有一雙手在水面撲騰,后來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邇?nèi)唬慊貋怼痹S流年尖叫。 她不要城堡,她只要他平安。 許流年醒來時,窗外晚霞滿天,又是第二天的傍晚。 空調(diào)開得足,地板涼浸浸的,赤足走在上面,心臟都凍住了。 浴室里面有人,程邇?nèi)辉阢逶?,半敞著門,邊洗澡邊哼著“小白兔白又白兩只耳朵豎起來……” 他對這首歌情有獨鐘,唱的時候,還喜歡搖頭晃腦,小時候可愛,如今長大了,配著英俊的外表,低沉悅耳的聲音,不是可愛,而是說不出的脈脈情逗。 他在她面前第一次唱歌就是唱這首歌,因為他會唱歌,當時在她眼里形象特別高大,他于是很得意,念念不忘。 許流年癡癡站著,一動不動。 浴缸里都是泡沫,程邇?nèi)灰贿厯u晃著身體一邊搓脖子手臂,濕漉漉的頭發(fā)柔軟地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優(yōu)美的下頜粘了少許泡沫,帶著不設(shè)防的純凈和天真。 許流年口干舌燥,她想親他,親他的眼瞼唇角,想和他像無拘無束的美人魚一樣,在泡沫里嬉戲。 “女王陛下看夠了嗎?”程邇?nèi)缓龅剞D(zhuǎn)頭,嘻笑著,突地站了起來。 即使?jié)M身的泡沫,也未能完全掩住他利落平實的腹部,以及……令人臉熱心跳的部位。 知道自己在看他卻假裝不知道,還不停地賣弄性感風情,許流年嗔罵道:“不要臉!”一面往外退。 她沒能走脫,程邇?nèi)粠е鴿M身泡沫朝她撲來,三兩下把她拖進浴缸里面。 “在老婆面前不用要臉,老婆,你說是不是?”親吻的空隙,他啞著嗓子撒嬌,一雙手小狗刨蹄似,肆意橫行。 許流年喘不過氣來,又羞又怒,拿他無可奈何。 這家伙人前含蓄斂淡,溫潤翩然,人后,臉皮厚得讓人無語。 晚霞透過百葉窗縫隙照進浴室,紅彤彤無處不在,泡沫在霞光里成了七彩的迷夢,許流年漸漸沉迷,顫抖著,抬頭狠狠地一口咬住程邇?nèi)缓斫Y(jié)。 意識昏沉恍恍惚惚中,許流年聽到程邇?nèi)徽f:“流年,財產(chǎn)贈與手續(xù)的法律文書全準備好了,明天你跟我上公證處公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