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其實并不清楚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沒關(guān)系，這并不妨礙他將這件事的影響降低，并不讓遲箏箏受到過多的關(guān)注。

    鄭葉也真的以為遲箏箏是憑借意志力，在死亡邊界熬過來的。

    除了聞余，沒人知道，嚴(yán)格意義上來說，遲箏箏……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身體溫度消失。

    ——可聞余不會告訴任何人。

    他們出去了，病房里面，只剩下聞余和躺著的遲箏箏。

    他一直握著她的手，雖然她的手還是很涼，卻是已經(jīng)有了溫度和心跳聲。

    她只是睡著了。

    聞余想到這兒，忍不住摸摸她的臉頰，確定溫度之后，長出一口氣。

    他也不叫她醒來，只是一直守著她，沒兩分鐘，便要確定她的呼吸和心跳，以及溫度，而后，再長出一口氣。

    -

    天邊亮了起來，新的一天到來。

    鄭葉提著早餐進(jìn)了病房。

    “阿余，你昨晚沒睡對不對？趕緊休息一會兒，我?guī)湍闶刂??！编嵢~拿著粥過來，聲音還算輕快。

    聞余搖搖頭，開口，聲音沙啞至極，咳嗽兩聲，這才說道：“等下吃，我守著她。”

    “你可別等下了，她既然已經(jīng)醒來，醫(yī)生也說腦部損傷基本上自愈，不會出事的。你先吃飯休息休息，待會兒還要上藥。”鄭葉念念叨叨。

    提到上藥，他便忍不住道：“我說你是不是傻子？得虧那不是剛燒出來的開水，真是什么都敢往身上潑，當(dāng)時我要是給你現(xiàn)燒開水，你是不是也敢潑自己身上？”

    聞余沒說話，但顯然，他這是表示——是的。

    鄭葉哼了一聲，皺眉：“有熱水袋你不知道用，干嘛往自己身上潑水？你這就是太軸，換句話說，就是腦袋有包，瞎來?！?/br>
    可不是瞎來嗎？

    今天給聞余上藥的醫(yī)生可沒少指責(zé)他，尤其是看著那些水泡，鄭葉真是沒話說了。

    他覺得，那一刻的聞余就是個瘋子，潑開水都能干得出來，要是遲箏箏真死了，還有什么他干不出來的？

    “傻子……”床上，遲箏箏開口了。

    聲音很輕很低，帶著無力和虛弱感。

    鄭葉眼睛一亮，正要上前。

    那在他說話的時候毫無反應(yīng)的聞余，已經(jīng)站了起來，傾身靠近遲箏箏的臉，聲音沙啞激動：“箏箏，你醒了？有沒有什么不舒服？我叫醫(yī)生過來看看?！?/br>
    遲箏箏輕輕搖了搖頭，動作非常輕，顯然是很艱難才做出這個動作。

    她一直看著聞余。

    遲箏箏大概知道自己暈了多久，檢查的時候隱隱聽見醫(yī)生說了，但她沒有想到，這些天，聞余竟然瘦了這么多，都瘦到有些脫相。

    胡子拉碴，他一貫干凈整潔的衣服，也有些皺皺巴巴。

    眼下青黑，一張臉憔悴到讓她心疼。

    “傻子……”遲箏箏輕聲道：“為什么不照顧好自己，為什么要燙傷自己……”

    聞余握著她的手，遞到唇邊，輕輕吻了吻，聲音溫柔：“沒想那么多，受傷就受傷，不礙事。你若是能醒來，我這點傷就不算什么，你若是不能醒來……”那受傷不受傷，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在那一刻，遲箏箏的身體需要溫暖，人體是最恒溫的，他讓自己的身體發(fā)燙，緊緊抱著她，能將她身體包裹住大半，便能讓她全身都能暖起來，又不會被燙傷。

    ——那是最好的辦法。

    至于他受點燙傷？

    不重要，一點也不重要。

    疼痛甚至才讓他有真實感。

    遲箏箏沒說話，只是眼睛一眨，眼淚便落了下來。

    聞余傾身，低頭吻過，聲音沙啞心疼：“箏箏，不要哭，我沒事的，你能夠醒來，我好開心，真的很開心。”

    ——是從死到生的開心。

    那種絕望到了極點的希望，難以用言語描述。

    “能、能夠……再見到你……我也、我也很開心……”遲箏箏的眼睛泛著光，極為明亮，她緊緊望著他，聲音輕輕，“我沒有失約……以后，我都會陪著你……”

    她從死亡掙扎著過來，來赴這一場約定。

    不曾失約。

    “好好好，我給你記下了，不能毀約?！?/br>
    聞余落下淚，“你知道嗎，你暈倒之后，我好后悔沒有早點向你求婚，沒有早點讓你嫁給我。我們的夫妻關(guān)系，應(yīng)該早早定下來的?！?/br>
    那樣，便是墓碑上面，也能寫妻遲箏箏，夫聞余。

    他伸手，想要去摸戒指，卻摸了個空。

    那晚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什么戒指不戒指，早不知道丟在哪兒了。

    遲箏箏扯了扯嘴角，聲音重了些：“我愿意，魚魚，我那天的話還沒說完，我愿意嫁給你，做你的妻子。”

    聞余又哭又笑，低頭，臉頰輕輕蹭著她的臉，不敢用力。

    鄭葉走出了病房，關(guān)上門。

    這里面，分明房間很大，但壓根兒沒有他站著的地方！

    分明是他忙前忙后，給遲箏箏辦理一切手續(xù)，又應(yīng)付醫(yī)生，還把余鼎的事情安排好，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壓根兒就看不見他！

    他應(yīng)該生氣的，但合上門后，他卻露出笑容，眼中滿是笑意。

    他們這樣，可真好。

    看起來談戀愛好像還是有些意思的，要不然等遲箏箏身體好了，聞余回歸，他就休個長假，然后好好談個戀愛？

    就這么說定了！

    -

    天已經(jīng)亮了，遲箏箏住著的病房視野很好，從窗簾拉開的窗戶往外看，便能看見朝陽緩緩升起。

    嶄新的一天又來了。

    寒冬走到尾聲，迎了春。

    遲箏箏有了些力氣，掙扎兩下。

    “怎么了？先別動，不舒服嗎？”聞余一下子就急了。

    遲箏箏搖搖頭，想了想，還是道：“魚魚，我……我當(dāng)時死了對不對？”

    聞余一僵，不說話。

    她卻是了然，輕聲道：“其實，我是遲箏箏，但并不是這個世界的遲家大……”

    聞余抬手，用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邊，手微微顫抖，不讓她說下去。

    半響，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她：“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愛著的是你?！?/br>
    車禍后和車禍前的遲箏箏，完全是兩個模樣。

    但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他愛著的，是面前這個遲箏箏，是給他家，給他溫暖，為他撫平創(chuàng)傷的遲箏箏。

    是這個可可愛愛，無時無刻不在吸引他的遲箏箏。

    遲箏箏微愣。

    聞余聲音更加沙?。骸肮~箏，你既然醒來了，是不是……就不走了？”

    遲箏箏再次一愣。

    半響，她道：“嗯，我不走?！?/br>
    聞余笑了，一臉滿足：“那就好，那就好?！?/br>
    他的要求很低很低，只要她不走，只要她還在身邊，怎么都可以。

    遲箏箏眼眶有些酸澀。

    所以……

    聞余是以為她的“死亡”，是她想要“回去”了嗎？

    那既然她是回去，他知道她會回哪兒去嗎？他跟著她走，又真的能夠追上她嗎？

    既然追不上，他為什么還要這樣？

    ——他愛她，遠(yuǎn)比她想象中，還要深很多很多。

    遲箏箏眼眶濕潤，看著他，聲音暗?。骸奥動?，我愛你，我不會走的，永遠(yuǎn)也不會。”

    一年期滿，既然她睜開了眼睛。

    那就再也不會走了！

    她的愛人在這個世界上，還與她有白首之約。

    第77章 小蜜   遲箏箏搓搓手，暗搓搓嘿嘿笑。……

    聞余的燙傷看著有些嚇人, 但因為及時來醫(yī)院處理，所以并不礙事，沒兩天就差不多好全了。

    反而是遲箏箏, 雖然從之前那種狀態(tài)醒來, 卻不像當(dāng)初剛剛穿來時候那樣，一好起來就活潑亂跳, 反而有些虛弱，還需要時間調(diào)養(yǎng)。

    但遲箏箏卻并不想住在醫(yī)院。

    “我們辦理出院吧?！蹦克妥哂忠徊ㄡt(yī)生之后, 遲箏箏看向聞余。

    聞余臉色有些不好看。

    當(dāng)然, 這不是因為遲箏箏, 而是因為這些好奇的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