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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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半跪在案幾前,反復看著手中的教具,有時微微蹙著眉頭,有時又會嘴角淡淡勾了勾,案幾上的清淡映出的光暈,將她的側(cè)顏半遮住,修長的羽睫在光暈下輕輕眨了眨,剪影出一道清新秀麗的輪廓,讓人忘了移目。 少許,他在案幾前落座。 沈悅才反應(yīng)過來,本是想起身行禮,但見到他的時候,又忽得想起昨日桃桃手中的那根玉米,不由彎眸笑了笑。 “笑什么?”他抬眸看她,心中又莫名微動。 沈悅笑道,“昨日和桃桃一道做了個玉米手工,貼了眼睛,鼻子,嘴巴,笑臉,還有頭發(fā),桃桃很喜歡,我問她要不要給玉米取個名字……” “然后呢”他淡聲問。 沈悅凝眸看他,“桃桃取了你的名字?!?/br> “卓遠?”他眉頭微攏,似是意外。 “清之。”她卻忽然開口。 這兩個字毫無預(yù)兆從她口中喚出,他不由愣住。 以為她在喚他。 她的聲音溫柔清和,又似夜鶯婉轉(zhuǎn),昏黃的燈光下,撩人心扉,猝不及防…… 第018章 月色清暉 良久,他才回過神來,她口中那聲“清之”并不是在喚他…… 只是過了許久,耳畔仍是她溫和親近的聲音,卓遠耳根子微微紅了紅。 他從未如此,更少有這般魔怔過…… “這是什么?”他目光探究般看向案幾上的教具,自然得轉(zhuǎn)了話題。 心猿意馬。 但粉紅塔本就顯眼,尤其是垂直積高的時候,從底端開始,層層縮小,很容易讓人好奇。 他的話題轉(zhuǎn)得并不突兀。 沈悅果真被他的話吸引了過去,“這是粉紅塔,是感官區(qū)的教具。幼童對大小的認知,往往需要一個過程,粉紅塔可以讓孩子在反復探索中,學會憑視覺辨別物體大小?!?/br> 臨末,忽然道,“王爺試試?” “我?”卓遠懵住。 沈悅將粉紅塔的積木塊水平排了序,又朝他道,“王爺可以試著從大到小,將粉紅塔疊上去。” 卓遠本就心虛。她說什么,他便做什么。 索性疊積木對他不難。 “粉紅塔有內(nèi)在邏輯,大人要疊很容易,但孩子卻需要在反復探索中才能慢慢發(fā)現(xiàn),大一些的積木放在下面,小一些的積木放上面,粉紅塔才不容易倒……但通常情況下,孩子在放上一層積木后,又會發(fā)現(xiàn)身邊原來還有更大的一塊,所以他們會反復手握,觀察,對比和思考,不斷加深對大小的印象……” 卓遠原本只是當和尚撞鐘,粉飾先前太平的。但聽沈悅短短兩句深入淺出解釋,嘴角又不由勾了勾,目光也重新看回她。 腦海中,似是都能想象小五、小七和小九分別搗弄粉紅塔時的模樣…… 只是才笑了些許,笑容就忽得僵住——他方才不是也在認真搗弄嗎? 他怎么也不知不覺間被‘洗腦’,竟然去做小五小七小九做的事情……還樂在其中? 卓遠有些懵。 只是回過神來的時候,又剛好聽沈悅道,“搭建對孩子來說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它會鍛煉孩子的手腦協(xié)調(diào)能力,也就是精細動作的能力,這些,都會在孩子無意識間慢慢習得……” 剛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洗腦’的某人,再次認可頷首。 沈悅卻停下來,忍不住笑了笑。 “……又笑什么?”他是怕被她看出先前端倪,淡淡垂眸問了句,其中心中有些發(fā)怵,又隱隱有期盼…… 沈悅輕聲嘆道,“王爺明日出征,眼下還在這里聽我說粉紅塔,是對府中孩子上心?!?/br> “是嗎?”卓遠倒是不曾想過她會說這句,但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他如沐春風,遂平和應(yīng)道,“他們都是我至親,我應(yīng)當照顧,只是家中孩子多,照看不過來。” 言及此處,卓遠眸間頓了頓,低聲道,“但你來了,我放心不少……” 他說的并非虛詞。 沈悅是對孩子極有耐心的人,他亦能察覺。這幾日的所見所聞,都讓他信賴她。 沈悅打趣,“我記得的,我立了軍令狀……” 他是沒有想到她會忽然提到軍令狀,卓遠忍不住輕笑一聲,沈悅便也跟著笑起來。 卓遠忽然想起昨日見漣媛的時候,漣媛問她是個怎樣的人,他近乎不假思索,應(yīng)道,一個特別的人…… 抬眸看向案幾對側(cè)時,沈悅唇邊的笑意,若清風霽月一般,噙著溫暖與柔和,似是今日里第二回 ,心底倏然漏了一拍。 卓遠微怔。 恰逢案幾上的燈盞光束跳了跳,屋中的燈火閃了閃,沈悅的目光正好被燈盞的異樣吸引了去,并未留意他先前的怔忪。 卓遠心底微舒。 稍稍低頭,看清是燈芯粘在了一處。 將燈芯撥開就好。 卓遠伸手,沈悅卻已拿起一側(cè)的小木條,輕輕撥了撥燈芯處,燈盞晃了晃,忽得恢復早前,重新將眼前悉數(shù)照亮。 只是照亮的同時,才見卓遠手中也拿著木條,方才應(yīng)是也想湊上前撥弄燈芯,卻被她捷足先登。 眼下,燈盞的光重新照亮,才見兩人仿佛都離得很近……近得,似是周遭的鴉雀無聲里,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他看她。 她亦看他。 她莫名想起想起大雨滂沱那日,她怕舅舅出事,壯著膽子去威德侯府扣門,其實那時心底忐忑,牙齒都在上下打著顫,但開門的人是卓遠,她一頭撞在他身上,險些跌倒,他伸手拽住她,她踉蹌撞進他懷里……但他什么都沒說,只叮囑她帶著梁業(yè)回去,什么都別問,陶叔會善后…… 寥寥幾句,沉穩(wěn)魄力。 在暴風驟雨中,也足以讓人心中安穩(wěn)踏實。 他也莫名想起暴雨中,她原本已經(jīng)上了馬車,卻又撐著傘,一路小跑折回,分明聽了他的話,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只剩一雙清亮干凈的眸子看著他,將手中的雨傘遞給他。 他愣愣接過…… 亦如眼下,他愣住,她其實也愣住。 各有思緒,卻都忘了移目。 “沈悅,我是有事尋你?!弊窟h放下小木條,似是先前的一幕都是錯覺一般。 沈悅稍許木訥。 卓遠借著放下小木條,將目光壓低,“我明日出征,快則三月,遲則五月回京,中途還隔了一個年關(guān),時間不短。這段時日內(nèi),府中大小事宜,你都可以尋陶叔幫忙。我也會讓卓夜留下,負責照顧府中孩子安全。” 卓遠言罷,從袖袋中掏出一枚繡著如意花卉的香囊,“這個給你?!?/br> “……給我?”沈悅遲疑接過,他身上一直有白玉蘭的淡香,這香囊里,放得應(yīng)是白玉蘭…… 沈悅沒想明白,他將貼身的香囊給她做什么,遂目中遲疑更重。 卓遠沉聲道,“在京中若是有事,帶著這個信物去尋禁軍左前衛(wèi)副使趙訴幫忙?!?/br> 信物…… 沈悅似是反應(yīng)過來,只是,“方才不是說,有事尋陶管家,卓侍衛(wèi)也在嗎?” 卓遠眸色微微沉了下去,“你不會時刻都同他們在一處,以防萬一,有備無患。” 沈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如意香囊,既而點了點頭,“我明白王爺?shù)囊馑剂??!?/br> 偌大一個平遠王府,在京中不可能沒有樹敵。 若是正好,陶管家和卓夜都不在,她在京中至少還可以尋到穩(wěn)妥的幫襯的人…… 卓遠是擔心府中的孩子,所以諸事未雨綢繆。 沈悅清楚這其中的厲害關(guān)系,遂應(yīng)了聲好,沒做旁的推辭。 見她收下,卓遠唇瓣微微抿了抿,又道,“還有一事。我在南邊,府中孩子的近況,你可以每月修書一封,軍中有信鴿可以送至我處,我想知曉府中孩子的事……” 沈悅應(yīng)道,“幼兒園里每日都會有孩子常日的記錄,王爺若是想看,每日應(yīng)當都有。按照正常額安排,每月還會有一次家校互動。屆時,王爺許是會收到孩子給你的東西……” 卓遠也笑,“都給陶叔,陶叔會有辦法給我?!?/br> “嗯?!鄙驉傒p聲。 言辭間,時間似是不覺過去得很快,天色已晚,他關(guān)心,“還弄什么?” 沈悅正好撐手起身,到了另一處案幾前,“有些教具有問題,先挑一挑,都是孩子用的,細致些的好。譬如這個,邊緣鋒利了些,容易傷到孩子的手;還有這個套娃,大小不容易對上,孩子多放幾次就會失去信心和興趣,都要改……我先看完,明日他們一來就能早些處理完,還有不少教具,明日還得趕工……” 她一面說,又一面檢查起案幾上的教具來,模樣認真而專注。 月色清暉,卓遠悠悠環(huán)臂,“我陪你?!?/br> 沈悅緩緩抬眸。 第019章 彩虹大門 她眸間意外,他卻已踱步至另一處的案幾前。 稍稍傾身,認認真真查看她壓在教具下的紙條,繼而淡淡笑了笑。她驚訝的目光里,他安靜在案幾前落座,拿起先前案幾上的小銼刀,耐性得將木質(zhì)的邊角處遍遍打磨圓滑。 打磨的事情不難,只是需要時間和耐性。 她本想出聲制止,但又想起他明日要帶兵出征,許是想這種方式多替府中的孩子做些事…… 卓遠果真沒有抬頭,卻悠悠道,“不用管我,反正呆著也是呆著,不會的再問你……” 沈悅嘴角微微牽了牽。 他儼然已經(jīng)上手,似是也不準備半途而廢。 沈悅臨到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只淡淡應(yīng)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