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姜珠看著她,卻半天沒言語。 這時,一旁的流云站了出來,“現(xiàn)在不管怎么樣,還請夫人明示,如果大人問起來又該如何回答!” “大人問起來?問什么?”姜珠笑著問道。 流云咬著牙道:“自然是問玉馬之事,玉馬是皇上所賜,大人極為喜愛,他回來時若是不見桌上有玉馬,定然會問起!” “呵!”姜珠又笑了起來。 流云看著,只覺莫名。 姜珠看著她道:“不過一尊小小玉馬,你們覺得宮翎會在意?這玉馬重要不重要,不是由你們說了算,而是由他說了算。你們呢,也大可以跟他說明實情,看看他到時候會怎么處置我,哦,是我的丫鬟……” 這話一說,流云深吸一口氣,竟是別噎的再也說不出話來。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萬萬沒想到姜珠當(dāng)真是一點也沒將這玉馬放在心上。 而且,竟然還直呼了大人的名諱! 雖然這只是一尊玉馬,可你這么袒護(hù)一個丫鬟,大人難道不會介意?怎么說,您進(jìn)門后他可是看都不看你一眼啊! 這是有多猖狂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姜珠渾然不理眾人的詫異,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恍然大悟狀的說道:“不過你也提醒我了,我雖然無法確定我的丫鬟是不是真的被陷害,但是你們家大人應(yīng)該能確定的。監(jiān)察司的本事,你們應(yīng)該知道,憑借一點點蛛絲馬跡,總歸能還原當(dāng)時的情況的,比如這玉片為什么會這么碎,比如為什么寶紋在門口喊了好幾下后里面的才有回應(yīng)……” 姜珠說到這里,視線正好落在水青身上,而當(dāng)看到她聽到最后肩膀一緊時,她的嘴角又彎起,然后繼續(xù)道:“所以,勞煩你們告訴宮翎真相的時候,順便把她們兩個也送過去,好讓他仔細(xì)的盤查一下。畢竟家里真有幾個只知道陷害人的玩意兒,終究是家門不幸,若是傳出去,也有損我威名啊,素素姑娘,你說是不是?” 秦素素余光看著頭越埋越低的水青,手指攥緊。 一干人很快又走了個干凈,來時威風(fēng),走時卻各個狼狽,雖然素素姑娘依然身姿挺拔,可那臉色終究是不大好看。 一個以下犯上被掌了嘴,另外兩個還背上了陷害人的嫌疑,如果一切再被確鑿,她顏面何存?她可是宮家的管事,這些丫鬟可都是由她挑選由她栽培的! 可是為什么明明志在必得的事,到最后竟然落得了這樣的局面! 夫人憑什么有峙無恐! 及至宮翎回來時,當(dāng)真有人不死心的將事情經(jīng)過回稟了,她們以為姜珠只是故作聲勢,只要大人一表態(tài),一切就能打回原形。誰知宮翎聽完后,當(dāng)真只是一句——“不過一尊玉馬,碎了就碎了?!?/br> 然后又是一句,“那兩個丫鬟就讓人審問一下吧。” 所有人都是驚詫萬分,明明大人成婚多日卻始終將夫人扔在一邊不聞不問,可為什么夫人明顯做錯了事,他竟然也毫不追究的就選擇了偏袒,更何況,歸根結(jié)底那還只是夫人身邊的一個小丫鬟??! 而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一個消息又從一個叫平兒的丫鬟口中傳出。 據(jù)說,素素姑娘將府中賬本交給夫人后,夫人是極不愿意管理的,原因無它,只嫌麻煩,所以當(dāng)晚就差人將賬本送到了大人跟前,說生怕管理不善出了差錯。哪知大人聽完后,又讓人將賬本送了回去,并說:沒事,錯了也無妨,你只當(dāng)管著玩吧。 這是一點都不在乎夫人將賬本管得一團(tuán)糟了! 這甚至是求著夫人管理府中大小事了! 這還是眾人眼中將夫人扔在一邊不管不顧的大人么! 眾人聽說后,皆是瞠目結(jié)舌難以置信,她們知道平兒跟夫人身邊的海棠是好姐妹,所以只以為這是她們瞎說的,可是等有人詢問了大人身邊的小孟大人并且得到肯定的回復(fù)后,所有人不得不信了。 可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她們卻也明白為什么今天夫人這么有恃無恐了,這是知道大人雖然不來可實際上還是將她寵得翻天覆地??! 她囂張,那是因為她有底氣??! 就是可憐了素素姑娘,沒搞明白就上了門,這下臉被打疼了吧! 不過夫人確實不錯哦,這么護(hù)短,只要在她手下,只怕也就不怕被人欺負(fù)了吧,就這一點,可是素素姑娘都做不到的,沒見流彩為她說話被掌了嘴,她連一點表態(tài)也沒有么。 素素姑娘雖好,可終究不是完美的呀。 夫人雖然兇悍,可是跟著她,不怕被欺負(fù)哦~ ——宮府內(nèi),各種議論不停流傳著…… …… 正房內(nèi),姜珠坐著,卻是面沉如水。 寶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她已把自己為什么要去書房的原因說了,包括想要告訴姑爺小姐的清心丸沒了,包括想要挽回姑爺?shù)男?,她該說的,全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個遍,可是小姐還在生氣,可是不單是小姐,就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她到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昨天小姐是私下讓海棠把賬本送到姑爺那去的,海棠回來也是偷偷跟小姐傳達(dá)了姑爺?shù)脑挼模齻冇幸獠m著,她不知道,所以才在今天險些闖了大禍。 她為什么就不忍忍呢!為什么就不聽小姐一再的告誡呢!不要自作主張,不要自作主張,這是小姐一再強(qiáng)調(diào)的事!上次寶瓶偷偷告訴夫人姑爺?shù)氖?,小姐不也一直冷著她么,她怎么就這么忍不住呢! “小姐,你罰我吧!寶紋知錯了!”她哭著,傷心極了。 姜珠聽著,卻只是頭疼,今天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狠狠打壓了秦素素一番,可是她真的是高興不起來。 自己的兩個丫鬟,怎么就這么不省心呢,一個個,盡捅簍子。 說真的,她還不得不佩服一下宮翎的本事,就這一個海棠,就已完完全全將她們兩個碾壓了。 就說昨晚她讓她把賬本送給宮翎吧,其實一來是想試探一下宮翎的反應(yīng),二來是想試探一下海棠對她的心思,所以她把賬本交給海棠的時候,她并沒有交代要說什么,可是等到海棠回來的時候,她卻把什么都處理好了。 她向?qū)m翎說了白天秦素素將賬本交給她時的情況,不偏不倚,卻也帶著偏倚,然后就又把賬本原封不動的帶了回來,同時還帶回了宮翎那句讓她失眠半宿的話。 ——沒事,錯了也無妨,你只當(dāng)管著玩吧。 而在最后,海棠也說了一句她始終沒提起的話,她說——大人是特意把奴婢安排在您院子里的,并說讓奴婢好好伺候您。 這是想讓她徹底安心了。 海棠很優(yōu)秀,而宮翎把這么優(yōu)秀的都挑出來給了您,不是對您有心還是什么? 海棠心向她的時候比較晚,可是她一下決心,便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真不知道宮翎是怎么培養(yǎng)出的這個人。 不過宮翎昨天這么說了,今天又來了這么一出,這是想好了吧? 想想,也過去了七八天了。 姜珠想著,便對寶紋道:“給我取筆墨來?!?/br> 寶紋一怔,很快站起,“是?!闭f著抹淚就跑開。 她很快又跑了回來,然后又開始研磨,一邊研磨,一邊還掉淚。姜珠也不管她,只是在紙上寫著—— “既然你這么配合,想來是已經(jīng)考慮好了吧?” 寫完,又對著寶紋道:“去給宮翎送去吧。” 寶紋一愣,很快又接過,“是小姐!” 姜珠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寶紋只有十四歲,雖然不如別人那么出類拔萃,可是她的那份死心塌地卻是誰都比不了的。她還小,有的是成長的機(jī)會。 …… 書房內(nèi),宮翎看著眼睛紅紅的寶紋,有些好笑。不過這個姜六真是,到這時候都不忘利用他一回。 故意讓寶紋過來,不是做給別人看的還是什么? 不過他雖然覺得這小丫頭不夠伶俐,卻也看中她對姜珠的那份忠誠,上一輩子,他記得她是陪她到了最后。 “好了,我知道了。這一碟桂花糕是你兄長愛吃的,你拿去跟他分了吧?!毕胫?,宮翎又命孟土裝起了那碟糕點。 寶紋正心驚膽戰(zhàn)著,乍聽到此話,一臉難以置信,半晌后才反應(yīng)過來連連致謝。隔了一會兒,見宮翎沒反應(yīng),又怯生生的問道:“姑爺,您不給小姐回個信嗎?” 以往小姐跟姑爺寫信,都是有來有往的,而且都是姑爺來得多,小姐回的少。 宮翎聽到此話,雙眸卻是一下垂下,半晌后,他回道:“告訴你家小姐,等我忙完了我會過去的?!?/br> “嗯?!睂毤y應(yīng)下,轉(zhuǎn)身欲走想起什么卻又停下問道,“是今天嗎?” 宮翎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嘴角一動,回道:“是?!?/br> 寶紋聽到這話,眼眸一下就亮了,她連連點了幾個頭,然后轉(zhuǎn)身就朝外走去,“奴婢現(xiàn)在就回去告訴小姐!” 終于等到了!終于等到了! 宮翎看著她的背影,感慨著,姜六身邊還真的是需要一個海棠一樣的丫鬟?。?/br> “大人,您今晚真的會去夫人那嗎?” 而他剛想著,只聽耳旁傳來一個聲音,回頭一看,卻見孟土也正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39|222 夕陽一點點落盡,燈盞一處處亮起,宮府上下依然不停討論著今日發(fā)生的事,正院內(nèi),卻是一片安靜。 只是這份安靜與往日不同,沉默里帶著別樣的振奮。 寶紋最是欣喜,姑爺說要來,她就相信他一定會來。就是小姐讓她不要聲張,所以她只能一個人高興著。 只是夜越來越深了,姑爺怎么還不來呢? 寶紋翹首以盼著,姜珠卻猶自鎮(zhèn)定。寶紋說宮翎今晚會過來的時候,她有些驚訝,轉(zhuǎn)瞬卻又覺得理應(yīng)如此。宮翎幾番周全了她,說明他心中已經(jīng)打定主意,而她主動傳去了書信,看似紆尊降貴,實則不過是順?biāo)屏酥邸獙m翎幫了她,她也不介意暫且將兩人的關(guān)系弄和緩些,畢竟看樣zigong翎也沒想對她怎么樣,畢竟她以后還要在這宮府生活下去。 她不想在夫妻關(guān)系中處處算計,時時營利,不過現(xiàn)在,也未嘗不可。 宮翎是戌時初刻到的正院。孟土在前面打著燈,一路走來,掀起了一陣波瀾。及至走到正院門口,守門的丫鬟更是嚇了一跳。海棠倒是早有所料,見著人也不意外,施了個禮就乖覺的折了回去替人開了門。 “夫人,大人來了?!彼p聲道,然后福了福身,又讓宮翎進(jìn)去。 臥房內(nèi),寶瓶正在收拾茶盤,寶紋正在撥燈芯,見到宮翎進(jìn)來,一個不知究竟驚詫不已,一個卻是瞬間笑起。 姜珠坐于桌前,正在閑閑的看著書。聽到聲音,卻是波瀾不驚的抬起頭。 也就幾天未見,卻好似隔了許久。還是一身黑衣,身形修長而挺拔,只是她在這屋子里住得久了,看見他站在這里,還真是覺得格格不入。 宮翎看著她,也只覺陌生。她就這么端然坐著,不見平常凌厲,不見原來柔媚,只是一派清淡,仿若與人無爭,卻又明明顯顯的帶著堅若壁壘的疏離。 宮翎不由地想起那天在馬車?yán)?,她問他——“宮翎,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個時候,她看著他,雙手攥緊,目光微紅,是壓制著的悲傷又心存期望著??墒乾F(xiàn)在,卻像是把之前的一切舍棄,只剩下了一個涇渭分明。 而她這么做的原因,他又如何不知道。她是喜歡他的,就算一開始抵觸滿是敵意,到后來還一直不愿承認(rèn),她的心思,他還是看得明白。而她又是那么驕傲的人,他退避三舍,她一次挽留,卻不會次次委曲求全。 說到底,還是他自己作死。 寶瓶跟寶紋已經(jīng)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了數(shù)盞燈火兩個人。姜珠見他始終站著也不說話,放下書本倒是先開了口,“有什么話,坐下說吧?!闭f著,提起茶壺還倒了兩杯茶。 一杯推到對面,一杯自己端起。 宮翎一副做錯了事卻又難以啟齒的樣子,真是讓她大開眼界。 宮翎聞言,也只覺自己失態(tài),不由訕然一笑。只是應(yīng)話走過去坐下的時候,卻又將手中一直握著的一個小瓶放在了桌上,并道:“你的藥該吃完了吧?” 姜珠一看,眼神一跳。瓶是白色小瓷瓶,與原來裝清心丸的一樣。今日寶紋回稟說清心丸只剩下了三顆,她想了想,也就隨它去了。這藥吃了確實好,時有的心悸確實沒了,可是若是吃完了,那也就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