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姜珠嘴角一抹,開始收兵,“我要說的也就這些了,唔,沒有其他意思,也就事先給大伯父您打聲招呼,省得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白費了心思?!?/br> 說著,姜珠就要告辭,可是想到什么,又頓下了腳步,“哦,差點忘了,我這還有一樁事情忘了說了?!?/br> 姜存忠見她還有事,頭皮又是一緊。 哪知姜珠只是眨眨眼道:“剛才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院子里都長草了。雖然說咱們侯府已經(jīng)衰敗了,但面子上還是要做做好的不是么?至于那些偷懶怠工的下人,該收拾的也得收拾一下,總不能因為是誰家的親戚就能光領(lǐng)銀子不干活的是么?侯府真的沒多少銀兩浪費在這些蠹蟲上了?!?/br> 語畢,姜珠一笑,告辭而去。 姜存忠看著她的背影,差點氣吐血來。那些蠹蟲是誰?還不是長房里那些亂七八糟的關(guān)系! 真是一句話都不讓他舒坦! 他低著頭盯著那張污了的紙,好半晌,憤然揪起。他原本是想寫信給馬大人的,再跟他確認(rèn)一下結(jié)親的事,可是如今,你讓他怎么寫! 可是不寫又該怎樣?馬大人那已經(jīng)意動,要是半途而廢了,他又該怎么想! 姜存忠原本的計劃是萬無一失的,先讓馬大人注意到自家的六侄女,然后再慫恿他請求皇上賜婚,到時候就算三房不同意,那不同意也得同意了,皇上的旨意,誰敢違抗?可是現(xiàn)在——想著剛才姜珠字字句句的威脅,姜存忠恨不得撕了她。 三房怎么就出來這么個東西! …… 姜珠離開正房的院子,嘴角始終含著微笑。 寶紋跟在后頭,卻又是激動又是緊張,“小姐,你剛才好厲害!”剛才裴存忠讓他們滾蛋,那倆守衛(wèi)出去了,可她怕小姐有事,沒跟著出去,只是躲在了外室,然后豎著耳朵聽了全程。 姜珠瞥了她一眼,見她臉都紅了,輕笑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前幾年你家小姐比剛才更厲害。” “是嘛!”寶紋眼睛亮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她四年前才來到這里,對所有的事都不甚了解,可姜珠卻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只是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走。寶紋只好轉(zhuǎn)了話題,“那小姐不怕侯爺對付您?”尋常時候,姜珠可沒少在她面前說長房的壞話。 “他只要不怕我拼的個魚死網(wǎng)破,他就試試看吧?!?/br> 寶紋見她說的這么云淡風(fēng)輕毫不在意,頓時更加崇敬了。她以往一直覺得小姐淑女一點會更好,可現(xiàn)在看著,這樣也不錯嘛。她喜滋滋的想著,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姜珠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姜珠走得急,是因為有心事。別看她剛才一番話震懾住了大伯父,可那也只是暫時的。她只是敲山震虎讓虎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只要虎在,她就別想安寧。 有句話叫做防不慎防,如果這次不是姜麗無意偷聽到了又跟她xiele密,誰知道她會遭遇些什么。大伯父老謀深算,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而且,就算她這次避開了那個馬大人,可是她還是要嫁人的,到時候長房一使壞,留著她挑的能有什么好? 姜珠正滿腹心思的走著,突然前頭傳來的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卻見二房的四堂姐姜麗正迎面走來。 “你不是一直窩在你那破院子里的么,怎么今天有心思出來了?”姜麗今年十九,長得如其名,很是艷麗,只是性格不太好,隨了她娘,有些尖酸刻薄。她跟姜珠是死對頭,見了就掐的那種,究其原因誰都想不起來了,無非就是一些屁大的事。 姜珠以前挺喜歡跟她針鋒相對的,可是后來大了,她也就沒那閑心的,只是架不住姜麗老是時不時的過來挑釁找茬,所以她也就只能繼續(xù)奉陪著,后來侯府沒落了,大大小小的聚會沒了,她竟?jié)u漸又喜歡上跟姜麗斗嘴了——日子太冷清了,跟人斗斗嘴也挺熱鬧的不是。 所以她此刻見著姜麗,眼睛就不自覺的彎了起來,“原來是四姐啊?!?/br> 姜麗最見不慣她笑瞇瞇的樣子,柳葉般的秀眉當(dāng)即蹙了起來,“你干嘛?“ 姜珠繼續(xù)笑道:“說起來我還要謝謝四姐呢。“ “什么意思?“姜麗茫然不解,見著姜珠笑而不語,便又道, “你該不會是聽說要嫁給那個馬大人得了失心瘋了吧?“想著,又捂著嘴笑了起來,姜珠過得慘,她就高興。同時又有些萬幸,幸好自己的娘及早給她訂了親,不然的話,嫁給姓馬的指不定就是她了。 姜珠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也不說破,只是轉(zhuǎn)身繼續(xù)往前走著。姜麗見她對自己不理不睬,有點氣惱,跟上去就要讓她說個明白。 姜珠一邊應(yīng)付一邊往前走,可是走著走著,突然停了下來。她熟門熟路,走的是花園了的小道,可是前方交叉的大道上,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行人。 為首的是個一身華貴錦衣的男子,約莫二十左右,身形修長挺拔,周身上下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寒戾氣息。只是這人的五官卻又美得讓人觸目驚心,面似白玉,眸若點漆,一張薄唇更是紅艷之極。 姜珠自來喜歡顏好之人,可是長這么大,她還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 “這人誰?。俊八?,她情不自禁的問道。看架勢,來頭不小,沒見他身側(cè)的二叔都快把身子彎到地上去了么。 姜麗卻像是看個傻瓜似得看著她,“你不知道么?原來的鎮(zhèn)南將軍,如今是兵部侍郎,還兼職監(jiān)察司的副指揮使之職?!?/br> “……“姜珠全程傻眼,她當(dāng)真是宅在后院太久了嗎?也不是,她倒是常關(guān)注朝中局勢,也聽說過如今皇上身邊有個大紅人,可是她光顧著分析這樣的人以侯府如今的情況還能不能攀附得上這個問題了…… 可是他來這里干什么?難道是皇上想好了怎么對付侯府了? “說起來,你也應(yīng)該認(rèn)識他的?。俊罢胫?,姜麗捅了捅她,又說道。 “啊?“姜珠一頭霧水。 姜麗看著她說道:“宮家老七宮翎,你不記得了?當(dāng)年他還作客咱們家的呢,你不是還把他摁在地上打了一通么?不過當(dāng)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當(dāng)年他多可憐啊,誰都看不起他,誰知道轉(zhuǎn)眼間,他竟然……“ 姜珠已經(jīng)完全聽不到姜麗后面說的話了,她能做的只是趕緊提起裙子就往邊上跑去。 她快要瘋掉了! 她已經(jīng)徹底想起來這人是誰了!可是她跟他的事,哪有姜麗說的這么簡單?。‘?dāng)年她可是得罪過他,還是大大的得罪過他! 她甚至都扒過他的褲子! 夭壽啦! …… 姜珠腳底跟抹了油似得開溜時,正在行走間的宮翎卻突然察覺到了什么,一雙如寒潭般幽深的雙眸便向小道上看了過來,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個快速奔走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楠竹粗線! 宮七:當(dāng)年被扒的褲子!我要一條一條扒回來! 求花花求收藏,啊嗷嗷 ☆、往日有仇 姜珠跑回自家院子,隔了好半晌,才緩過氣來。隨即又有些恍惚,她都沒想到,宮翎居然長成了這樣。 說起來這還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永定侯府來來往往,總是熱鬧無比,逢年過節(jié)時候,更是人滿為患,宮翎便是在那年的中秋來到了府上,一同前來的,除了宮家家主夫婦,還有宮家所有未曾嫁娶的少爺小姐。仔細(xì)想想,能有六七位之多。 為何這么多人前來,明面上是為了慶賀老侯爺?shù)牧畨壅Q,暗地里卻是為了結(jié)親而來。 宮家也是世家大族,家底雄厚,和其他三個世家已有三足鼎立江南之勢,只是人丁興旺,幾次結(jié)親下來,整個江南再無匹配的人家,于是宮家家主不由自由的便將目光投向了京城。而侯府又恰好跟宮家是故交,再逢壽誕,機(jī)會便正是大好。 宴席聚會,可從來是各家各戶結(jié)交攀親的大好時機(jī)。 第一次見到宮翎,便是在晚宴之前,雙方依次見禮之時。她站在隊伍末端,他也站在隊伍末端,然后的她一抬頭,便看到了他。那時容翎也就七八歲,小小的一個,低著頭站在人后,毫不起眼,根本沒有現(xiàn)在這般位于人前、一身氣勢凜然的樣子。樣子倒也是好看的,明眸紅唇,整個人像是玉做的一般,乍看到他的時候,她還誤以為這是個女孩。只是雖然那時候的容翎凈潤可愛,卻也遠(yuǎn)不及現(xiàn)在這般驚艷動人。 現(xiàn)在想著,十年對比,當(dāng)真是判若兩人。 對于宮家人的到來,當(dāng)時的府中少爺小姐在長輩面前客氣,私下里卻是極不歡迎的。京城豪門貴族里的金枝玉葉素來看不上這些商戶出身的世家,侯府亦然。于他們來說,不管宮家人再富貴,也不過是上不得臺面的下等人,他們這次上京城攀親,也就是跟那些庶子庶女或者沒落的家族打打家道。侯府沒有納妾的規(guī)矩,他們可都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子嫡女,所以府中接納了這些人,還要跟他們一道吃飯,當(dāng)真是失了身份。 心中不滿,自然要排擠人,那段時間,侯府里的人仗著人多,沒少干出仗勢欺人的事。而其中,宮翎被欺負(fù)的最慘。 原因很簡單,宮翎最小最可欺,而且他的身份也最低賤。宮家的其他人好歹還稱得上宮家的嫡系,可這宮翎,卻只是宮家旁系的一支,蓋因父母雙亡后被宮家家主接過來養(yǎng)在了底下才成了長房的一員,可是即便如此,也常被長房其他人嫌棄著。換句話說,他這樣的人是根本不配出現(xiàn)在侯府的。 而欺負(fù)他的人中,最厲害的,應(yīng)該就屬她姜珠了。 回想起當(dāng)時自己的樣子,姜珠只覺無言。彼時她也就七八歲,卻早已極具貴族小姐大多數(shù)都有的劣性,驕縱,任性,欺軟怕硬。宮家其他人都比她大,她沒法去針對,所以只能把目光瞄準(zhǔn)了最為年幼的宮家老七宮翎。而當(dāng)聽說宮翎與她同齡時,她更是覺得自己能對他為所欲為。 那段時間,她總是帶著人堵他,恥高氣揚的命令他做這做那。宮翎總是不敢違逆,雖然有些事情很是艱難,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完成??墒怯幸患滤麉s死活不愿意,那就是她要他穿上她的衣服。 那個時候雖然兩人同齡,她卻要比他高上一些,而她覺得宮翎長得可愛極了,穿上她的裙子一定會更加好看。她本以為宮翎會言聽計從,誰曾想,他竟然抵死不從。她惱了,然后就另人鎖了門,然后親自動手,去扒他的褲子…… 姜珠忘不了當(dāng)時宮翎的樣子,他趴在床上,死死的拉著自己的褲子,頭回著,嘴唇緊抿,盯著她的眼神里滿是憤怒跟委屈,淚盈于睫卻只是忍著不讓它掉下來……當(dāng)時她只覺得趣意十足,而今想來,當(dāng)真是覺得自己禽獸不如。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還是之后的一件事。 本來對于宮家上京城來攀親這件事,姜珠不屑?xì)w不屑,可是也并未太過在意,橫豎宮家人的主意不會打到侯府上,更不會打到她頭上,可是沒想到,冷不丁的,她就聽到姜麗告訴她,說老侯爺很喜歡宮翎這個孩子,還想著論年紀(jì),跟三房的六丫頭正合適。 她聽到這話,那還了得,當(dāng)即就去質(zhì)問自己的父母,得知這事子烏虛有后,心是放下來了,氣可又生出來了。雖然這事是姜麗聽岔了謠傳,可一個堂堂的小姐居然跟一個奴才扯到了一起,這萬一傳出去,她還要不要臉了!——沒錯,在當(dāng)時她的眼里,宮翎就是一個奴才。 想來想去,她覺得這事都得怪宮翎,要不是他跟著來了侯府,要不是他賣乖在老侯爺面前得了寵,她至于被人取笑了去么,所以她當(dāng)即找到了他,然后二話不說上前就把他摁在地上一頓打。 打完,還嘲笑道:“就你這下賤的奴才,還想著跟京城里的姑娘攀親,真是癩□□想吃天鵝rou!我告訴你宮翎,就你這樣的身份,本小姐打你一頓還是抬舉你了!以后你要是再讓我聽到什么不該聽的,小心你的皮!……“ 姜珠記得當(dāng)時自己罵了很多,可具體罵了什么,她想不起來了,可是這并不影響她的頭皮發(fā)麻,因為她知道,她罵得句句尖酸刻薄,難聽至極。 當(dāng)年她怎么就飛揚跋扈到了這種地步! 姜珠覺得頭疼,她不知道宮翎今日是為何前來,可是她真怕他是來尋仇的。雖然人家如今已經(jīng)混成了將軍,混成了侍郎,還混成了副指揮使,可是萬一人家就是這么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呢? 畢竟當(dāng)年侯府里,他可是被欺負(fù)慘了。 再想想自己剛才落荒而逃的樣子,又覺得丟人,這還沒正面碰上呢,她就已經(jīng)輸?shù)脧氐琢?。不過就算她不逃,也已經(jīng)輸?shù)牟荒茉佥斄恕?/br> 昔日她引以為傲的家世,如今已經(jīng)不堪一擊,如果要是再有人說出“打你一頓還是抬舉你的“這話,只怕也要換成他來說了! 姜麗覺得自己的臉很疼,一切當(dāng)真如姜麗所說,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只是他到底遭到了怎樣的境遇,才讓他從當(dāng)年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卒子翻身成了如今權(quán)勢滔天的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那年宮家離開后,她就再也沒有聽到過宮七的任何事…… 姜珠正在想著,姜麗卻已經(jīng)追上了門。 “你突然跑那么快干什么!發(fā)什么瘋!“姜麗一邊喘著氣,一邊瞪著杏眼罵道。 姜珠此時正頭疼著,哪還顧得上理她,所以敷衍著就想把她應(yīng)付了。可是姜麗豈是隨隨便便就會被應(yīng)付的人,她只是拉著姜珠,非要她說個明白。 姜珠都快要頭疼死了。 而就在兩姐妹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時,外邊卻突然來了人。 長房的小廝說:“六小姐,侯爺說,讓您收拾一下,趕緊去正房,有客人來了?!?/br> 姜珠聽著,心咯噔一跳——不會吧! 宮翎難道真的找她算賬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宮翎:小人之心。 姜珠:嚶嚶嚶嚶,宮大人說得對! 女主以前就是醬紫飛揚跋扈,作為一個正直的人,窩覺得有必要讓她反思一下當(dāng)初犯下的錯誤,所以泥萌覺得我該讓楠竹打她哪邊的屁股呢?哎呀,這個問題窩又可以糾結(jié)一個禮拜了╮(╯▽╰)╭ ☆、嚇?biāo)牢伊?/br> 姜珠一萬個不想去,可是如果人家執(zhí)意要尋她,她躲得了初一,能躲得過十五?所以思來想去,一狠心,她還是往外走去。 姜麗也跟在了后面,臉上滿是幸災(zāi)樂禍。一開始,聽說那客人就是宮翎時,她還有些納悶,不知道為什么宮翎來了,卻要叫姜珠,而且是只叫姜珠而沒叫她,后來聯(lián)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她就一下猜到了原因,這準(zhǔn)是宮翎尋仇來了。 她神采飛揚的說道:“姜珠啊,誰讓你當(dāng)年把人家欺負(fù)的那么狠,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吧?”說著又拍手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