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南蔚鄙視地睨了他一眼:“中飯呢?晚飯呢?” 南衡恍然大悟:“對哦!那我還給你帶中飯和晚飯!” 南蔚專注進(jìn)食。 他可沒打算相信這么個小娃兒。 就算身份再不同尋常,畢竟也是借住在南府里,這小子哪有那個本事包下他的一天三餐? 不過……蓮白碎的確好吃,沒魚蝦也好,正餐做不得指望,糕點(diǎn)大約……沒什么問題吧? 南蔚就道:“還有糕點(diǎn)?!?/br> 南衡忙不迭地點(diǎn)頭:“對對對,還有糕點(diǎn)!” 南蔚滿意地微微瞇眼。 一整天下來,南衡三不五時地冒出來打岔,南蔚想仔細(xì)思考該選擇何種途徑來偽造靈根,便始終未遂。 待到晚上他打著呵欠被丹桂放到床上時,心里還在琢磨著明日若南衡再來糾纏,定要想個法子叫那小子知難而退。 哪知第二天開始,南衡卻沒了蹤跡。 南蔚打一趟拳,往院門口瞅瞅。 再打一趟拳,再瞅瞅。 打完之后,他收回目光,很是不滿:言而無信! 言嬤嬤見狀失笑道:“大哥兒,昨兒還說不想看見南衡少爺,今兒就原形畢露——翹首以盼了?” 南蔚堅決否認(rèn):“我沒有盼!” 他頂多是期盼蓮白碎,哪里是期盼南衡! 言嬤嬤告訴他:“聽說南衡少爺一大早就被他的奶嬤嬤帶著出了門,前呼后擁的,說是去拜訪故交去了?!?/br> 一看言嬤嬤就沒相信自己的話,南蔚一面感嘆于自己威信還未樹立,一面決定換個話題:“嬤嬤,我還差一次應(yīng)該就能將那毒解干凈了,要不就今天把毒解了吧?” 言嬤嬤有點(diǎn)遲疑:“可大哥兒你每回解毒都要隔上兩日,此次滿打滿算才隔了一日,你的身體……承受得了么?要不……還是明日再繼續(xù)吧?” 南蔚道:“明日要去給太太請安?!?/br> 言嬤嬤立即反應(yīng)過來:“也是,叫吳氏瞧見你身子骨好轉(zhuǎn),說不得又會節(jié)外生枝,倒不如一鼓作氣把毒解干凈了,免得夜長夢多,又能騰出手應(yīng)對吳氏再興風(fēng)作浪……” 她說著便又有些感慨,“大哥兒心思真是靈透,往后便是沒有嬤嬤在身邊,恐怕也吃不了什么虧。只可惜夫人不能回來,若是夫人回來,我們大哥兒才是板上釘釘?shù)牡臻L子,南將、南斐算得了什么!若是能請出夫人的師長出面,大哥兒就更是什么也不愁了?!?/br> 南蔚眨眨眼,稚嫩的嗓音卻有幾分認(rèn)真:“嬤嬤,白胡子爺爺跟我說過:人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他說我先嘗到了疾苦和壓力,日后才會順?biāo)斓枚??!?/br> 言嬤嬤笑了:“是,是!那位大能說的是,我們大哥兒是有大造化的,到時肯定比這府里的任何人都要過得好!” 南蔚心想那是自然,他堂堂魔宗尊者哪怕是落拓一時,也不可能落魄一世! 只跟這府里的人比忒也沒意思了…… 他瞇起眼睛往天空中看去。 要比,他就要跟這天上的神仙比! 他要比那些靈橋斷絕后銷聲匿跡的神仙,還要過得好! 最后一次解毒,才脫光了衣物被放入到藥湯內(nèi),南蔚就感到了一陣深入骨髓的疼痛。 他倒是早有預(yù)計,因?yàn)樵酵?,需要排出的都是身體里根深蒂固的毒性。有一部分,只怕是前身在母體內(nèi)還未成形的時候,就沾染上了,極難祛除。 若要將毒排解得一干二凈,最后這一次可謂至關(guān)重要! 稍有疏漏,讓身體內(nèi)猶有毒性殘留,再要像此次這般將毒性逼迫到略微表層,那就難上加難。 所以整個過程中,南蔚必須保持十足的清醒,連一丁點(diǎn)恍惚都不能有。 因?yàn)樗允贾两K都必須掌控住魂識的行進(jìn)軌跡。 南蔚一邊強(qiáng)行忍受著這仿若在骨髓中啃嚙打磨的疼痛,一邊用魂識牽引藥力,一遍又一遍地對身體進(jìn)行滌蕩。 隨著藥力在骨髓中穿行,除了疼痛之外,南蔚似乎又有到了更多感覺——酸!脹!麻!癢! 好似渾身上下有無數(shù)只蟲蟻在啃咬著,這些蟲蟻仿佛還鉆入到了他的皮膚底下、血rou之中、骨頭深處! 可惡…… 本尊若是知道究竟是誰給前身下了此毒,到時定要讓此人也嘗一嘗解毒時的痛苦! 言嬤嬤擔(dān)憂地注視著南蔚,她自然發(fā)現(xiàn)了,今日大哥兒的面孔比往日更加扭曲——額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都像是要炸裂開來,讓原本泛粉如玉的面頰多了一絲猙獰可怖。 丹桂更是直接就哽咽了,淚盈于睫,又不敢發(fā)出聲音被言嬤嬤聽到,只好緊緊咬住手里的帕子。 好不容易痛苦如潮汐一般,暫且告一段落,面色稍微平復(fù),睜開雙眼南蔚就瞧見了對面梨花帶雨一般的丹桂。 少女粉唇微張,銀牙緊咬,半截錦帕吊在下巴上,只露出一彎秀美的弧度。 再往上,眉峰微蹙,長睫輕顫,幾點(diǎn)淚滴猶如露珠,顫悠悠地掛在上頭,經(jīng)過淚水洗滌后雙瞳愈發(fā)清澈黝黑。 南蔚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丹桂看。 “少爺?”丹桂只當(dāng)他疼痛難當(dāng),撲到木桶邊,“可是難受得很了,要不……要不……” 少女猶豫了片刻,伸出一截雪白的小臂遞到了南蔚眼前,“若是少爺再疼,只管咬我吧,免得少爺將牙齒給咬壞了!” 南蔚道:“不必?!?/br> 丹桂眼淚汪汪地道:“少爺是在憐惜我么,可我……我不怕!”她強(qiáng)作鎮(zhèn)定,心想若她幫少爺減輕了疼痛,就算往后銀子沒了,言嬤嬤肯定也不會賣了自己。 南蔚道:“真不必。” 丹桂吸了吸鼻子:“哦?!?/br> 南蔚道:“你就坐在這兒,繼續(xù)哭,別停。” 丹桂納悶,眼淚都一下子縮了回去:“……?。俊?/br> 言嬤嬤冷冷地道:“叫你哭你就哭,別那么多廢話!真想被我賣了?” 丹桂立馬就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南蔚十分滿意:這才對嘛,就是這樣最好看,有這么好看的美景當(dāng)前,本尊要挺過些許疼痛那還不容易! 等他再感受到那層層疊疊的疼痛麻癢,南蔚又覺得,若是南衡能在眼前,自己肯定更容易挺過來些。 不知過了多久,南蔚的魂識都感到了幾分疲倦,木桶中的藥湯徹底變作了清水,南蔚仔仔細(xì)細(xì)檢視了一遍自身,確信再也沒有丁點(diǎn)毒性殘存,才朝丹桂道:“好了,不用哭了?!?/br> 丹桂抽噎著道:“不、不用啦?” 言嬤嬤瞥她一眼:“還不去給大哥兒擦干凈了!” 有言嬤嬤威懾,丹桂迅速收了淚,將南蔚撈出擦干又塞進(jìn)一身素綃錦的內(nèi)衫里。 南蔚長長舒了口氣,朝言嬤嬤微微一笑:“總算大功告成?!?/br> 言嬤嬤亦是心中暢慰:“我們大哥兒終于苦盡甘來?!?/br> 解毒實(shí)在是耗費(fèi)了太多心力,養(yǎng)了些時日的魂識本就未曾痊愈,南蔚此時也感到困頓不堪。勉強(qiáng)支撐著用了中飯,他揉了揉眼睛,一個呵欠接著一個呵欠,最后終于撐不住了,他跟言嬤嬤打了聲招呼,就鉆進(jìn)被子里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極是香甜。 在夢境中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天命魔宗,正端坐在宗門主峰,看著面前一幫新入門的弟子,試圖從中找出一個收做徒弟。 當(dāng)初南蔚可是百般推托不想收徒,還是被師尊押著,才勉強(qiáng)過去主峰,嘗試找一個看得順眼的徒弟。 只是一眼瞧過去,南蔚就多了十二分的不耐,因?yàn)檫@些小崽子天賦差不說,還沒一個長得好看的。 就在他想要搪塞過去時,手邊忽然有個毛茸茸的東西啪嗒滾了過來——卻是一個小孩子正打瞌睡,冷不防歪了過去,就這么滾到了南蔚腳邊。 南蔚后來想,雖然他的徒弟確實(shí)在那一群人里模樣最為出眾,天賦也最為出色,但當(dāng)初會收他為徒,大抵是因?yàn)楫?dāng)時他手賤地摸了摸徒弟的腦袋,覺得手感挺不錯的緣故。 南蔚從睡夢中醒來,就感到手邊有種似曾相識的……毛茸茸的手感。 南蔚難得地嚇了一跳:不會那個孽徒也從萬年后過來了吧! 可等他看過去,卻對上了一雙形狀格外優(yōu)美的眼瞳,見到他醒來那雙眼睛里笑意幾乎要滿溢而出:“蔚弟弟,你可算醒啦!” 南蔚松了口氣:不是孽徒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南蔚:不是孽徒就好。 作者:(好奇的)你徒弟怎么你了? 南蔚:……哼。 第13章 吳氏生疑 傍晚的光線已經(jīng)黯淡了下來,屋子里并無燈光。 但南蔚還是能瞧見南衡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仿佛也帶上了主人的喜悅。 “蔚弟弟,你怎么不理我呀?”見到南蔚不吭聲,南衡扯住了他的衣袖,一臉委屈地道。 南蔚頓時想起浸在藥湯里時冒出的那個念頭:“誰叫你現(xiàn)在才來!” 若是這張臉早些放到自己眼前,他也就不會覺得那么難熬了! 南衡驚訝地微微瞪大眼,又立時笑得彎了起來:“原來蔚弟弟這么想我,其實(shí)我雖然出門了,也很想很想蔚弟弟……連中飯都沒吃飽!” 南蔚抗議:“我又不是飯!” 南衡道:“你當(dāng)然不是飯啊,你比飯食香多啦!我吃過那么多不同的東西,卻找不出任何一種跟蔚弟弟你的香味一致。嗯,蔚弟弟你定然不是凡品?!?/br> 再一次聽到這種話,南蔚連反駁都懶了。 他就問:“南衡,你怎么又跑我這里來了?” 南衡嘀咕:“就不能叫哥哥嗎?!庇值?,“因?yàn)槲蚁肽懔搜?!”他邊從兜里往外掏東西,“而且我不是說好了要給你帶吃食嗎,早上和中午我出門在外,都沒能帶給你,方才嬤嬤做好了一盤玉梅酥給我,我當(dāng)然要帶給你啦!” 南蔚果然見到他手中又是一個紙包。 這紙包被揭開后,露出里面刻成了梅花狀的糕點(diǎn),一股淡淡猶如梅花香的氣息從中緩緩地散發(fā)出來。 南衡似乎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yàn),也不等南蔚說話,就拿著一塊玉梅糕遞到了南蔚嘴邊:“蔚弟弟,來,張嘴!” 南蔚:……區(qū)區(qū)吃食,本尊從未放在心上! 那股明明淡到了極點(diǎn)的幽幽香氣,微冷,卻分外誘人,不遺余力地從每一個方向繞住南蔚,將他五花大綁,往他鼻孔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