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宋嶼神色自若,偏偏是一眼都沒有看她,江德海更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們并沒有談多久就敲定了合作的大概內(nèi)容,大概是讓雙方都滿意,就連宋嶼臉上都帶著些許笑意。 他目不斜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西裝上被壓出來的褶皺后抬腿往外走。 江德海看了一眼試探道:“素素,幫舅舅去送一下人家宋先生,外面的停車位置太復雜,怕他找不到。” 以往江素總是會睨他一眼當做沒有聽見,今天卻見她遲疑了半秒點點頭,跟上了宋嶼。 兩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門,卻都及有默契的沉默著,一個字也沒有說。 宋嶼記憶力極好,并沒有要江素給他帶路,輕車熟路的就找到了自己的車。 “你可以回去了?!彼_車門,頭也沒有回只扔下這一句坐進了駕駛室里。 她沒有走,抿抿唇,還是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你要跟我舅舅合作嗎?”她細軟的嗓子有些沙啞,“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會有這種想法,但是我舅舅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如果是因為我——” “因為你?”車里的人眉目疏冷,卻忽然彎起了唇角,嗤笑道打斷她,“你也太自以為是了,我不過是想賺錢而已,這世界上會有人不想賺錢嗎?” 她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他繼而抬眼看了看車窗外的人,“五年前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脫口而出的話讓宋嶼有點后悔,他原本是什么都不想說的??蛇€是忍不住想得到一個答案,哪怕大家都是成年人,這個問題總覺得有那么一點幼稚。 隔了好半晌,她才開了口。 “大概,是喜歡的?!?/br> 江素是真的不知道,她想或許宋嶼對她來說確實是特殊的,可到底是不是喜歡,她不知道,只能得出這么一個結(jié)論,大概。 “大概?”他笑了笑,眼底卻是冰涼的,“就像我說的,以后避開對方吧,少見面對誰都好?!?/br> 話音剛落,他踩下油門,黑色的汽車轟然離開。 從車庫回去后,江德海還在客廳,他看見江素進來,挑了挑眉:“素素,你和宋先生……其實認識對吧?” “你想說什么?”她停下腳步,目光微冷。 “你剛剛也聽到了,我和他有合作的項目,”他渾濁的眼睛里滿滿都是算計,“但是他這個人太難說話,我費勁口舌也沒有讓他退讓一步,如果你愿意去跟他說的話,那結(jié)果肯定不一樣對不對?” 江德海齷齪的想著,能讓兩個人都當場否認的關(guān)系不言而喻,說不定兩個人私底下還真的是勾勾纏纏的關(guān)系。 “我不會去的,你別妄想了。”江素冷起臉轉(zhuǎn)過身上樓,一個眼神也沒有再給他。 她這幅樣子是最讓人生氣的,江德海氣不過,隨即冷笑道:“對了,下禮拜周晏城從a國回來,你們記得約個時間見一面?!?/br> 江素腳步一頓,回頭瞪著他。 他挑了挑眉,滿不在乎道:“你別怪我,你們的婚事老爺子早就定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br> “你猜,他如果知道江宇集團已經(jīng)快要傾覆,還會同意這門婚事嗎?”她勾起唇冷笑,“你別高興的太早了?!?/br> “你別亂來!”江德海急了眼,“到時候鬧翻了對誰都不好!” 這場聯(lián)姻是多年前就定下的,只不過那時候江宇集團正是鼎盛時期,強強聯(lián)手的婚姻是這個圈子里最常見的。這里的每一個人從出生就知道,今后的結(jié)婚對象自己沒有辦法決定,因為這是他們享受別人一輩子也沒見過的優(yōu)待后,必須付出的代價。 只是現(xiàn)在江宇集團已經(jīng)屬于江德海,江素不會傻到用自己的婚姻去給他帶來好處,退婚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因為這件事,兩人鬧得不歡而散,晚上的晚餐江德海也沒有參加。 老爺子看著空蕩蕩的餐桌,皺了皺眉頭,嘴里嗚嗚嗚地發(fā)出聲音,只能隱約辨認出來他說的話。 “你舅舅一家人呢?”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哪怕做過再多忤逆的事情也還是沒辦法恨到骨子里去。 江素抿抿唇,給他盛了一碗湯:“不知道,可能是有應酬吧?!?/br> 江致遠點點頭,努力咬著字:“我聽你舅舅說晏城要回來了?” “嗯?!彼龥]有抬頭,隨口應了一聲。 知道她不樂意,老爺子也不勉強,只嘆了口氣:“找個時間,把婚退了吧。” 婚事雖然是他定的,但是那已經(jīng)過去了好些年,他這兩年生病在家里待著,卻也隱隱能夠猜到公司或許的確是遇到了什么困境,如果這樣還執(zhí)意讓江素去聯(lián)姻,只會受到別人的欺負。 幾十年的人生,他活得夠明白,聯(lián)姻這種事情只能是勢均力敵的關(guān)系,如果指望著另一方用婚姻關(guān)系來拯救自己的企業(yè),是幾乎不可能的。 江素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爺爺怎么突然會這么說。 江致遠身體已經(jīng)已經(jīng)行將就木,能清楚的說完這幾句話已經(jīng)累得不行,搖搖頭讓護工送自己回了房間。 吃過晚飯,江素站在二樓的窗口吹風,她面色泛白,看起來不是很健康,似乎比去年又瘦了些。 細瘦的手腕輕輕靠在陽臺的圍欄上,一頭微卷的長發(fā)隨意扎。風吹過來的時候,幾根凌亂的碎發(fā)飄在她白膩圓潤的耳垂邊,月光隱隱照在她身上,蒼白的皮膚泛起一絲銀白色的光暈。 段從卿上樓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看得入了迷,連江素回頭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 他突然出現(xiàn),江素并不算驚訝,兩家關(guān)系好,小時候他也是這樣經(jīng)常旁若無人地突然出現(xiàn)在她家里。 “你怎么來了?” 她轉(zhuǎn)過頭,靜靜看著遠處漆黑一片的院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段從卿走到她身邊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卻什么也沒有看見,他抿抿唇,說:“你那個工作室我有朋友想買,價格不會低的,至少能讓你這幾年虧的錢賺回來一些,你考慮一下?!?/br> 江素一秒鐘也沒有猶豫,直接拒絕:“我不會賣的?!?/br> “為什么?”他皺起眉頭看她,“這個工作室根本不賺錢,你一直在虧不是嗎?” 段從卿知道,江素從接手這家工作室到現(xiàn)在前前后后最少虧了上千萬進去,不知道為什么還是不愿意放棄。這家工作室雖然有口碑在,可是僅僅有口碑是沒有用的,再拖下去,她本來就沒多少的積蓄全都會被耗光。 可江素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 她態(tài)度明確,說不賣就是不賣,一點點商量的余地也不會給,從小她就是這樣的性格。 段從卿氣她的固執(zhí),也沒有再勸,冷著臉站在旁邊不說話。 兩人沉默了半晌,氣氛一度變得僵硬,可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朝他眨了眨眼,不經(jīng)意地笑著問道:“宋嶼的電話你有吧?發(fā)給我?!?/br> 第30章 “以后會如你所愿”(二…… 段從卿愣了片刻, 冷起一張臉:“你怎么會認為我有他的電話?我都不認識他?!?/br> 他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說的話里矛盾重重,江素笑著說:“你不認識,怎么知道我說的宋嶼是誰, 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他的名字吧?”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死抿著唇不說話。 江素知道, 段從卿從小把她納入自己的保護范圍,但凡跟她有點接觸的男生, 他都要了解一個遍, 如果她不愿意說,那他就會自己去調(diào)查。 查到電話號碼這種小事, 他早就太熟練了。 所以當他知道宋嶼是她的前任,她絲毫不懷疑段從卿一定會把他調(diào)查的清清楚楚。 段從卿沒了辦法,只好把宋嶼的電話號碼找出來給她發(fā)了過去。 她忍不住笑, 眉眼間泛起一片淡淡的粉色,整個人似乎都有了幾分活力。拿到電話號碼, 她搜索出宋嶼的微信號,發(fā)了個好友申請過去。 他冷眼看著江素, 默默開口:“滿意了?” “嗯。”她抬眸彎了彎唇, 許久不見的梨渦也露了出來,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開心了。 段從卿見不得她因為別的男人開心, 轉(zhuǎn)過頭去不愿意看她:“我聽說周晏城要回來了?!?/br> 她笑著點點頭,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你就不怕他回來之后發(fā)現(xiàn)你和這個男人的關(guān)系?” 從學生時代起, 圈子里的人就知道江素和周晏城最后會成為一對兒, 所以就算有再多的人喜歡她, 也沒有人會傻到去招惹,哪怕段從卿也是一樣。 因為知道結(jié)果,所以保持距離。 江素眨眨眼滿不在乎:“他管不著?!?/br> 退婚的事情還沒定好, 她倒是沒有告訴他。 “還有事,我走了。”段從卿把合同遞給她,“這是工作室的合同,你看看吧。合適就賣了吧,總比你砸在手里強?!?/br> “我不會賣的?!彼匆矝]看,把合同還給他。 他皺起眉終于是帶上了幾分不滿:“你能不能別這么倔?” “我爺爺說,這間工作室最開始是我mama創(chuàng)立的,”她笑了笑,說,“雖然我不知道她在哪,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可我想留下這間工作室,哪怕我知道真的很難維持下去,但是我想試試?!?/br> b市的天空總是想蒙著一層紗看不真切,更別說能看到星星。 江素撐著圍欄,抬起頭努力想看清楚云層后面的星空,可事與愿違,她依舊什么也看不見。 她忽然想起五年前在清溪村看見的那片天空,星星多到她怎么數(shù)也數(shù)不過來。 段從卿愣了愣,沒有說話。 他以為她是不在意的,這么多年從沒聽她抱怨過一句。小時候其他同學笑她沒有爸爸mama,她也嘴硬得很,說別人窮鬼沒有豪車可以坐,現(xiàn)在想來只不過是逞強罷了。 他抿了抿唇,勸她把工作室賣掉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認識十幾年,他從未認為江素是脆弱的,她總是以自己最好的一面示人,好像一點兒弱點都沒有,可是最近幾年他親眼看見她是如此的迅速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種近乎殘忍的改變,像是把身體的某一部分生生剝離。一個不諳世事的千金大小姐,被逼著成長、改變,直到她認為自己這樣可以生存下去。 那些別人不喜歡的、厭惡的,只能一點點從身體里拿走狠狠扔掉。 即使她知道這是痛苦的,也必須得去做。 - 那天之后,過去了很多天江素才收到宋嶼的好友通過的消息。 她咬著唇,給他發(fā)了一個表情卻又馬上撤回。 其實她知道的,宋嶼并不想看見自己,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消息。 可是她忍不住。 忍不住想知道他最近的消息,忍不住想要把他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哪怕只有一個聯(lián)系方式也無所謂。 工作室也好,宋嶼的聯(lián)系方式也罷,她總是想留下那一點點念想和證據(jù),好證明她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