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暗示 親事定下之后,便要開始準(zhǔn)備嫁衣嫁妝等東西。 做嫁衣之前要先量尺寸,謝蓁量完以后,才發(fā)覺自己比來京城之前長高了一點點。她高興得不行,在屋里蹦蹦跳跳,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誰說我不長了,我還在長個兒呢!” 別的地方還沒量好,冷氏讓她消停一點,“瞧你高興的,都要嫁人了,還這么毛毛躁躁?!?/br> 一提起嫁人,她就整個人蔫下來,扁扁嘴控訴:“阿娘就不能說我點好的?!?/br> 冷氏讓雙鸝和雙鷺左右按住她,錦繡坊的掌柜親自給她量胸口和腰肢的尺寸,看著胸前鼓鼓的衣料,她有點羞赧,總算肯老實了。量到腰的時候,軟尺往她腰上一纏,勒出一個小小的圈,錦繡坊掌柜瞅一眼尺寸,禁不住稱贊道:“五姑娘這腰,真細(xì)?!?/br> 掌柜給她量尺寸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每一處都生得纖細(xì)勻稱,恰到好處。顧慮到這位是大家閨秀,有一句話憋在心里沒說,那就是“天生尤物”。 男人碰到這身子,還不骨頭都酥了。 謝蓁自己倒沒在意過,她用手量了量,舉到面前一看,覺得沒掌柜說得這么夸張。 她最近心情郁悶,吃得比以前少,當(dāng)然會細(xì)了,還不是這門親事鬧得! 身上各處量完以后,已是一個時辰后的事,謝蓁疲憊地倒在一旁的貴妃榻上,閉著眼睛瞇了一會兒。外面天熱,她懶得出去,索性就在屋里納涼。 謝蕁大概知道這幾個月是最后跟阿姐相處的日子,幾乎每天都來她房里纏她,不是跟她一起閑聊便是一起繡花,從未有過的乖巧聽話,甚至把自己私藏許久的果脯拿出來分她一半,“阿姐我晚上跟你睡好嗎?” 她們小時候是睡一張床的,自從謝蓁十歲以后便開始分床睡了。謝蕁很想趁她走之前跟她多親近親近,一想到以后阿姐就是別人的了,更加舍不得她嫁人。 謝蓁咬著冬瓜果脯,痛快地說:“好啊?!?/br> 擱在以前她肯定是不同意的,天氣那么熱,兩個人挨到一塊又黏又膩,晚上還怎么睡覺?但是她跟謝蕁想的一樣,都知道相處的時間不多了,meimei想跟她一起睡,她當(dāng)然不會拒絕。 謝蕁高興極了,起身就要回屋拿枕頭,“阿姐等我哦!” 謝蓁捧著臉,笑瞇瞇地提醒:“記得多拿兩把扇子!” 其實她屋里也有這些東西,不過既然謝蕁樂意,那她就不會阻攔。 桌上擺著謝蕁送來的小點心,有冬瓜果脯、蜜棗果脯和烏梅果脯等……謝蓁以前都不知道,這個愛吃鬼居然偷偷藏了這么多點心!虧她以前一有好吃的,就跟她一塊分享,謝蓁憤憤地想,她一定要把這些東西吃完才能平衡。 正往嘴里送一顆烏梅,門口忽然傳來動靜,她以為是謝蕁,張口就道:“找到扇子了嗎?” 門口沒聲音,她抬頭看去,才發(fā)現(xiàn)謝瑩站在門口,略帶笑意。 “五妹,是我?!?/br> * 若非無事,謝瑩絕對不會來玉堂院。 當(dāng)然,就算有事她也不會來。 所以她出現(xiàn)在這里,謝蓁還是有些詫異的,她咬著果脯問:“三jiejie怎么有空到這兒來?” 謝瑩款步輕移,走到她跟前坐下,掀唇一笑,“以前不常來,是因為委實沒空。你知道我要學(xué)功課和女紅,還要跟著先生學(xué)箏,自打你和二嬸從青州回來,便一直抽不出時間過來?!?/br> 謝蓁眨眨眼,哦一聲,出于禮節(jié)把蜜棗往她面前推了推,“三jiejie吃么?那你今天過來,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謝瑩看看碟子里的蜜餞,她為了保持身形,已經(jīng)許久都不吃甜食?!安涣恕也粣鄢??!?/br> 謝蓁也不勉強,讓雙魚去端兩杯酸棗汁來,最好是用冰鎮(zhèn)過的。誰知道謝瑩嫌味道太甜,仍是不肯喝。 于是謝蓁就不再管她了,端坐在位子上自己吃自己的,等她開口。 謝瑩笑得有些勉強,她以前對待謝蓁都是頤指氣使,驕傲自信的,從來沒有這樣和顏悅色過?!拔迕檬窃蹅儑谝粋€飛出的金鳳凰……” 居然在夸自己,謝蓁別扭得很,坐在墊子上扭了扭,心想她還不如對自己刻薄一點呢。 謝蓁很惶恐:“三姐不要這樣說……” 難道是先禮后兵? 猶記得圣旨剛下來的時候,謝瑩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撕了,怎么短短幾天,就變了個人? 謝瑩沒理會她的話,繼續(xù)道:“你嫁給六皇子后,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地位更是一躍千丈。日后六皇子再在圣上面前替二叔美言幾句,賞個一官半職,那你們一家后半輩子可就風(fēng)光無限、衣食無憂了?!?/br> “……” 謝蓁不太喜歡她這么說,好像自己嫁給嚴(yán)裕,就是為了得到這些好處似的。于是她抿抿唇,沒有回應(yīng)這句話。 謝瑩是個聰明人,看出她的不快,沒再啰嗦這個話題,又開始稱贊起嚴(yán)裕的好處。 “六皇子英勇無畏,上陣殺敵,堪稱少年英雄……又英姿勃發(fā),俊朗無儔,五妹嫁給他,真是好福分……” 謝蓁聽了老半天,也沒聽出她的重點,托腮慢吞吞地問:“難道三jiejie也中意六皇子?” 謝瑩連連擺手,示意自己并非對六皇子有好感,“五妹別誤會,我不過感嘆一兩句罷了?!?/br> 謝蓁恍悟地點了下頭,“那三jiejie找我,只是為了說這個嗎?” 她說不是,總算開始切入正題,問起心中最困惑的問題:“你與六皇子,莫非有什么淵源不成……圣上為何要將你許給他?” 謝蓁眨眨眼,“我們就見過一面。” 她沒撒謊,來到京城后,她確實只跟嚴(yán)裕見過一面。只是那一面,就定了終身而已。 謝瑩顯然不信,目光不經(jīng)意落到她的臉上,又覺得并非沒可能……大部分男人,大概都會被這張臉吸引吧。她重新堆起笑,語氣很親切,“無論怎么說,五妹以后都是皇室的人了……可千萬不能忘了我們這些家中姐妹?!?/br> 到這里,謝蓁總算聽明白了,這是暗示她幫她牽橋搭線,做第二只飛上枝頭的金鳳凰呢。 謝蓁有點想笑,好在忍住了,“三jiejie別擔(dān)心,我怎么會忘記你們,即便我嫁人之后,也會時?;貋砜茨銈兊?。” 謝瑩根本不是這個意思,苦于不好明說,暗地里著急:“經(jīng)?;貋矶嗦闊?,你若是想我們,可以隨時在府里辦個家宴,多叫幾人,大家伙兒在一塊聚聚。” 這么明顯的暗示,謝蓁怎么會聽不懂,她是故意裝聽不懂罷了。在府里設(shè)宴,叫上她們,說不定還會遇上跟嚴(yán)裕交好的王孫貴胄,一來二去,自己不就做了紅娘么。她嘆一口氣,總算知道謝瑩是為何而來。 她明面上不好拒絕,便敷衍下來,“三jiejie說得是,不過此事我不能做主,得跟六皇子商量一下?!?/br> 謝瑩目露失望,臉上勉強維持著一抹笑,“五妹說得是,那等你嫁過去后,再同殿下商量吧。” 說罷坐了一會,實在找不到話題,謝瑩起身告辭,一轉(zhuǎn)身正好覷到落地罩下站著的謝蕁。 謝瑩嚇一跳,叫一聲“六妹”,繞過她走了。 謝蕁一手抱著枕頭,一手抓著兩把團扇,飛快地跑到謝蓁面前:“阿姐,三jiejie來跟你說什么?” 謝蓁見窗外謝瑩已經(jīng)走遠(yuǎn),才輕輕一笑道:“來用自己的矛,刺自己的盾?!?/br> * 半個月后,禮部帶著人到定國公府下聘。 聘禮流水一樣,足足抬了小半個時辰,府外的圍觀的百姓悄悄數(shù)了數(shù),足足有一百零八抬?;适业呐深^就是不一樣,看呆了眾人,直嘆國公府五姑娘有福氣。 定國公讓管事帶人從后門進(jìn)去,送入庫房,把聘禮都記下來,傍晚時再清點。 到了傍晚,一箱箱清點里面的東西時,簡直要被晃花眼。珠釧首飾,珍珠瑪瑙,還有珍惜古玩,綾羅綢緞……每一樣都是精品,就連定國公這種見慣大風(fēng)大浪的人,也免不了感慨:“圣上真是下足了血本。” 可見對六皇子的寵愛程度。 謝蓁沒看到那場面,但是聽下人口口相傳,第一個想的不是東西多珍貴,而是那些東西能記在二房賬上嗎? 不管怎么說,那是她賣身得來的金銀珠寶??! 后來沒顧得上多想,因為嫁衣已經(jīng)縫制好了,她要在領(lǐng)口上親手繡一朵并蒂蓮。她繡活不好,為此練習(xí)了好幾個夜晚,才勉強繡得像模像樣。 繡完以后試了試,大小都很合適,她便讓丫鬟收起來,等到成親那天再穿。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過了溽暑,轉(zhuǎn)入秋季。 ☆、成親 六皇子府已經(jīng)處于竣工階段。 大小院子都修建完畢,后院有一個不小的湖泊,湖心建了一座八角涼亭,九曲橋蜿蜿蜒蜒向湖岸伸展,岸邊栽有兩排柳樹和一排楊樹,樹葉枯黃,搖搖欲墜。后院旁邊是一個月洞門,門內(nèi)有一條鵝卵石小徑,往深處走去,抬頭一看,梧桐樹葉子的遮蓋下,隱約能看見院子的匾額——春花塢。 這是嚴(yán)裕特意吩咐管事留出來的小院子,里面的擺設(shè)跟謝家在青州的春花塢相同。謝立青給謝蓁和謝蕁單獨開辟出一個小院子,里面擺設(shè)成她們最喜歡的樣子,有花藤秋千,還有拱橋溪水。 嚴(yán)裕憑著僅剩的印象,讓人建出一模一樣的庭院來。 他走到院里看了看,花架上的紫藤花已經(jīng)敗了,秋千從兩座變成一座,其他地方都跟以前一樣。一恍惚,還以為自己仍舊身在青州。 他站在拱橋上,俯瞰池塘里的鯉魚,忽然想起什么,對管事道:“再去弄兩只烏龜來,放在池子里?!?/br> 管事沒多想,以為他自己喜歡,便把這事記了下來。 其實并非嚴(yán)裕喜歡,他只是想起謝蓁的大千歲和小千歲,想討她歡心才這么做的。 除了春花塢,別的地方也都建得極好。尤其正房的側(cè)室和內(nèi)室之間,按照嚴(yán)裕的吩咐裝了一扇碧紗櫥,連鎖都沒有,只要有心,可以隨時出入。 嚴(yán)??催^以后很滿意,再放上床榻衣柜,這便像一個家了。 管事請了十來名木匠,每日在一個小院子里做家具,桌椅板凳,床榻條案,短短一個月便已全部完工。他們不僅做事迅速,而且做工精致,管事領(lǐng)著人挨著看了一遍,竟是一點瑕疵都沒發(fā)現(xiàn)。 管事給木匠們結(jié)清恭工錢,便把這些家具分別抬往各個院落,逐一擺放周整。 剩下的便是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 原本這些由管事親自cao持就行了,但是嚴(yán)裕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過來一趟,看看哪里需要完善,再提出一點意見。他對待這些比管事還上心,就連床幃的顏色都是自己親自挑的……管事起初很震驚,后來漸漸習(xí)慣,也就隨他去了。 新房布置的比其他地方都精致,入門便是兩張黃花梨木玫瑰椅和一張方桌,條案上放著白釉花瓶和松樹盆栽,條案兩旁是青花瓷大花瓶。再往里走,是一扇百寶嵌花鳥紋曲屏,內(nèi)室放著一個雕花亮格柜,柜子旁邊是梳妝臺,另一邊放著一張黃花梨架子床,床上垂掛帷幔,上面鋪著一層大紅繡年年有魚圖案的被褥,是屋里最喜慶的地方。 管事領(lǐng)著嚴(yán)裕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殿下還滿意嗎?” 嚴(yán)裕頷首,“就這樣了?!?/br> 剩下的只需把這里布置成喜房的模樣,準(zhǔn)備大婚就行了。 管事要去街上添置些玉器,放在屋里做擺設(shè)。正好嚴(yán)裕今日得空,便跟他一起出門。 * 玉器坊距離北寧街有一段路,馬車走了小半個時辰。 男人買東西效率很快,嚴(yán)裕和管事只用了一刻鐘,便挑選了好幾種瓷器,付完帳后抬上自家的馬車,準(zhǔn)備回府。 嚴(yán)裕騎在馬上,視線不經(jīng)意一轉(zhuǎn),看到不遠(yuǎn)處從琳瑯館走出來的兩個姐妹花。 雖然兩人都戴著帷帽,但他就是一眼認(rèn)出其中一個是謝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