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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香在線閱讀 - 第8節(jié)

第8節(jié)

    魏初興奮起來:“那我們改天去瞧瞧,阿渝和你熟,你從他那里將鷹借出來玩玩,他必不會拒絕的?!?/br>
    顧香生搖頭:“那老鷹兇猛得很,除了阿渝和訓(xùn)鷹人的話,誰也不聽,據(jù)說好鷹千金難求,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br>
    魏初有點(diǎn)失望:“那要怎樣才能弄到一只,阿渝總有辦法罷?”

    顧香生道:“等你見了他再問問?!?/br>
    二人說說笑笑,一路走到天橋邊,看見有人在噴火吞劍表演雜耍,邊上圍了密密麻麻一圈人,魏初原本也想擠進(jìn)去看看,一見這架勢立馬沒了興趣,對顧香生道:“走,咱們上*堂聽講史去?!?/br>
    *堂是潭州城最大的飯莊之一。對于許多人而言,里頭的珍饈美味可望而不可即,因?yàn)楣馐且坏〔说膬r格就頂?shù)蒙蠈こH谥乙粋€月的開銷,但這世上永遠(yuǎn)不缺有錢人,越貴的東西反而越有人追捧。

    *堂不止是貴,它還別出心裁,弄了許多別的飯莊所沒有的花樣,譬如隔三岔五請些士子清流到飯莊里高談闊論,并免費(fèi)向開講者付贈送禮金和酒席,看上去好像虧了,但實(shí)際上*堂邀請的都是當(dāng)下文壇名流,每回開講都會吸引不少人前來旁聽,這就無形中打響名聲,促進(jìn)消費(fèi)。

    魏初對于那些文人口若懸河打嘴仗沒什么興趣,她想看的是講史說書,*堂晚上常會讓人講些時下新出的話本傳奇,說書人的語調(diào)抑揚(yáng)頓挫,比自己拿著書翻有趣多了,魏初每次出來都要過來小坐片刻,聽上一回。

    就在兩人準(zhǔn)備離開之際,顧香生眼角余光一瞥,忽然停住腳步。

    她左手邊站著一個中年人,正偷偷摸摸伸手去摸他前面那人的錢袋。

    前面的少年正聚精會神看著雜耍藝人,沒有察覺顧香生就在他旁邊,更沒察覺自己的東西即將被盜。

    周圍人來人往,大家尚且目不暇接,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小小的插曲。

    放在別人身上,顧香生還可以裝作看不見,或者讓仆從去提醒對方,問題是那少年顧香生也認(rèn)識,不僅認(rèn)識,還很熟稔,正是方才她們還在談?wù)摰南暮钣濉?/br>
    現(xiàn)在要再讓仆從去提醒,很容易會就會讓對方溜了,這個念頭從顧香生腦海里一閃而逝,她直接就伸手去拍那中年人的肩膀。

    中年人嚇了一大跳,趕緊回頭,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小姑娘,這人心知自己的舉動肯定被發(fā)現(xiàn)了,惡狠狠瞪了顧香生一眼,轉(zhuǎn)身就要從人群中溜走。

    顧香生既然已經(jīng)驚動他,又如何會放他走,當(dāng)即便高聲道:“抓竊賊了!”

    嬌嫩清亮的聲音當(dāng)即引來許多人的關(guān)注,連夏侯渝也回過頭,驚喜道:“香生jiejie!”

    但那竊賊眼見被自己被周圍人群注意上,卻惡從膽邊生,當(dāng)即一不做二不休,自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朝顧香生這里沖將過來,也不知是想將顧香生挾為人質(zhì),還是想弄傷她報(bào)仇,順便趁場面混亂再逃走。

    這一連串動作發(fā)生得太快,以至于夏侯渝那句“香生jiejie”甚至還沒喊完,中年人都已經(jīng)堪堪到了顧香生面前!

    在他看來,這小姑娘衣著華貴,想必出身富貴人家,身邊必然還帶著仆從或侍衛(wèi),但因?yàn)樽约簞幼魈?,對方肯定反?yīng)不及,到時候小姑娘受傷,那些侍衛(wèi)肯定忙著帶她去找大夫,自己完全可以從容離開,沒入人海之中,誰也找不到。

    他原本就是亡命之徒,并非尋常竊賊,短短片刻便在腦海中將自己要做的事情過了一遍,動作卻絲毫沒有慢下來。

    但他料錯了一點(diǎn),也是最致命的一點(diǎn):他以為眼前這個小姑娘毫無反抗能力。

    他錯得離譜。

    那一刻竊賊的思緒幾乎是空白的,他不知道對方手中什么時候多出一條軟鞭,更不知自己的匕首什么時候被打飛,等竊賊反應(yīng)過來之際,他的肚子已經(jīng)被踹了一腳,蹬蹬后退了幾步。

    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那小姑娘的仆從早已撲上前來,將他死死按住。

    “四娘!”詩情碧霄嚇壞了,拉著顧香生上下查看。

    夏侯渝的反應(yīng)比她們還要更快一些,早已撲上前來,緊緊抓著顧香生的手:“香生jiejie,你沒事罷!”

    見他嚇得小臉蒼白,顧香生摸摸他的腦袋:“我沒事,放心罷?!?/br>
    魏初也拽著她的胳膊,一手撫著胸口:“阿隱,你下回可不能這么做了,當(dāng)真要嚇?biāo)牢?!?/br>
    顧香生左手掛著夏侯渝,右手掛著個魏初,邊上還圍著詩情碧霄,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沒事,方才出手也是有把握的,斷不是魯莽行事?!?/br>
    那條軟鞭本來是她要買給弟弟顧準(zhǔn)的玩具,當(dāng)時順手就塞進(jìn)袖中,也沒交給侍女,所以派上了用場。

    由于自小便練習(xí)騎射,顧香生的體力和反應(yīng)能力也比尋常女子強(qiáng)上許多,看著嬌嬌小小,實(shí)際上力氣不小。

    不過她能踹倒那個竊賊,多半還是因?yàn)閷Ψ解Р患胺赖木壒?,放在平時,這一招肯定不管用,說不定還會傷了自己。

    路人反應(yīng)過來,也都紛紛上前,幫忙將那竊賊按住,七嘴八舌要將他送交官府,最后還是京城巡衛(wèi)趕過來,才將人給帶走。

    那賊子兀自滿臉難以置信,顯然沒想到自己會栽在一個小姑娘手里。

    眾人還在對著顧香生噓寒問暖,那頭便有一個聲音響起:“阿渝,發(fā)生了何事?”

    顧香生抬眼瞧見來人,不由咯噔一聲,心想也不知對方有沒有瞧見方才那一幕。

    別人都是英雄救美,偏她來了個美救英雄……好吧,夏侯渝興許算不上英雄,但自己的表現(xiàn),著實(shí)有點(diǎn)過于英勇了。

    現(xiàn)在的問題是,到底要如何在心上人面前挽回形象?

    裝暈來得及么?

    ☆、第10章

    燈火闌珊處,徐澈的面容半隱半現(xiàn),即便是未曾說話,單只站在那里,便有說不出的溫柔繾綣。

    燈下看美人,不外如是。

    但顧香生已經(jīng)顧不上去欣賞美色了,她正為了方才自己那一腳而懊惱。

    親,你不要誤會,我平時不這樣的??!

    顧香生的內(nèi)心咆哮著,無數(shù)只爾康手伸出來,作痛心疾首挽回狀,巴不得時光倒流重新回到之前那一刻。

    但面上她總算不露分毫,及時作出了反應(yīng):雙手?jǐn)n袖,如當(dāng)下任何一個舉止合度的名門閨秀那樣,朝徐澈頷首示意,再露出一個含羞帶怯又恰到好處,不顯做作的笑容:“徐郎君也和阿渝一道出來玩么?”

    話剛落音,旁邊有人噗嗤一笑,好似在笑她前后畫風(fēng)差距太大。

    顧香生有些羞窘惱怒,忍不住抬眼去看對方,眉目流轉(zhuǎn),已經(jīng)隱隱可見日后的風(fēng)情。

    誰知這一瞪,卻差點(diǎn)將她自己給嚇一跳。

    那頭魏初已經(jīng)喊出聲來了:“太……大兄!”

    對方雖然站在徐澈身側(cè),可竟未淪為襯托,反如芝蘭玉樹,交相輝映,相得映彰。

    論面容俊美,姿儀出眾,此人絲毫不遜于徐澈。可以說,若對方不是自小生于宮中,又身份有別,如今說不定已經(jīng)取代徐澈,成為最受京城少女歡迎的美郎君佳公子了。

    顧香生也跟著魏初行禮:“魏郎君安好?!?/br>
    他跟徐澈夏侯渝等人微服出來,自然不愿意暴露身份,顧香生反應(yīng)之快與鎮(zhèn)定令對方很滿意,再聯(lián)想方才這少女的行為,太子忍不住又想笑,以至于眉眼彎彎,看上去無比可親。

    “在外頭不必講究那么多,你們也出來玩嗎,不如與我們一道罷?!?/br>
    太子殿下發(fā)了話,其他人自然不會說什么。

    彼此見過禮,太子與徐澈等人在前面走,顧香生和魏初跟在后面,兩邊帶來的侍衛(wèi)仆從集合到一塊兒,將一行人圍了起來,這下可算徹底安全了。

    魏初雖然是宗室,但她與這位太子殿下并不熟,反倒顯得有些拘謹(jǐn),話也變得少了。

    夏侯渝猶有余悸,在旁邊絮絮叨叨:“香生jiejie,你以后不可這樣魯莽了,萬一受傷了可怎生是好!”

    顧香生敲了他一記腦袋:“若沒有把握,我也不會出手了,再說難道眼睜睜看他偷你的錢么?”

    夏侯渝雖然是北齊皇子,但既然能被送到這里來當(dāng)質(zhì)子,就已經(jīng)充分說明他的地位了——聽起來風(fēng)光,實(shí)際上日常開銷有限,私下過得頗為拮據(jù),加上夏侯渝身體柔弱,三不五時都得請大夫,這又得花去相當(dāng)一筆錢。

    這年頭受染布技術(shù)水平所限,尋常殷實(shí)人家,衣裳穿上一季,就已經(jīng)褪色得很厲害了,來年一般不會再穿的,顧香生從前在書上看見富貴人家一季就要做許多套衣服,總覺得奢侈浪費(fèi),如今才知道個中緣由。

    但夏侯渝小小年紀(jì),自尊心也很高,他從未對自己的處境滿口埋怨,也不需要顧香生和魏初她們的贈予,顧香生去他家的時候,常見他穿著前年或大前年的衣裳,就算破了,下人縫一縫也可以將就,出門再換上新衣裳。

    聽了顧香生的話,夏侯渝還想說什么,顧香生忍不住去捏他的嘴巴:“行了行了,你從哪兒學(xué)得這婆婆mama的功夫?我有分寸,你放心好了,若非盜賊見你落單又好欺負(fù),怎會找你下手,你沒被順道拐了去,已經(jīng)是大幸了!”

    夏侯渝扭頭避開,不說話了。

    小孩兒賭氣,顧香生自不與他一般計(jì)較,這時魏初扯扯她的袖子,附耳對她悄聲道:“我們找個機(jī)會先告辭走罷,不是還要去*莊吃飯么?”

    顧香生覺得她好像不愿意和太子一塊處著,便點(diǎn)點(diǎn)頭。

    就是心頭有些遺憾,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遇見徐澈,下回可未必有這樣的機(jī)會了,兩人每回見面,那都是在群英環(huán)繞的宴會上,鮮有這樣人少的。

    夏侯渝也不知聽見她們說話沒有,轉(zhuǎn)過頭好奇看著。

    魏初朝他作了個手勢,示意他聽見了也不許亂說話。

    夏侯渝冷冷一哼,意思是他又不是長舌婦,沒興趣多嘴。

    也不知他是不是哼得太大聲,讓前頭的人聽見,太子與徐澈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她們:“十娘,你們還有什么地方要去的嗎?”

    魏初忙道:“我和四娘還想去*莊聽講史的,大兄若有事就不必顧著我們了,我們自去即可!”

    太子饒富興致:“*莊的大名,我也時常聽說,好玩么?”

    徐澈道:“*莊今晚沒有講史的,是對對聯(lián)?!?/br>
    太子便點(diǎn)頭道:“那去瞧瞧也無妨?!?/br>
    魏初客氣道:“我們都是閑著無聊瞎鬧,大兄不必遷就我們的!”

    太子笑道:“我們出來本也是閑逛,并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就與你一并到*莊去瞧瞧熱鬧罷?!?/br>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魏初要是再推脫,太子就該看出來了,她只得道:“那就叨擾大兄了?!?/br>
    太子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氣?!?/br>
    同行中多了位太子,徐澈和夏侯渝倒沒什么,魏初和顧香生卻都有些不自在,兩人也漸漸減少了說話,只四處張望風(fēng)景,所幸兩邊處處彩燈高掛,人頭攢動,的確有許多可看的。

    顧香生挺想與徐澈搭上話的,苦于太子這根超級大蠟燭在旁邊,沒機(jī)會,只好盯著徐澈的背影發(fā)呆,漸漸覺得美人連背影都比別人好看幾分。

    徐澈今日穿著一身月白圓領(lǐng)衫,這種原本帶著淡淡青藍(lán)的顏色,在不甚明晰的燈火中卻更近似于白色,他施施然走著,腳下不緊不慢,自有一股閑適風(fēng)雅的氣度,直如神仙中人。

    顧香生自忖不是只看重皮相的膚淺之人,但自己面前走著一個相貌脾氣俱佳的美郎君,誰還愿意去看平庸的風(fēng)景呢?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論男女。

    直到一行人來到*莊門口,徐澈前腳踏進(jìn)去,顧香生后腳也跟著進(jìn),結(jié)果沒預(yù)料好門檻的高度,步子抬得不夠高,腳下一個趔趄,直接往前頭栽了一下。

    雖然不至于摔倒,但因?yàn)榍懊孢€有個徐澈,所以她直接就撲到人家背上。

    幸好徐澈不是個弱不禁風(fēng)的,他猝不及防往前踉蹌了兩步,還能回過身扶住她。

    “小心些,你沒事罷?”他問顧香生。

    “沒事。”顧香生覺得很丟臉。

    太子輕笑一聲:“顧四娘子別顧著看美人,也要看路才好?!?/br>
    徐澈奇道:“什么美人?”

    他還以為太子說的是哪家女子,沒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

    顧香生:“……”

    那一瞬間她連弒君的心都有了。

    幸而太子也只是順口調(diào)侃,隨即就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這*莊倒是寬敞開闊,連布置亦別出心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