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他猛然低頭,看著那緊挨著師尊膝蓋的某物,駭然得瞪大了眼,整個人都僵住了…… ☆、第七十三章 君墨的心魔(上) 林霄覺得自己的膝蓋可能中了一箭,不然為什么那件事情都過去了那么久,然而只要看到了那蠢東西,他就覺得膝蓋兒疼呢? “師尊……” 低沉的,好聽的,誘人的聲線就在耳邊,實在是一把好嗓音,只可惜這聲音的主人,林霄片片刻都不想見到他。 下意識地一伸手扯開了被子將自己的雙腿蓋上,林霄盤膝坐著沒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師尊……” 又是一聲癡纏至極的低喃,近在眼前,林霄仍舊不想睜眼。 “師尊……” “師尊……” …… “你到底想干嘛?!”林霄倏地睜開了眼睛,清冷的眸子里帶著幾分怒意。 站在他面前的君墨滯了滯,眼底浮上一絲無錯之色:“對不起師尊,我……是我冒犯師尊了?!?/br> 林霄呵了一聲,沒表情地看著他。 面前的年輕人仍舊是那樣爽朗干凈,即便是他臉上帶著無奈和心痛,也仍舊耀眼溫暖,讓人想要靠近,然而,那日的那輕輕一瞥,就像是一根刺一樣扎在林霄的心中。 這東西或許永遠(yuǎn)不知道他當(dāng)時看自己的神色,只一眼,就讓他心頭冰冷得幾乎忘記了呼吸。 那個眼神,整整夢魘了他十余年! 李淳風(fēng)曾經(jīng)說過,自己與他是一樣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其實說的沒錯,所以,換句話說,在某些事情上跟自己相似的君墨,其實跟李淳風(fēng)這種人不過一線之差,而君墨,比自己更危險。 君墨,或者李淳風(fēng),這兩者之間或許只需要輕輕一個跨步,從此便再跳不回來了。 唾手可得。 隨手可棄。 某一日,自己在這人的眼中,或許就是這么一樣?xùn)|西罷。 林霄心中生出一種冷笑,既是對自己的,也是對君墨的。 他嘲諷自己的放不開,更嘲諷君墨的隨時可變,然而明知道這是一場豪賭,賭輸了之后,他的下場甚至比對上李淳風(fēng)更慘,他卻還是站在原地沒動。 一切,只因為他舍不得。 有些事,不過一念之差,而他將這個選擇權(quán)給了眼前的這人,或許,他從一開始,就輸了? 可惜不到最后一刻,誰給不了他答案。 “師尊到底怎樣才肯原諒我?”君墨被那樣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抽,只剩下了滿滿的惶恐,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盡管他自己口中說著冒犯,可他自己知道并不是。 師尊在在意著什么,他第一次看不清弄不懂。 師尊沒有嫌棄自己,這一點,他無比的肯定著。 當(dāng)日的調(diào)戲和放肆,師尊心中是惱怒的,甚至于被嚇到了,他知道,然而師尊并不是在生氣這個,他也敢肯定。 師尊看著他的時候,就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人,目光偶爾會冷漠死寂,讓他心生惶恐,就像是,他在等自己給一個答案,而那個答案若是不滿意,師尊便要撕毀兩人之間的一切,讓自己即便破開虛空也再見不到他。 “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他忍不住走上前去,將林霄整個人都抱在了懷里:“我可以改!我們一直都在磨合,師尊縱著我,肯容忍我,我一直都知道的。我性子不好,有時候軸起來就轉(zhuǎn)不過彎兒來??芍灰俏义e了,我就一定改?!?/br> 再大再不能解決的問題,在有可能毀壞兩人感情的時候,都該想辦法將其消除,不是么?他們一路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嗎? 所以,告訴他,只要告訴他,兩個人一起,就一定能夠?qū)⑦@個問題解決掉。 林霄抬頭看著君墨,蠢東西的眸子里只有他,所有的情緒也只因為他而波動不斷,林霄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勝算大了一些,雖然,輸面看起來更廣。 不,他實在不應(yīng)該騙自己是在在乎輸贏,他在乎的,從來不是這個。 修煉者都會遭遇心魔,他自己不就是因為心魔,才變成了如今這幅樣子么? 君墨自然也有,而君墨的這個心魔,讓林霄感到不安,盡管只是一眼,他還是清楚地意識到,這個心魔會給君墨帶來多么大的問題和改變。而這種改變,甚至是顛覆性的。 或許君墨是對的,有些事情,必須要說出來才有可能解決。 他攥住了君墨的胳膊,一字一頓地問他:“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君墨的身子微微一僵,看著林霄仿若看透了一切的目光,知道自己果然瞞不下去了。 師尊失憶之后,便跳出了“父親”這個角色,作為一個旁觀者來看他,自然再不是以前那種有問題就會下意識拋開的樣子了。 他得到了其中的好處,在“父子”這一層關(guān)系最薄弱的時候,成功將這人扯進(jìn)了情愛的糾葛中,自然也要享受這其中的苦果,比如,有些事情再也瞞不下去,而隱瞞,除了會引發(fā)更多的猜疑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我……”君墨微微頓了頓,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么說。 林霄的神色緩和了一些,愿意說就行。他伸手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床鋪,示意他坐下慢慢說。 君墨眼見林霄的神色軟和了一些,心中也跟著輕松了幾分,便乖乖地坐了下來,想了想才終于說道:“我還是我,只不過,比現(xiàn)在的我更多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我也想不到,竟還會回到這么年輕的時候,更想不到,會碰到現(xiàn)在的師尊?!?/br> 林霄心中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點了點頭:“所以,是重生?” 君墨眼見他眼中并沒有憤怒厭惡之色,心中便又放心了一些,想到曾經(jīng)自己的算計,讓原來的那個師尊身死,換了如今這個來,他的神色便止不住的柔軟了起來。 他伸手握住了林霄的手,眼見他沒有拒絕,這些日子以來的惶然似乎都淡了許多:“我來的時候,師尊還沒有來。他……仍舊跟上一世一樣,只想要奪走我君家的秘密,搶了我的玉佩,又想讓我在煉丹大會上出丑受傷,所以,我便,便算計了他,同樣是炸爐,卻是將他炸成了重傷,之后,師尊便來了。” 林霄并不記得當(dāng)日的事情,若是記得,便能夠想起來這小子當(dāng)日潛入浴室的事情。 不過雖然這之后的記憶他沒有,但是也不難猜到,這東西必然是對自己有過多番試探和算計了。然而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林霄沒覺得君墨做錯了,換了他,一樣會這么做。 該殺之人,殺便殺了,既然是重生而來,就沒必要委屈自己。 君墨問道:“師尊可怪我算計你?” 林霄搖頭:“你做的很對。” 君墨心道,的確是做的對,否則,又怎么能讓我遇到你呢?他想到第一次見這人時,他冷著臉說疼的樣子,便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其實師尊,有時候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啊。 對著這樣的君墨,林霄從來都硬不下心腸來,他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頂,聲音里帶著一分不易察覺的輕顫:“上一世,你是……怎么死的……” 這樣的問題,他其實并不想問的。 看著倏地變了神色的君墨,他放在他頭頂?shù)氖植]有收回,而是安撫地順著他的長發(fā)。 即便是還沒有知道答案,他卻已經(jīng)忍不住心痛了…… ☆、第七十四章 君墨的心魔(下) 怎么死的? 這么一個問題問出來,君墨也忍不住輕輕地問自己。 那股來自靈魂的疼痛,隨著這個問題的到來,就像是重溫了一遍一般,只片刻,就讓他痛得渾身顫抖,整個人猶如從冷水中撈出來一般,*的。 疼啊,真疼啊! 百年的烈焰煅燒,又豈是只言片語能夠說得出來的呢? 那時候,他的rou身已毀,只剩下了破碎的靈魂。 那片破碎的靈魂卻是那樣的堅韌,堅韌到讓他痛恨,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恨不得去死,卻又一次又一次地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死不了,非但死不了,他的靈魂還在日日夜夜的煅燒中,不斷的變得更加堅韌,更加頑強(qiáng),然后,“享受”更加慘烈的煅燒。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他甚至不敢忘記自己的任何一絲仇恨,他一遍遍地去想那些痛苦,想君家的尸橫遍野,想自己的傷痕累累,想曾經(jīng)的背叛,想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他怕自己沒有了恨,就再也撐不下去。 他怕自己連恨都沒有,就會徹底變成一個瘋子。 然而,他更怕的,其實是因為他知道,即便是瘋魔也已經(jīng)不能救贖他了,所以,除了恨著痛著,他又能如何呢? “……我只能告訴自己,至少活著,就有機(jī)會出去,有機(jī)會找到軒轅澈和林清清報仇,找出那些殺了君家人的兇手,我要一片片將他們的rou割下來,片下來,一根根將他們的骨頭剔下來……” 君墨低低的呢喃著,說著那些年的背叛,說著自己最終被軒轅澈算計,被林清清親手推下烈焰深淵,臉上的表情時而溫柔時而猙獰。 沒錯,他是怨恨的,他的整個生命,整個重生,本來就是怨氣和血漿堆積出來的。 那些他不讓自己跌落進(jìn)去的泥潭,那些他努力想要爬出來,也以為自己已經(jīng)爬出來的深淵,其實從未有一刻遠(yuǎn)離過。 并非是不想脫離仇恨的苦海,而是不能,因為那百年的煅燒,已經(jīng)徹底將那些仇恨,殺戮,丑陋,兇狠……融化在了一起,重新堆積成了如今的這具身體。 百年,除了他自己和痛苦,什么都沒有。 他笑得越是燦爛,越是將一切都不看在眼中,越是裝作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卻越在說明著他就是個深淵,就是罪惡源泉的本質(zhì)。 他渾身的骨血都是罪惡,又何談洗清罪惡呢? “師尊,我……是不是很惡心……是不是……沒救了……”君墨低低的問道,微微抬起的頭在林霄的掌心輕輕地蹭了蹭,有些無奈,又有些說出了一切的放松:“如果不是師尊,我想,我真的……會變成跟李淳風(fēng)一樣的人,也說不定啊……” 玩弄人心,戲耍人命……視一切如草芥,視萬物為螻蟻,可不就是這樣么? 一個將痛苦當(dāng)做刷日常的人,一個將仇恨當(dāng)做信仰支柱的人,能夠活成如今這樣會笑會鬧的樣子,其實才是長歪了吧? 林霄的腦子里空空的,心中僅有的那絲底線,只是輕輕一個松手,便隨風(fēng)飄走,不知道被飛到哪里去了。 情況遠(yuǎn)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yán)重,原本以為那個出來沒多久的變態(tài)才是心魔,如今看來,面前這個笑得一臉溫柔,眼神中充滿痛苦無措的,才是心魔吧。 所以說,那個變態(tài),才是真正的本尊,而眼前的這個,不過是因為各種原因,讓本尊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下意識心甘情愿披上的,且披得心滿意足一張皮啊。 呵。 他真的是,站在了一個好危險的位置,卻偏偏,完全不想走。 “師尊,”君墨輕輕擁住了他,溫柔地吻了吻他的眼角,聲音雋永而干凈:“可是即便是知道自己如此骯臟的我,還是不想放棄師尊,不想把師尊讓給任何人,師尊總是寵我的,這一次,也縱著我,好不好?” 他低低地道:“只除了放開師尊這一點,其他的,我都愿意改。” 林霄抓著他的雙肩將他推開了一些,以便于能夠清楚地看見他臉上的表情,看著這人墨色的眸子里,隱藏得極深的霸道和毀滅欲,終于肯定,原來這層詭異溫柔的心魔,竟是因自己而生。 正如他所說,如果沒有他的出現(xiàn),這個人,應(yīng)該是仇恨的君王,玩弄人心的冥君,因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人性的丑惡和弱點,因為他比任何人都看得多,看得透。 然而,他遇到了自己。 這個人,是一個只因為林清清的溫軟袒護(hù),就能夠記住一輩子的人,更何況是把他當(dāng)做自己護(hù)著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