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她摸出手機,看著手機相冊,里面有她大學時期搜集的所有關于顏謹的照片和資料。 曾經奉為神明一樣的人,今日那么卑微的替她穿鞋,若只是對她,她怕是早就幸福得暈過去了,但她知道,并不是那樣的。 “顏主播他,對誰都是那樣的?!彼珖@息,收起手機,閉目養(yǎng)神。 周寒回到家里,空蕩蕩的。 他換了鞋,看了看墻上的婚紗照,去廚房。 他自己做了飯,然后來到餐廳,擺上兩個碗,一邊吃飯一邊絮絮叨叨,大多是今日見聞,也有關于唐小雨的。 “老婆,你知道嗎,那丫頭特逗?!?/br> 周寒說話時表情豐富,或許是因為對面是空氣,或許是因為這個家里也再沒有第二個人。 又或許,是他壓抑了太久,已經無法再壓抑下去。 ☆、第 7 章 “顏主播,門口又有小姑娘來給你送花了。” 同事笑著打趣,顏謹目不轉睛地盯著臺本,不為所動。 “天氣很熱,站一會她們就會走了?!彼涞卣f。 舒曼好奇地看過來:“顏主播不去看看嗎?你之前……” 顏謹安靜地翻了一頁臺本,人雖然坐在這里,心卻完全不在這。 他母親發(fā)來簡訊,今天晚上到江城,他很快就可以見到她,也要面對那個現實的問題。 一晃都十年了,那個折磨他二十幾年的問題越來越無法控制他。 能夠自己控制自己的感覺,讓他有時候甚至忘記了置身何處。 有一種久違而又手忙腳亂,欣然又畏懼改變的念頭充斥著他,他一抬眼就可以看見漂亮的女天氣預報主持人,只要他愿意,她就很樂意跟他在一起,可心底里,他還是排斥。 那么做,會讓他想起十年前那些他絕對不想記起的事。 顏謹合上臺本,松了松領帶道:“去個洗手間?!?/br> 他人走了,舒曼輕哼一聲,嘀咕:“肯定是看那些女孩子了?!?/br> 顏謹出了辦公室,慢條斯理地朝洗手間走,走著走著,眼前晃過唐小雨風一樣的影子。 其實他最近很難遇見她,如果不是刻意等待,幾乎與她零交叉。 想起慕容的話,顏謹忽然加快腳步,轉進路,在唐小雨即將跑出辦公樓時,倏地擋在她面前。 顏謹好像一面墻,他那么高,足足有一米九,唐小雨是最清楚這個的,因為他的資料她幾乎倒背如流。 她愣住了,抬起頭不解道:“顏主播,找我有事?” 顏謹輕笑一聲,好像是走得太快有些熱,他抬手松了松領帶,微微側開頭的那個畫面簡直可以秒殺八歲到八十歲得所有女性。 “小雨很急著出去?” 他問著,聲音柔軟得有些曖昧,他本就具有聲音優(yōu)勢,刻意放緩時更能俘獲人心。他這樣子,讓唐小雨既緊張歡喜,又擔憂畏懼,她那么清晰地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男人,又親眼見過他購買tt,這讓她如何能認真對待起男神的示好? “嗯,我這幾天跟新聞,周隊打電話喊我過去了,我先走了。” 唐小雨笑了一聲轉身就走,沒走幾步就“砰”的一聲站住了腳,捂著額頭忍住痛呼的聲音。 ……到底是誰把玻璃門擦得這么干凈!??! 顏謹回頭看她窘迫又尷尬模樣,輕蹙眉頭走過去觀察了一下,從口袋取出創(chuàng)可貼遞給她。 唐小雨:“我沒事顏主播,就撞了一下,我還趕時間,先……” 顏謹不由分說地撕開創(chuàng)可貼,拉開她捂著額頭的手貼上去,淡淡道:“流血了?!?/br> 唐小雨睜大眼睛:“真的?” “我為什么要騙你?” 顏謹說完,僅是點頭便走了,客氣疏離到好像剛才曖昧還她“小雨”的人不是他。 他這樣,顯然是感覺到了她對他的防備和抵觸。 是啊,顏謹那樣的人,那么驕傲和自尊,怎么會在一個女孩子防備排斥他的時候還靠近? 唐小雨恍恍惚惚地到了公安局,工作時有點神不守舍,周寒遞給她什么她就記錄什么,抄完了幾張重點,周寒又遞來一張a4紙,唐小雨正要下筆記錄,就發(fā)現上面根本不是什么重點,只有一句剛剛用黑色鋼筆下的話:把你的腦子擱回你的腦袋里,不要撞了一下頭就好像把智商撞沒了。 唐小雨嘿嘿一笑,把紙折起來塞進背包。 周寒挑眉:“塞進去干什么?扔掉就是了?!?/br> 唐小雨雙手合十說:“不能扔,怎么能扔呢?” “那你要干什么?” 唐小雨激動:“周隊的墨寶,我要拿回家供起來!” 下面再寫一排毛筆字,犯罪分子退散!這句話她沒敢說。 她這討好也太明顯了,周寒眼神一閃,好像看見了熟悉的女人,只是她太年輕,不可能是她。 “你今年多大?”周寒忽然問。 唐小雨不設防,坦然回道:“我呀?馬上就二十四了?!?/br> “小孩子?!彼贸鰺?,點起來就要抽。 唐小雨勸道:“周隊,你少抽點煙吧,我前幾天在微博上看到那幾張抽煙者的肺,簡直太恐怖了?!彼贸鍪謾C,“周隊微博叫什么?我轉給你看?!?/br> 周寒放下煙,好像有點局促和尷尬,停頓一會說:“微博,我沒有,不會用?!?/br> 唐小雨驚訝地看向他:“周隊,你真的三十五歲,不是五十三歲嗎?” 周寒不茍言笑地拿出手機,冷聲道:“我馬上就可以學會?!?/br> 唐小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寒:…… 哎,死要面子活受罪。 兩天后。 主持人辦公室,顏謹正在看第二天的新聞稿,當看到最新新聞時,瞇起了眼。 他忽然站起來,誰也沒搭理,直接出了辦公室直奔新聞記者部。 唐小雨正在打字寫稿子,辦公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因為沒提前敲門,大家都愣了一下,當看到是顏謹時,又都笑著打招呼。 唐小雨慢慢收回眼神,打字的速度明顯放慢,心里想著顏主播怎么忽然來了,肯定是來找李主任的,可事實卻剛好相反,顏謹拿著新聞稿走到唐小雨面前,把稿子往那面前一扔,道:“你寫的?” 唐小雨怔住,馬上拿起來看,看完驚呆了。 這篇新聞稿里說的是王可那個案子,可每個字都和她了解到的事實不一樣。 這幾天她跟著周寒一起查案,從監(jiān)控和燒毀房屋內的蛛絲馬跡來看,王可很可能不是放火的人,然而這篇稿子卻直指王可就是罪犯,故意要燒死丈夫只有六歲大的兒子,其間描述,讓人恨不得立刻槍斃王可,簡直令人發(fā)指。 “這不是我寫的?!碧菩∮曛苯臃裾J,“我怎么會這么寫,事實根本不是這樣,王可不一定是犯罪嫌疑人,案子還沒定,怎么能這么武斷地咬定是王可要燒死繼子?” 顏謹微微一笑,瞇起的丹鳳眼,上挑的眼尾,嘴角輕勾,端的是風流跌宕。 他就用這個眼神看向了劉記者和溫子濯,溫子濯很坦誠地點頭說:“就是我寫的?!?/br> 唐小雨詫異道:“溫記者,你這是什么意思?” 溫子濯淡淡道:“沒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目前證據顯示的就是王可要放火燒死自己的繼子,我難道寫錯了?” 唐小雨辯駁道:“可我看到的不是這樣,有可能是王可繼子的問題,你不該不問我一下就寫出這種誤導輿論的稿子,這種新聞一出,其他電視臺和紙媒的記者肯定會去爭相報道,到那時候王可就算真是冤枉的也洗不清嫌疑了。” 溫子濯輕笑道:“唐小雨,你怎么那么傻啊,她繼子才幾歲?六歲!你六歲的時候在干什么?你別說我什么都沒了解過,我已經問過了,那天著火的時候他們住的地方幾米開外就只有她和她的繼子,如果不是她,難道你要我寫,是繼子放火誣陷繼母要燒死他?顏主播又怎么看?” 顏瑾:“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br> 唐小雨:“……(^_^;)” 顏謹看了溫子濯一會,忽然說:“既然你覺得你寫的對,為什么不署你的名字?” 溫子濯一副“我是好人”的樣子:“這新聞一直是她跟的,我自然不能搶她的新聞,我替她把稿子寫了,這個稿子發(fā)出去,肯定會造成轟動,提高收視率,我難道還錯了?” 劉記者附和道:“對啊,溫記者說得對,這個新聞發(fā)出去,肯定會引起輿論熱議,到時候再在微博上推送一下,絕對能吸引大眾關注?!?/br> 顏謹雙手負后,因為身高優(yōu)勢,他幾乎是居高臨下地俯視坐著的他們。 “所以,溫記者和劉記者的意思是,只要可以博得收視率和大眾的關注,就算新聞不是事實也可以發(fā),就算可能會冤枉好人也可以發(fā),就算會讓別人產生誤會也可以發(fā)?” 溫子濯和劉記者怔住,記者部里鴉雀無聲。 “我問你溫子濯,你最基本的職業(yè)道德在哪里?記者的筆和武者的刀劍沒有區(qū)別,你的幾個字一句話可能就會讓大眾對他們根本不了解的東西胡亂評論、語言暴力,你不是承受那種痛苦的人,你當然不會覺得痛,但你有沒有想過當事人?” 顏謹的一字一句讓大家都無從回答,溫子濯木著臉坐在那,說了句:“這是記者這一行目前最普遍的行為,不是只有我這么做,顏主播今天可以阻止我,但你能阻止得了其他人嗎?每天都有無數新聞通過各種渠道發(fā)出去,你能攔住多少像我這樣的人?” 顏謹微微一笑,眼眶有些發(fā)紅,好像隱忍著什么難以克制的東西,就好像他剛才所說的,都是他所經歷過的一樣。 “其他的我管不著,但你和我一個單位,你就是我的責任。只要我還在江城電視臺一天,你就別想再發(fā)出任何誤導大眾的新聞。” 顏謹說完,轉身欲走,但溫子濯又說了一句話。 “顏主播,你這話我就不贊同了,咱們兩個部門,我寫什么新聞不必向你匯報,你也不能串部門來盯著我寫新聞,你怎么知道我寫的新聞到底是不是誤導大眾博收視率?” 溫子濯挑著眉,看上去十分不屑。 顏謹望向唐小雨,唐小雨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在她眼里,閃閃發(fā)光。 “這不是有雙替我眼睛盯著你嗎?”顏謹莞爾一笑,精致英俊的面孔貴氣不凡,“小雨,就是我的眼睛。” 這句話說完,他再不留戀,開門離去。但也因為他這句話,如果今后唐小雨再因為新聞的事和溫子濯意見相左,那溫子濯也怪不了唐小雨,只能怪到顏謹身上。 這無意間保護了她的行為,真是讓人抵抗不得。 溫子濯望向唐小雨,嗤笑道:“一個實習記者,跟了兩次刑警隊,還長能耐了,一個個都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以為自己是誰?我……” “那我說話能算數了吧?” 李記的聲音忽然響起,大家這才發(fā)現他早就出了辦公室,在門那聽完了全場。 溫子濯瞬間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