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這一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天色就已經(jīng)暗了下來。傅欽燁睜開眼,腦子還有些混沌,剛從厚重的被子里睜開眼,卻不妨碰上了一個柔軟溫熱的東西。 他一愣,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在黑暗中熠熠生光的眸子。 他啞著嗓子道:“你還在?”他原以為秦駟一定走了的,誰有那個功夫去看別人睡覺呢。 誰知道秦駟居然還在,而且看她的樣子,想來是一直都不曾閉過眼睛的。 傅欽燁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愣神了片刻,耳邊傳來秦駟的話:“醒了?要不要起來?外面已經(jīng)開始烤rou宴了?!?/br> 雖說一場射獵,三個傷者,其中還有一個皇上,但是一來,傅欽燁和林峯都沒有大礙,二來,那些被喚醒的野獸也都需要獵殺,否則跑以兩個出來,足以對周圍的村莊造成傷害。 所以射獵依舊在繼續(xù),而且少了傅欽燁在,眾人不用拘束手腳,反而更加歡暢,一天下來,收獲頗多。晚上便開始了烤rou宴,眾人吃著自己的獵物,那rou在嘴里,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傅欽燁出了口氣,感覺腦海里清醒了許多,他又看了秦駟一眼,卻是突然臉上一熱,猛地收回手,霎時間清醒了過來。 他剛才摸到的到底是哪里啊……居然……難不成一下午都把手放在那個地方的?秦駟也沒翻臉,倒是給足了他面子。 不過……好像手感更好了啊…… 傅欽燁怔了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烤rou宴,那自然是要去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酒?” 秦駟裝作不知他剛才做了什么想了什么,順勢從床上坐起來,整了整衣襟,走下床,踩著鞋子來到桌邊,拿起火折子點著了蠟燭:“自然有酒,要去的話你動作要快些了,恐怕這個時候,已經(jīng)開始了?!?/br> 秦駟的聲音在傅欽燁耳中忽遠忽近,飄忽的有些讓傅欽燁覺得暈眩,他一時間反應(yīng)不過來,胡亂應(yīng)了兩聲,就站起身來穿衣服。 但是他又哪里自己穿過衣裳,手忙腳亂的,穿的也亂七八糟。 秦駟見狀一笑,走出門去,喚來了傅欽燁的宮女。 門外各處賭掛著燈籠,營帳旁豎著四五個火盆,周圍站著些舉著火把的侍衛(wèi),映的這射獵場恍如白晝。 一個下午的時間,已經(jīng)有人在營帳旁清理出了一片干凈的地方,那中間鋪了一層長毯,毯子上是一個同樣長的桌子,桌子上擺滿了美酒佳肴,兩旁坐滿了王公大臣,首位上留下了兩個空位,左邊下手處坐的正是公孫澤,一旁還有侍衛(wèi)宮女在擺弄烤架,也有有雅致的大臣在自己烤rou。 很快有人看見秦駟的身影,走上前來道:“皇后娘娘,不知您愛吃什么?愛喝什么酒?” 秦駟聽這聲音十分耳熟,定睛一看,卻發(fā)現(xiàn)這還是一個熟人,素玉公主。她今日身上只著了一件素色的長裙,腰間系了一條綠色的腰帶,跟秦駟身上的衣裳倒有些相像。 見到是她,秦駟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只應(yīng)了一聲,然后道:“不用麻煩素玉公主了,自有宮女會為本宮布置好?!?/br> 瑤月和瑤音哪個不是機靈穩(wěn)妥的人,這樣的事情還會辦不好嗎,早在傅欽燁還睡著的時候,她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各式吃食,只等著秦駟和傅欽燁去享用。 不過這樣的小事她們自然不會一一稟告,但該準備的,卻是一件都沒落下。 素玉公主撞了一個釘子,又被秦駟放在跟宮女一塊說,換了錦玉公主,恐怕早就要忍不住發(fā)脾氣了,但素玉公主向來能忍,她面色竟然絲毫未變,只淺淺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素玉便也不打擾皇后娘娘了?!?/br> 說著,她往宴席處走了過去,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迎上她,低頭附在她耳邊說了些什么,又抬頭看了一眼秦駟。 秦駟只當自己沒看見他的目光,獨自站在原地,慢慢往射獵場走了過去。 射獵場中也是有人的,幾個精兵正在其中比劃著,十幾個人圍成一圈,笑鬧一陣之后,兩個人默契地走進圈中,不用說話,兩人對視一眼,便已經(jīng)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都是一個帳里睡覺的戰(zhàn)友,早比劃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你哪兒是破綻,他手上會什么功夫,早已互相知曉,下手的時候雖然用盡力氣,卻仍舊留了一手。戰(zhàn)不過一半便知誰勝誰負,糾纏個一刻鐘,兩人便默契的分開,一個說:“今兒沒吃飽,下回再來!” 另一個說:“輸了就是輸了,扯什么犢子!” 說笑對罵一陣,又是兩人上場。 秦駟看的入神,這樣的場景,她上輩子見的太多了??蛇@輩子,卻還是頭一回見到。 還真是,有些懷念吶…… 秦駟站在那兒回憶往事,但那些對戰(zhàn)在一塊兒的精兵們卻就有些心下惴惴了。身為公孫澤的親兵,誰不認得秦駟,不知道秦駟站在旁邊看著是什么意思,自然有些放不開,后來再上去的人,也不敢再下力氣了,更不敢胡言亂語,有誰說禿嚕嘴了,也會有人狠狠拍上他的腦袋。 出了傅欽燁出了營帳,來到秦駟身邊。 看見傅欽燁,便再也沒人敢坐著了,眾人紛紛起身行禮,站起身的功夫,已經(jīng)列成了一個整齊的方陣,腳步聲都是一致的,那聲吾皇萬歲,也是一致的。 傅欽燁朝他們揮揮手:“都起來吧?!彼肿叩角伛喩磉叺溃梆I了吧?” 秦駟看向傅欽燁,他只穿了衣服就跑了出來,她抖了抖身上的披風,忽然將它展開,一并把傅欽燁也包裹了起來。 傅欽燁干咳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去看那一干將士的目光,就摟住秦駟的腰。在她耳邊道:“朕身上加了一件夾襖?!边@是在向秦駟解釋自己為什么沒有披披風。 秦駟翹了翹嘴角,還知道解釋吶,看來是已經(jīng)忘了剛才的事了。 兩人一同走進了烤rou宴,公孫澤等人早就發(fā)現(xiàn)傅欽燁的身影了,見兩人走進,眾人連忙行禮。 傅欽燁又說了一聲起身,這才各自落座。 不用多說,瑤月已經(jīng)端來了一個荷葉上秞的白瓷盤子,上面盛著片的如紙般薄,可以透過那rou色看見盤子上荷葉的烤rou,烤rou周圍放了幾個碗碟,里面裝著醬汁等物。 公孫澤指著這盤子說道:“皇上今兒可要多吃一些,這里面就是皇上您下午打死的那只老虎?!?/br> 傅欽燁和他對視了一眼,微微頷首,表示自己已無大礙,又笑著說道:“那是自然,各位愛卿也不要客氣,都多吃些,否則可對不起大家今天的勞累啊?!?/br> 傅欽燁話音剛落,底下便嗡嗡地響起一陣說話聲,多是奉承傅欽燁今兒所獵的老虎的,也有些互相奉承的,這個說某某大人今天多么神勇,那個說自己可比不上對方。 傅欽燁看著又有些倒胃口,他連忙低下頭,先去吃那烤rou。 味道果然上佳,咸中帶甜,又有一股回味無窮的香味,而且入口即化,十分美味。 興許是為了彌補自己今天的勞累的苦痛,傅欽燁跟這盤烤rou對付了好一陣子,等他再抬頭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秦駟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他一愣,又想找公孫澤,卻依舊尋了個空。 兩人不知何時,竟然全都離開了。 傅欽燁所尋的兩人,此時離烤rou宴還不過千米,不過隔了整個營地,從烤rou宴上傳來的聲音縹緲微弱,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過來的。 公孫澤如臨大敵,秦駟卻神色平靜。 “皇后娘娘這是何意?”他伸手指了指被捆著扔在樹下的自己一個副將,副將名叫左堯,是個文將,被公孫澤當做軍師,有什么事情必然找他商量。 左堯身邊站著一個女子,公孫澤能認出來,她是秦駟的宮女,不過此時她面無表情,一手持劍,放在左堯脖子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讓左堯血濺當場。 秦駟從披風中伸出手來,朝瑤音揮了揮。 瑤音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收起劍,又提著左堯,讓他站起來。 公孫澤只看了一眼,便確定左堯無礙,只是形容有些狼狽,臉上帶著一抹無可奈何的苦笑。 秦駟走到左堯身邊,目光平靜的讓人心里發(fā)寒:“公孫將軍德高望重,沒想到座下竟出了這么一個登徒浪子,本宮的宮女不過尋他找件東西,就被他非禮了。如此小人……”秦駟轉(zhuǎn)臉看向公孫澤,“想來公孫將軍不會包庇他的吧。” 若真的是非禮了秦駟身邊的宮女,那可不是小事,往大了手,那就是□□宮闈。 公孫澤的目光一瞬間變得冰寒起來,他目光如劍,看向秦駟,聲音沉著地道:“不知皇后娘娘想要如何?” 秦駟偏過頭,微微一笑:“本宮要如何不重要,公孫將軍要如何才重要?!?/br> “哦……”公孫澤沉吟片刻,謹慎地開口道,“左堯他酒后猖狂,形容不端,自然該罰!待微臣回去,一定狠狠地罰他!還望皇后娘娘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失了興致?!?/br> 秦駟曬然一笑,這公孫澤倒是聰明,一招以退為進,目的卻是先把人弄到手,而且不想讓他被秦駟處置。 可秦駟廢了那么大工夫,又怎么會輕易松口,她挑了挑眉:“公孫將軍重情重義,可本宮卻不舍得公孫將軍失了這么一個左右臂膀,不如只罰了他做太監(jiān),到時候既有懲處之效,也能讓他繼續(xù)陪伴在將軍左右,豈不是一件樂事?!?/br> 左堯聽見秦駟的話,臉上露出駭然之色,下意識的夾緊了雙腿,雖然被瑤音提著,但是卻仍舊不放棄掙扎,拼命后退,生怕秦駟一個命令,就被瑤音變成太監(jiān)。 公孫澤自然看見了左堯的反應(yīng),這不怪他,哪怕是先前公孫澤說要懲罰他的時候,左堯都神色平靜,他入了瑤音的圈套,就知道自己該吃這個苦頭??墒沁@可不包括變成太監(jiān),身為一個男人,最怕的事情可就是這個了。 萬一秦駟真的要那么對左堯,恐怕左堯壓根不等秦駟動手,就先一步自盡,不愿以殘缺之軀,留在這個世上了。 “公孫將軍,你覺得這個法子如何?” 左堯打了一個寒戰(zhàn),眼里飽含熱淚,目光戚戚地看向公孫澤。 公孫澤也是一頭冷汗,他朝左堯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先鎮(zhèn)定下來,隨后對秦駟道:“皇后娘娘有話不妨直說,若是微臣有什么做的不對的地方,還請皇后娘娘指摘!” 秦駟想了想,聲音清冷地道:“公孫將軍并無錯處,此時追究的是公孫將軍的副將,公孫將軍又何必這么說呢?!?/br> 秦駟越是這么說,公孫澤越是確定,事情肯定出在自己身上。 可是他與這位皇后娘娘還真沒有什么交集,幾次見面,也都有傅欽燁在旁邊,便是說話,也頂多只是些互相問好的話。 那他究竟是因為什么事招惹了這位皇后娘娘呢? 公孫澤想了片刻,很快就想到自己今天下午的時候,曾經(jīng)在傅欽燁耳邊說的幾句玩笑話,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幾句話可能招來秦駟的怨懟了。 難不成真是因為這個?! 公孫澤有些拿不定主意,試探著說道:“皇后娘娘,若是臣今天對皇上手的話冒犯到娘娘了,還請娘娘原諒臣是個粗人,不曉得規(guī)矩?!?/br> 秦駟含笑說道:“本宮怎么忘了公孫將軍今天說了什么了?” 公孫澤愣了愣,道:“微臣確實無意冒犯皇后娘娘……” 秦駟打斷他的話,再次道:“公孫將軍今天都說了什么,本宮怎么記不清了。還請公孫將軍再說一遍,好讓本宮回憶回憶?!?/br> 公孫澤瞬間了悟,秦駟所說的絕不會是他對傅欽燁所言的那幾句玩笑話,既然不是因為他對傅欽燁所說的玩笑話,那就只能是因為他對傅欽燁所說的那些關(guān)于先帝的事情了。 他的目光閃了閃,很快便垂下眼睛,不讓別人看清他眼中的神色變幻。 首先,他最不明白的地方是,為什么秦駟要問這件事? 身為一個皇后,她只需要在傅欽燁身后為他打理好后宮,至于其他事情,理應(yīng)不插手才是。 千煩曾經(jīng)證實過,秦駟的確就是那個秦思,如假包換。但一個皇后會問這樣的問題嗎? 公孫澤心思電轉(zhuǎn),可是還沒等他想出一個所以然來,秦駟就說道:“看來公孫大人不想說,那只好委屈委屈這位……副將大人了?!鼻伛喌男θ菰谧髨蜓壑薪^對比任何表情都恐怖,他兩股戰(zhàn)戰(zhàn),就差沒有尿崩了。 秦駟則繼續(xù)說道:“你放心,瑤音的劍很快,不會太疼的?!?/br> 這話聽著是在安慰左堯,可是左堯快要哭了,這安慰還不如沒安慰,根本就是在他那原本就已經(jīng)受到了極大驚嚇的心上再插一刀,又快又準,鮮血迸射開來…… 公孫澤看見面如土色的左堯,到底還是沒能忍心讓這位自己的得力副將變成一個太監(jiān),他開口說道:“還望皇后娘娘屏退左右。” 秦駟看向公孫澤,頓了好一陣兒,直到公孫澤以為秦駟不會答應(yīng)的時候,她開口說道:“好?!?/br> 隨著這個好字的出口,幾個宮女立刻后退,瑤音臨走之前,還不忘帶走左堯。 公孫澤有些訝異,難道她們不怕自己挾持了秦駟嗎?還是說秦駟她根本不懼自己? 他仔細看了看秦駟,因為命不久矣的緣故,他已經(jīng)不太能夠感覺別人的武功境界了,如今吃喝對他來說都是不必要的負擔,他五感已經(jīng)漸漸消失,變得比普通人還不如。 先前他只能看出這位皇后娘娘頗有氣勢,但具體如何,他還真感覺不出來。 等到人都退下了,秦駟才不慌不忙地對公孫澤道:“公孫將軍,現(xiàn)在,您能說了吧?!?/br> 公孫澤遲疑了一會,還是道:“皇后娘娘能否回答微臣一個問題,為何您一定要知道這件事?” 秦駟瞇著眼看向他,隨后一次一頓地道:“不能。” 公孫澤頓時默然,這個不能是她不愿,還是不能說? 秦駟接著道:“公孫將軍還請快些,皇上可還等著本宮呢,還有,忘了告訴將軍了,先前皇上已經(jīng)告訴了本宮大半事情,比如——傅隸?!?/br> 聽見傅隸的名字,公孫澤渾身一震,不疑有他,除了他們兩人,如今知道傅隸此人的不過雙手之數(shù),這里面絕對不包括那時候還是一個孩子秦駟。 公孫澤再不懷疑秦駟的話,也不再想著糊弄秦駟,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還讓秦駟驗了驗自己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