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許衍還在？”

    阮蕁蕁：“走了，他在你跑什么？”

    “跑？”他似乎是輕笑了下，不甚在意。

    阮蕁蕁聲音有些哭笑不得：“我行李還在車上，身上除了個手機什么都沒有了，鑰匙在箱子里，我進不去……”

    話音剛落，大院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阮蕁蕁握著電話，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門縫里露出一張久違的臉。

    “爸？”

    阮明山笑了下，“我在客廳里聽聲音直覺是你，就來看看，沒想到，真是你?！?/br>
    阮蕁蕁還愣著。

    她跟阮明山大概快半年多沒見了，上次見面好像還是清明給陳文靜掃墓的時候，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兩鬢花白，經(jīng)過歲月的洗磨，在他臉上留下了太多痕跡，她一時瞧怔了。電話里周時亦喂了兩聲，“蕁蕁？”

    她回神，匆忙說了句，“沒事，我爸在家，行李我明天過來拿好了。”

    周時亦淡淡嗯了聲，“明天我給你送過來。”

    阮蕁蕁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就掛了電話。

    阮明山領著她進屋，“晚飯吃了沒？要不要給你弄碗面？”

    她點點頭，確實有點餓了，飛機餐沒吃幾口，肚子早已經(jīng)餓得咕咕直叫，阮明山做飯還是相當不錯的，特別是炸醬面，小時候他自己特別愛吃，就跟母親學著做，母親沒時間的時候就自己做碗炸醬面，拍根黃瓜就著吃。

    阮明山心情很好的樣子，叮囑她：“趕緊去洗個澡，洗完澡出來就可以吃了?！闭f完就哼著小曲兒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兩人很久沒有這么心平氣和的講話了。

    上次見面的時候，大概是受了節(jié)日氛圍的影響，話說不上兩句就吵起來了，其實阮明山是不跟她吵的，大多是她自己一個人在生氣，冷暴力。

    她知道這幾年，阮明山在努力修補跟她的關(guān)系。

    她也知道阮明山跟那個女人一直不結(jié)婚是為什么。

    母親死后，阮明山跟那個女人斷過一陣，甚至也試過準備找個女人結(jié)婚，也有不少女人愿意嫁給阮明山，畢竟那時候阮明山才三十五六的年紀，有顏，有錢。

    后來，交往過一個女人，三十二歲，離過婚，沒有小孩。

    阮明山表示自己不會再要小孩，女人不知是不是太愛他了，竟然也答應下來，表示會對蕁蕁好。不過沒多久，就顯露了本性，反正阮明山不在的時候，對她又打又罵。

    阮蕁蕁也倔強，不跟阮明山告狀，什么也不說，任由那女人打她罵，女人很聰明，從來不打臉，有時候阮蕁蕁以為自己都要被她打死的時候，偏偏又活過來。

    那時候，她還想著把她打死了最好。

    后來，阮明山就發(fā)現(xiàn)了，因為阮蕁蕁曾一度被她打到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他帶她去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她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一怒之下就把女人告上了法庭。

    再后來，阮明山就沒有再找過，也不敢再找。

    說起來，他確實很疼阮蕁蕁。

    浴室里，冒著騰騰的霧氣，水柱從她頭頂沖下來，水流順著她的輪廓往下淌，她閉著眼，抹了把臉，又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

    她從小就調(diào)皮，那時候還住在爺爺奶奶家里，是個大院，小孩子很多，她是孩子王，帶著一幫孩子到處玩耍，大禍小禍闖了不少：

    不小心捅了馬蜂窩，跟幾個小伙伴被蟄了一臉；

    爬樹搗鳥窩，結(jié)果從書上摔下來，被阮明山拎回家一通教育；

    去小河里摸魚，結(jié)果整個人跌進去，差點溺死；

    ……

    幾乎沒有一刻是閑著的，但其實阮明山并不會罵她，在她記憶深處，反倒還是母親的教育更嚴厲點。

    闖了那些禍，永遠是陳文靜在罵，阮明山在勸。

    相比較別家的小孩，一個罵了，另一個恨不得沖上去揍的那種情況下，她實在幸福太多了。

    小時候也僅僅只是喜歡跳舞，但母親逼她每天必須練兩個小時的基本功，她就提不起勁來了。長大后，才明白母親的用心良苦。

    洗完澡，換了睡衣下來。

    炸醬面已經(jīng)做好放在餐桌上，阮明山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看電視，是以前經(jīng)?？吹囊粰n鑒寶欄目。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現(xiàn)在還看這節(jié)目呢？”

    阮明山嗯了聲，難得跟他主動說話，“習慣了?！?/br>
    她點點頭，拿起筷子，悶頭吃面。

    欄目里放的是一只麻花手鐲，藏家表示這是清代的和田羊脂玉，阮蕁蕁瞥一眼就知道這玉是贗品，她在阮明山的寶庫里見過真正的和田羊脂玉，無論從色澤和質(zhì)地都遠遠比不上真正的羊脂玉。

    收回視線，看向阮明山，狀似無意道：“你這次干嘛去了？”

    阮明山說：“去了趟香港的古玩城，收了幾個寶貝?！?/br>
    “去那么久？”

    “順道玩了一圈回來?！?/br>
    她點點頭，“哦?！?/br>
    靜了片刻，又道，“你如果準備好了，就結(jié)婚吧。”

    阮明山猛地回頭看她，“什么？”

    面吃了一半，沒了胃口，深吸一口氣，說：“我說，你如果真準備跟她的話，就結(jié)婚吧，這么耗著也不是個事兒?！?/br>
    阮明山終于聽清楚，放下遙控器，站起來走到她對面，拉了張椅子坐下，“你怎么突然會有這種想法？”

    她別開頭，“沒什么，就一下子想開了?！?/br>
    阮明山點點頭，“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但你那倔脾氣總是說不到兩句話就懟我，也一直沒找到機會跟你說，其實我一開始跟她不是那種關(guān)系，只是合作關(guān)系，后來你媽走后，她跟她老公因為矛盾也離婚了，我們才走到一起，我跟她都一把年紀了，愛不愛都是空話，我跟她暫時都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而且，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發(fā)生一次?！?/br>
    她忽然抬頭，眼睛里有抹說不清的情緒，牙齒咬得很用力。

    “我的事情是不是她花錢擺平的？”

    阮明山愣了好久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么事情，點點頭，“在這里，光有錢沒有用，沒點權(quán)勢人家也不會聽你的。”

    阮蕁蕁忽地一笑，扯著嘴角，“這么聽上去，她挺有權(quán)有勢的？”

    “有點吧?！比蠲魃讲黹_話題，“明年畢業(yè)了吧？”

    她點點頭。

    “想好要做什么了么？你這個專業(yè)可以選擇的余地不多?！?/br>
    她搖搖頭，這個問題，周時亦也問過，當時她開玩笑地說要去他公司，其實也還沒想好到底要做什么。

    阮明山說：“我記得你以前說過，想去巴黎音樂學院，出去深造一下也好，正好前兩天在香港認識一個那邊的老師，你過去他會給你安排?！?/br>
    巴黎音樂學院是想去就能去的？隨便認識個老師就能給安排過去了？

    “又是她安排的吧？”阮蕁蕁笑了下，“爸，你現(xiàn)在撒謊都不會了。”

    阮明山咳了聲，“能去不就行了？你小時候一直念叨著想去的，這個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br>
    *

    周時亦回到家，洗了澡換了衣服，就開電腦處理文件，幾乎一刻都沒有停歇。他離開這半個多月，雖然交接給助理在處理，但是仍舊堆了很多文件等他回來處理，徐盛基本不管事兒，所以所有的事情全落在他的頭上。

    《戰(zhàn)神》的公測結(jié)果很出人意料，他找了一些當年的隊友一起開過幾把，反響都不錯，將于月底正式開放服務器，不過這樣就代表著他得忙好一陣了。

    以前倒還好，這幾年反正都是這么過來的，也都習慣了，但現(xiàn)在有女朋友不一樣了，得騰出時間陪女朋友的。

    于是他打了個電話給徐盛，“阿盛?！?/br>
    “怎么了？”

    他聲音平靜：“哦，沒什么，我就是跟你說一聲，之后一段時間我可能要把前面三年都沒休的假期一并休了，可能得辛苦你一段日子了?！?/br>
    徐盛掐指一算，一年二十五天的年休，三年，那就是七十五天，也就是說，他將近會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不在公司。

    “你有什么要忙嗎？”

    “沒什么，累了，想休息了。”

    徐盛腦子一轉(zhuǎn)，想到了，“一談戀愛就累了，有沒有出息！不行，公司不能沒了你！”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br>
    “我才是老板，我說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好歹有了女朋友，老子女朋友還沒影呢！好不容易有了目標，他媽還是……”

    周時亦：“還是什么？”

    徐盛清清嗓子，“沒什么，反正不行，一個半月，再多沒有了！”

    周時亦扶了扶額頭，“那我退股，辭職?！?/br>
    找工作還不容易么？

    “靠！”徐盛在電話里吼了一嗓子，“你為了個女人要辭職！？”

    “那就年休。”

    “我他媽的……”徐盛有些無力道：“好好好！”

    一個兩個都看他好欺負是不是？

    *

    臨睡前，

    阮蕁蕁開著電腦，百度百科的界面，屏幕上映著幾個大字，——巴黎音樂學院。

    圖片上的學校很漂亮，哥特式建筑，火紅的楓葉。

    資料顯示：

    學院面積: 5500平方米

    50個授課教室

    olivier alain 音樂廳(100席位)

    ☆、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