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亦盯了她一會兒，下一秒，直接面無表情別開眼，當(dāng)做沒看見。

    阮蕁蕁知道他不待見自己，但是這么明目張膽的不待見還是讓她心里有絲不爽，于是她沖蕭南生擺擺手，“蕭醫(yī)生，你讓一下?！?/br>
    蕭南生看看門口的周時亦，又看看病床上的阮蕁蕁，來回打量了一會兒，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聽話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時亦，你過來?！?/br>
    那人站在門口，攏著夕陽的余暉，仿佛鍍上了一層金邊，發(fā)著淡淡的光。他的黑色短發(fā)削剪極短，看上去干凈利落，剛好襯托他的臉型，輪廓硬朗俊氣，身體線條流暢，雙手插兜倚在門邊，視線落在窗外，聽見她叫他名字，這才淡淡回頭看她，沒什么情緒:

    “就這樣說?！?/br>
    蕭南生不知何時走了出去，他是一個很敏感的男人，這病房里“噼里啪啦”冒起的火花，他想當(dāng)做看不見也難。

    病房內(nèi)，阮蕁蕁也不說話，就靠在床沿雙手抱胸，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

    一副不想理我啊，那我就煩死你的架勢。

    最后還是周時亦走到病床邊，身形高大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不善：“說吧?！?/br>
    阮蕁蕁不說，就是一直看著他，如果眼神是冰碴子的話，周時亦現(xiàn)在身上大概已經(jīng)有幾百個窟窿眼兒了。

    “不說我走了?！彼D(zhuǎn)身要離開。

    袖子忽然被人拉住，“周時亦，你還記得我么？”

    那人高高在上地睨著她，微挑著眉，不言不語。

    阮蕁蕁眨眨眼：“你真的不記得我是誰？”

    周時亦表情如舊，眉宇之間有股淡漠疏離，跟那晚在小黑屋里挑逗她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以前也是一中的，不過我升高一的時候你已經(jīng)畢業(yè)了，我還看過你洗澡，你還記得么？”

    “……”

    她還真有臉提??！

    臉多大?。?/br>
    而且，那是看嗎？偷看和看，雖然只差了一個字，意思可大相徑庭。

    ……

    阮蕁蕁其實也沒想提這個，但是他們倆之間的交集只有這個印象略顯深刻，足以讓他想起她。

    周時亦高三最后一個學(xué)期，學(xué)習(xí)氛圍比較緊張。班主任每天早上在講臺上臉紅脖子粗、唾沫橫飛地做訓(xùn)話。時間確實緊迫，周時亦也從原先的每天打一次球，變成了一個星期打一次球。

    這天，晴空如洗，陽光照舊。

    周時亦剛跟隊友打完球，一邊挎著書包，一邊拎著球走回家。

    他從小跟著外公和jiejie一起長大。高一，外公腦溢血去世，他跟jiejie賣了祖宅，在學(xué)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租的小區(qū)是舊式的學(xué)區(qū)房，多年油煙熏悶，墻面上都是一條條黑色污垢，墻皮剝落，掉落著一塊塊粉白色。

    周時亦租的房子在一樓，帶著一個小庭院。庭院的另一邊是一個廢棄的老舊公園，早幾年因為開發(fā)的問題被封了，浴室就面朝著公園。老式的小區(qū)浴室都很窄，只有一人半的寬度，長型。窗戶是用那種磨砂玻璃做的，關(guān)上就看不見里面的風(fēng)景了，所以他們也一直沒按窗簾。

    那天窗戶敞著一道縫，他習(xí)慣性背對著窗戶洗澡。轉(zhuǎn)頭擦后背的時候，余光在那道縫里瞥見一雙澄澈的眼睛。

    撲閃撲閃的。

    然后是一張漂亮的臉蛋，目光大膽、裸露地盯著他，他認(rèn)得她，阮蕁蕁。

    一中初中部初三的學(xué)生。

    北洵一中是省有名重點高中，招得基本都是全市前幾百名的佼佼者，后來，創(chuàng)辦了初中部，北洵外國語初中，初中部的學(xué)生不需要參加中考，直升一中，就是學(xué)費比較貴，一年抵普通初中三年。

    阮蕁蕁、徐盛都是從初中部直升的。

    那批學(xué)生也絕對是老師的“心頭恨”，后來教育部考慮到教學(xué)質(zhì)量，取締了這種“花錢就買重點”的升學(xué)方式，這才保住了一中的名聲。

    周時亦伸手夠不到毛巾，遮不了，可也動彈不得，轉(zhuǎn)不了身也不能轉(zhuǎn)。

    只能任由她炙熱的視線盯著他光裸的后背，筆直的長腿，肌理明顯的線條肌rou，肩寬腰窄……才十八九歲的年紀(jì)，他的身材就已經(jīng)非常不錯。

    額前碎發(fā)濕漉漉貼著，他扭著頭看她，眼神閃著火苗，隱忍著怒氣：“看夠了沒？”

    阮蕁蕁不知是看呆了，還是故意的，就一直盯著他看，不走開也不轉(zhuǎn)頭，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不可否認(rèn)，正值青春萌動叛逆的時期。她被那副身材吸引住了，看得理直氣壯，大概更多的是荷爾蒙趨勢的好奇心？

    周時亦肺要氣炸了，已顧不得許多，猛然俯下身撿起丟在地上的臟衣服，抬起長腿，快速套上剛換下來的臟內(nèi)褲，又套上籃球褲。

    每一個動作，身上緊繃的線條更為赫然。

    他大步走到窗前，冷冰冰看她一眼，罵了句：“有??？”

    “啪——”窗子被人大力關(guān)上。

    不知道窗外那個人影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那一個晚上他的心情異常煩躁，卷子做不進去，書也根本看不進去，腦子里都是她一副無懼無畏的樣子。

    周時靜回來的時候，周時亦還在房間里生悶氣，以為他學(xué)習(xí)壓力大，建議他去小庭院透透氣，他走到門口，腳步就僵住了，因為他在樓洞口又看見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所以她一直就沒走。

    周時亦頓時黑了臉，“啪”鎖上門，低聲罵了句往回走。

    一來一回，把周時靜給弄懵了。

    門外的阮蕁蕁其實也是懵的，他一定把她當(dāng)變態(tài)了。

    ……

    阮蕁蕁其實對這些事的記憶并不是很清楚，她只記得自己當(dāng)時太過震驚和好奇，因為周時亦那時的身材就很不錯，肌rou線條流暢完美，沒有多余的贅rou，好看得就像一副雕塑，忍不住讓人想伸手摸一摸。

    她至今也并沒覺得羞愧不好意思，畢竟也都好幾年以前的事了。

    她依舊淡定地看著他，目光里的理直氣壯甚至一度讓對面的周時亦覺得自己是否有些太小氣了，或者，他應(yīng)該大方一點，霸道一點，問她：“還滿意嗎？”

    霸道總裁的年代早已遠去，若是換做現(xiàn)在，他仍舊會罵她有病。

    周時亦沒興趣跟她繼續(xù)這個話題，瞥了眼她的腳和手，“怎么弄的？”

    “跟人打架了唄?！?/br>
    他嗤了聲，“我只看到被打兩個字。”

    “我也打他們了好不好?！本褪切Ч惶黠@。

    周時亦說：“你得罪什么人了？”

    阮蕁蕁聳肩，輕描淡寫道：“沒什么得不得罪的，這社會不就是這樣子么？你越對，越得罪人。凡事只看利弊，沒什么是與非。韓寒不是也說過么，小孩才分對錯，成人只看利弊。如果我哪天死了，兇手一定是從我身上獲益的人?！?/br>
    “……”

    小小年紀(jì)，哪來那么多感悟？

    周時亦挑眉，不置可否。

    阮蕁蕁忽然坐直，有些吃力，拿枕頭墊在背后，又重新躺下去，端起床頭柜上的瓷碗，盈盈白手，遞到他到面前。

    周時亦瞥了眼，淡淡搖頭，沒接：“我不餓?！?/br>
    “誰給你吃了?！比钍n蕁白他一眼，“我右手剛做完手術(shù)，不方便，你喂我?！?/br>
    “……”

    他掃了眼她的左手，“這不是還有一只？”

    阮蕁蕁催促道：“我一只手不方便啊，不行的話，你出去，幫我叫蕭醫(yī)生進來?！?/br>
    周時亦勾唇，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所以這就算是答應(yīng)你的‘一件事’？”

    她不悅皺眉，心道：真能談條件啊。下一秒，阮蕁蕁收回手，將瓷碗“啪”一聲放回床頭柜，側(cè)過身，用左手一勺一勺吃力往嘴里送，咬牙道：“不勞煩你大爺?shù)??！?/br>
    那件事她得好好留著，怎么可能那么便宜他？

    周時亦挑了挑眉，口氣嘲弄：“這不是吃得挺好的？”

    “……”

    她“簌簌”喝著粥，當(dāng)作沒聽見。其實她左手也根本沒什么力氣，手臂上都是烏青，拿著勺子的時候微有些手抖，來來回回，差不多有半碗粥灑了出去，不過，即使這樣她也不能便宜了周時亦。

    忽然，指尖一空，勺子被人奪走。

    周時亦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她的床邊，端起青白色的瓷碗，手指修長干凈，骨節(jié)分明。他握著勺子頂端輕輕在碗里攪拌，舀起一勺白粥，遞到她面前，口氣清淡：“吃吧?！?/br>
    阮蕁蕁愣了一會兒，機械般地張口，含住，喉結(jié)輕輕滾動，一點一點往下咽。

    窗外夕陽落下，暮色漸漸降臨。

    她聽見對面的人說：“蕭南生是我姐夫?！?/br>
    昂？所以呢？

    阮蕁蕁眨眨眼睛，等他下文，他卻不再開口，眼底略有深意。

    周時亦又舀了一勺，放在她唇邊，阮蕁蕁一口含住，把粥吸進去。他要抽回勺子，卻被她咬住，湛黑的眼睛盯著他，撲閃撲閃。

    好像多年前。

    他一言不發(fā)又往里抽了一下，沒抽動。

    阮蕁蕁咬得很死。

    他索性松了手，明顯有些不耐煩了，盡量讓自己不發(fā)火，壓著耐性問：“還吃不吃了？”

    當(dāng)然吃。

    她點點頭，示意他抽回勺子。

    這次沒為難他，松了口，不滿地說：“這么點耐心都沒？”

    他不動聲色放下碗，對上她的目光，聲音極淡：“我的耐心不會浪費在一些無關(guān)的事情上?！?/br>
    ☆、09

    （修文，晉江太抽，抽了最早的一個存稿出來，這是最新的。）

    周時亦走了，阮蕁蕁盯著他的背影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