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第179章 此時的北地還風(fēng)平浪靜,可上京卻早已是草木皆兵,暗潮洶涌。這日,雍馳令人抱著一個器物,叩開了封禁了許久的后宅院門。 院中一顆古木,旁邊架著一個梯子,落葉蕭索,一片殘葉落在雍馳腳下,雍馳仰頭而望,只見仇牧正坐在分叉的樹干上,蕩著腳。 他手里拿著半個臟兮兮的果子,口水糊了滿臉。 仇牧一看見雍馳,就高興地喊道:“小馳來了?”一邊說著,仇牧一邊把果子塞進衣服里,順著樹干滑了下來,褲腳前衣上,又多出了幾道劃口。腳落了地,他向雍馳跑來:“小馳,你從哪里來的?累不累?我讓人給你倒水!”說著仇牧朝屋內(nèi)喊道:“來人,倒水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的仆婦端出一套臟兮兮的杯具,推開了吱吱呀呀的木門,一看雍馳,她手中的杯子‘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那仆婦跪了下來:“不知攝政王駕到?!?/br> 雍馳擺了擺手:“還不快下去?” “是?!蹦瞧蛬D拾起碎片,忙匆匆離開了?;①S守在門口,將大門掩上。 雍馳上下打量著仇牧,只見仇牧臉上臟兮兮的,倒將他清俊的面目遮蔽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愣愣地盯著雍馳。 兩人這么對視了一陣,仇牧小心翼翼地道:“小馳,你現(xiàn)在看起來好像有些不一樣。” 雍馳挑眉:“有什么不一樣?” 仇牧用伸出左手撓了撓頭,將右邊的袖子藏在了身后:“你臉上多了一道好長的疤。是不是壞人害你的?” 雍馳眼神微動:“你知道是壞人害我的?” 仇牧大力點頭:“不是壞人害你,你又不可能是自己走路摔的?!?/br> 雍馳臉色一沉,仇牧忙擺手道:“我不是笑話你,你別誤會。你走路,我沒見你摔過。”說著仇牧把懷中的臟果子掏了出來,遞給雍馳:“這個給你,你別不開心了?!?/br> 雍馳推開了仇牧遞來的果子,這才從唇間漏出一聲笑來:“我不開心?我開心得很?!闭f罷,雍馳指了指令人抱來的那只木盒子,對仇牧道:“去看看?!?/br> 仇牧眼睛一亮:“是小馳給我的禮物嗎?” 雍馳的目光沒有放過仇牧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你看了就知道了?!?/br> 仇牧開心地蹲下身,打開盒子,然后他“哇——”地叫出了聲。原來這木盒之中,裝的正是御史仇信的首級。雍馳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仇牧。只見仇牧仰起臉,拍手道:“怎么是二叔,二叔怎么進了盒子里了?” 雍馳道:“因為他謀反。” “他做了壞事,所以小馳就把他放進盒子里。”仇牧心有戚戚焉地道:“小馳真厲害?!?/br> 雍馳上前一步,掰起仇牧的下巴,令他正對著自己,雍馳看進仇牧的眼:“……你不傷心?” 仇牧癡癡地道:“小馳你好漂亮,睫毛好長?!?/br> “你真是瘋了。”雍馳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我告訴你一件事。”說著雍馳俯近仇牧的耳邊,耳語般地低聲道:“我要做皇帝了。” 仇牧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推開了一步,驚恐道:“我……我沒瘋,你才瘋了呢。你不是皇帝……你是小馳啊。”仇牧顫抖著嘴唇,喃喃道:“你才瘋了呢!你不要做皇帝,你是小馳?!?/br> 啪的一聲,仇牧被扇了一個耳光,滾倒在了地上,仇牧忽然記起了什么似的,倏地抱緊了雍馳的腿:“……別打我,別打我,我怕疼……我怕疼……你上次打我,我現(xiàn)在睡覺還疼……”說著仇牧將那截斷掌從袖中伸了出來,給雍馳看:“這里好疼?!?/br> 雍馳一腳揣在了仇牧胸口,轉(zhuǎn)身便走。忽然身后被一股極大的力抱住了,什么濕潤的東西卷上了頸項——是仇牧的舌頭。仇牧使勁地吸允著雍馳的后頸,熱氣全噴在雍馳耳邊:“小馳,別走,別丟下我……別做皇帝了好不好……” 雍馳一手抓住了仇牧的領(lǐng)口,就這么將他過肩摔到了地上。然后雍馳慢條斯理地從懷中抽出一條手帕,擦干了頸上的黏濕,這才一步跨過呻吟著的仇牧,走了出去。 門嗙的一聲關(guān)上了,落了鎖。雍馳走遠了,門后傳來一陣一陣的砸門聲:“小馳!小馳!” 雍馳快步離去,面前曲徑通幽,幾處轉(zhuǎn)折回廊之后,雍府的花園美景展現(xiàn)在了面前,雍馳這才松了口氣。他閉上了眼睛,聞著草葉的香味,心道:“若是我做了皇帝,就再也沒有人能背后掣肘于我了,如今戎患已解,看我如何蕩平天下?!?/br> ———— 古驁和懷歆兩人分榻而坐,古驁看了看房里的擺設(shè),笑道:“這么晚了,我若是不來,還在推演兵法呀?” 懷歆低下了頭,道:“天下未平,總是一樁心事?!?/br> 古驁嘆道:“真是辛苦你了?!闭f著古驁親自給懷歆滿上酒:“你給我出的平天下的三策,的確是極好,多虧了你平日做的這些功夫,才能九州大勢了然于心吶?!?/br> “漢王過獎?!?/br> “別拘束,來,吃片燒雞?!闭f著古驁為懷歆布菜:“其實我今晚來,也是想向你請教一件事。誒,你坐下,咱們就還是像以前在書院那樣便好了。” “是?!?/br> “先喝口酒,吃點東西。” 懷歆依言夾了一塊燒雞送進嘴里,兩人對飲了酒,古驁道:“……對了,前陣子,我派人去了江衢,將云公子的墓地修繕了一下,也讓人代我向老師拜了墳??墒亲鰧W(xué)生的,不能親往祭奠,心中還是不免遺憾?!?/br> 懷歆道:“山云子先生是希望漢王能實現(xiàn)志向,若是弟子能在戰(zhàn)場上不負他所教,老先生九泉之下,也必定欣慰?!?/br> 古驁苦笑:“話是這么說?!?/br> “漢王今日此來,說是有事與我相商?” “……是南征的事,你覺得,到時候拜誰為征南大將為好呢?” 兩人聊到深夜,古驁便告辭而去了。幾日在戎地四處看查,每日晚上,古驁就邀典不識與懷歆兩人一道說話,這天三人正在笑談的時候,一名虞家暗曲匆匆來報,古驁打開密信,是虞君樊親筆。 “大哥,出了什么事?”典不識在旁問道。 古驁?zhí)а郏骸坝厚Y,稱帝了。” 作者有話要說:平戎終于寫完了!呼呼,終于要進行到爭奪天下的劇情了。下一卷奪取天下寫完以后,這篇文基本上就完結(jié)了。 結(jié)局有兩種寫法。我現(xiàn)在還拿不定主意,1建國后單獨開一卷一直寫到他們老去(主要是沒什么爆點比較無聊),2直接在建國登基完結(jié),后面通過大量番外(應(yīng)該是每個重要配角都有一個)把每個人的結(jié)局都交代一下。 另:感謝追文的親,打賞的親,還有評論的親。謝謝大家! 卷六 匡合九州 第180章(捉蟲) “父王!父王!”廖去疾匆匆走過庭院中小石子堆砌的幽徑,繞過殘荷片片的池塘,穿過一道回廊,來到了父親小憩的亭臺前,江衢王廖勇發(fā)須皆已灰白,面目之中早有老態(tài),這時正由一個姿色貌美的小丫鬟為他捏著腿。 聽見聲音,廖勇微微睜開了眼,瞥了一眼廖去疾:“什么事啊,這么急急忙忙的?” 廖去疾趕到的時候,呼吸急促,卻只看著他父親,并未開口。江衢王廖勇擺了擺手,對眾丫鬟與侍人道:“都下去罷?!?/br> 見仆役都走遠了,廖去疾這才幾步上了臺階,道:“父王,果然如您所料,攝政王雍馳,廢帝自立了!” 廖勇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從臥榻上猛地坐起了身子:“什么時候的事?” “這是我才得的飛鴻密報。朝廷告天下的皇帝退位詔、禪讓詔、還有登基之詔還在驛路上,估計尚要耽誤三日才能到江衢。” “好呀……雍馳這小子,年紀不大,野心卻不小。這九州四海,能裝得下他的心么?”廖勇瞇著眼睛,站起身來,在小亭中不停地踱步:“……巨鹿、濟北、汝陰、廣平離上京比江衢近,這四王該是比我們江衢先得信。他們是怎么看,現(xiàn)在有消息嗎?” 廖去疾上前一步,笑道:“我正要和父王說呢,四王都來信,說是唯江衢王馬首是瞻。” “好!好!好!”廖勇聞言,撫須長笑,“雍馳啊雍馳,這是自己挖了墳頭,要埋他自己??!” 廖去疾笑道:“正是,父王廣積糧、高筑墻,如今江衢兵強馬壯,糧草富集,各將軍亦早已在山云書院習(xí)兵數(shù)年,早已整裝待發(fā),如今雍馳行桀虜之態(tài),污國害民,江衢士子早已盡歸心于父王,只等父王一聲令下,便能舉國上下,討伐竊國之賊?!?/br> “去,找人把郡丞叫來,共商大事!” “是!” 廖家部曲中的傳信之人趕到山云書院,尋找郡丞荀于生的時候,荀于生正巧在竹舍外,和簡璞下棋。 如今的山云書院,早已不復(fù)昔日空竹悠遠的意態(tài),與當(dāng)年笑看風(fēng)云變幻、不為權(quán)勢所累的風(fēng)骨。 山云書院曾經(jīng)是一個天下讀書人都向往的圣地,可現(xiàn)在的它,已經(jīng)變成了江衢王翅展之下的一只危卵。院首簡璞竭盡全力,不過靠師兄荀于生從中周旋,在江衢地界求得些許自主之權(quán),愿書院的精神傳承于數(shù)位入門弟子之中,令書院藏書不至于被人劫掠殆盡。 “師弟,我看這天啊,是要變了。你究竟有什么打算,與我說一說,我也好為你籌謀啊?”荀于生的指節(jié)不斷敲打著藤椅之背,微皺著眉頭,說道。 看著面前的棋盤,簡璞不慌不張地落子:“師兄,你照顧我良多,我不是不念你的好??赡阋仓?,我已不問世事很久了。今日你就算勸我出山,我也是不會走的。” “師弟,你是不是還在為云公子那件事心中難平?”荀于生重重地嘆了口氣,“別說是你了,就是我,至今想到,心中都難免會悲戚??墒悄羌拢橥跻呀?jīng)處置了那些妄徒,為云公子報仇了。你還怪在江衢王頭上,未免有些偏頗啊?!?/br> 簡璞搖了搖頭,苦笑:“你知道,老師把書院托付給我,我舍了閑云野鶴的日子不過,就是為了能完成老師的遺志?,F(xiàn)在,你又勸我跟著江衢王求富貴……唉,你不是不知,富貴于我如浮云,你還是別提了罷?!?/br> 荀于生嘆了口氣:“師弟,天之將變,你我都是觀天象,察民情之人。如今,大好的機會就在眼前,你真的不想一試所學(xué)么?” 簡璞看著棋盤:“這棋路不對啊,沒法下了。今日,就到此為止罷?!闭f著簡璞推開了棋盤,向小路上走去。 “誒,師弟,師弟!”荀于生追上幾步,拉住了簡璞的袖子:“那我問你,如果你的弟子古驁寫信叫你出山,你也不出山嗎?師兄我不是一定要你效力于江衢王,而是我覺得,你滿腹的才學(xué),在這樣的大變中,沒有地方施展,實在是太可惜了?。 ?/br> 簡璞凝目看著荀于生:“我與古驁一直有通信,之前,他還派人代他祭奠了老師之墓,這一點我不瞞你,可是我要告訴你,他可從未勸過我出山。” 荀于生一愣:“他怎么這樣呢?他這是沒有識人的慧眼啊!” 簡璞冷笑了一聲,從他師兄手中拽出了袖子:“那是因為我教出來的弟子,自然明白我的志向。不像你,簡直對牛彈琴?!?/br> “師弟??!師弟!” 這時從小路上快步跑來一位信使,趕到荀于生身邊道:“江衢王有令,令郡丞立即回王府,有要事相商!” “唉……”荀于生看了看信,又看了看拂手而去的師弟,終是重重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跟著信使離開了。 小案上,還有留著一副沒有下完的殘局。 ———— “偽……偽臨朝雍氏者,嘗自稱忠良之后,然籍天子之寵而攝政,不思報恩……反……反攜虎賁以為爪牙,囚帝于深宮之中,人神所共憤也……” 顫抖的低音蕩蕩悠悠地回響在大殿內(nèi),雍馳身著黃袍,負手緩慢地踱步。他的目光如鷹隼般,射向那發(fā)出聲音的人。 捧著江衢討賊檄文的太監(jiān),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皇上……皇上……這……這廖賊寫的太過難堪,老奴……老奴……念……念不下去了……” “……”雍馳冷冷地瞥了那太監(jiān)一眼,只見他發(fā)抖的雙腳間,沾濕了一大片衣襟,身體不斷地顫抖著。雍馳顰了眉頭,道:“……拖下去……沒用的家伙?!?/br>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雍馳轉(zhuǎn)過身來,看著著滿屋子的文武百官,笑了一笑:“……這篇檄文,寫得倒還不錯。眾愛卿怎么看吶?” 其中一員虎賁將領(lǐng)上前一步:“皇上,廖老賊如今發(fā)兵三十萬,號稱百萬,已從江衢而起,讓他那個不中用的兒子廖去疾做了前鋒大將,四王也跟著摻和。依末將看,此次反叛之先,在于江衢王,江衢王之鋒,在于江衢王世子。要是能以精兵強將,擊潰江衢王世子所率前鋒,再對四王加以利誘,這反賊聯(lián)盟便散了。江衢水路縱橫,只要我們擊潰其先鋒,占江邊據(jù)點,江衢便沒辦法運糧,此患便解!任憑他筆下吹噓,嘴上臭,倒換得戰(zhàn)場上被殺的片甲不留!” 雍馳點了點頭:“有這個志氣,是好的。只是怎么沒人說說,這次漢王……為何沒有動靜呢?” 第181章(捉蟲) 有人稟道:“江衢廖逆此舉,以偽義為矯飾,實則狼子野心昭然,有逐鹿?fàn)幎χ?;漢王就不同了,漢王出身寒微,他可爭不了鼎,因此這次并未隨五王發(fā)難。再者,皇上近年來多次率軍與漢軍交手,今漢軍不動,怕是畏懼天威而不敢動。” 雍馳聞言,挑眉:“……眾愛卿都這么看?” 這時,又有人上前一步,稟道:“依臣之見,漢王如今不動,是想漁翁得利。漢王駐守北地,而江衢之反賊在南,臣擔(dān)心,漢王是想趁著朝廷戡亂之刻,左右逢源,等局勢明了之后,再出手一擊。其心不可謂不險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