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典不識一愣:“……好?!?/br> 古驁又拍了拍典不識的肩膀,這才起身與陳江一道離開了。典不識如今傷未好全,此番尚不能用,古驁一邊想著梅昭究竟為何如此,一邊想著應(yīng)對方法,這便在陳江的指路下,走到了梅昭被囚之處。 只見那是一方尋常的屋舍之中,如今外面里三層外三層地,已圍了許多兵甲。最內(nèi)一層乃是那千人近衛(wèi),氣勢有些劍拔弩張,外圍有人叫喊道:“放了副統(tǒng)領(lǐng)!” 直到古驁到來,眾人之聲方漸熄,古驁掃視了一眼,道:“諸位都撤了吧,我問過之后,自會有分曉。” 有人猶疑不定,古驁道:“我?guī)е銈兂錾胨?,與你們共榮共辱,如今你們信不過我?今日你們魯莽圍舍,不從僚長號令,我作為統(tǒng)領(lǐng),已不追究你們,還不趕快散了?” 圍在外圈的人這才你望我,我望你,道:“我們自然信得過統(tǒng)領(lǐng)……我們適才不過是怕僚長不明真相,既然統(tǒng)領(lǐng)大人來了,我們這就走?!?/br> 眾人這才漸漸散去了,只剩了古驁那一千近衛(wèi)之軍,古驁點(diǎn)了點(diǎn)頭,守衛(wèi)之人這才為古驁推開門,古驁走了進(jìn)去,梅昭從椅子上跳起:“姐夫!” “怎么回事?” 梅昭苦著臉色:“姐夫,你要我怎么辦……軍中戰(zhàn)損過半,如今有人不再戀戰(zhàn),我也不想如此行軍打仗了?!?/br> 古驁怒道:“這就是你的解釋,私放了逃兵?” 梅昭道:“姐夫,你是兵統(tǒng),但我也是副統(tǒng)?!?/br> “此事你請示過我么?” 梅昭語塞,古驁道:“你今日也不用回舍了,先睡在這里,我明日來再來問你話?!?/br> “……” 古驁即將離開的時候,梅昭忽然在古驁身后叫道:“大俠……” 古驁停住了腳步,梅昭的聲音輕輕地在身后響起:“大俠……留著他們做什么,留著去死么?我已經(jīng)愧對他們,他們?nèi)缃裣胫鼗厣街?,我能說一個不字么?” 古驁道:“我之前錯看你了,我以為你是匪,原來你連匪都不是。但凡是匪,最想的便是席卷天下,莫我能敵,如今正是席卷天下的好時機(jī),你卻放任潰散,真是朽木不可雕?!?/br> “……” “……是啊……你從來便不是匪,你是小游俠?!?/br> “……” “我也不是大俠,我是漢中郡十五萬守軍軍統(tǒng)之一,不能如小游俠你這般,意氣用事。” 談話就此告一段落,古驁?zhí)Р奖汶x開了房舍…… 而在另一邊,一個青年仆役氣喘吁吁地跑到梅雋面前,道:“小娘子,不好了!不好了!小當(dāng)家被古軍統(tǒng)派的兵捉去,關(guān)起來了??!” 第96章 古驁出了舍便安排人去追逃兵,說只要帶部回來,初犯既往不咎。陳江自告奮勇請往,古驁道:“你留在此處幫我主持大局,挑一個能說會道的弟兄去?!?/br> 陳江推薦了陳興前往,古驁將陳興召到身前,細(xì)細(xì)囑咐了一些話。倒是田榕聞聲趕來了,對古驁道:“古兄,怎么回事?我適才看見兵甲怎么都圍在這里?”古驁大致把情況講了一下,田榕道:“既然如此,不如我陪這位陳家子去吧,嘴里舌頭許久未練,也怕生疏了?!?/br> “不怕大材小用么?” “這有什么大材小用?之前我都是跟著蕭先生,蕭先生讓我說服誰,我就去接近誰,還沒自己干過,你讓我也試一試?!?/br> “行,那你與陳興一道去,小心些。要帶些兵甲么?”古驁問道。 “孤身入萬軍之中乃是我輩之瀟灑,帶了兵甲就沒意思了?!碧镩判Φ?。 “行,依你?!惫膨堈f著,又把陳興叫了過來:“這位田先生,你跟著他好好學(xué)學(xué),他是山云書院蕭先生之授業(yè)弟子。” “田先生,在下陳興,您有什么吩咐盡說。” 田榕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這就出發(fā),邊走邊說。” “好?!?/br> 送走了田榕和陳興,古驁又忙召集所有兵甲在一片寬廣的空地上集合了。古驁自從在外征伐回來后,的確少有與軍士們交流,出了這件事,古驁才深知自己之前的疏忽,太過繁忙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如今古驁站在高臺上,對諸位道:“大家跟著我,當(dāng)年我曾向諸位許諾,人人都有家,人人都有糧。如今,我等不過敗了一次,許多人便不信我的話了。天下當(dāng)兵的多,有的做匪,朝不保夕;有的做世家兵,賣身為奴!只有漢中郡不同,漢中郡的兵,有軍功的,能成為人上人,沒有軍功的,也能為父母妻兒,分得一塊田地!我問你們,世家的兵有沒有地?沒有!做匪的有沒有地?也沒有!如今你們妻子兒女這些田地,都是你們當(dāng)兵拿著刀槍,護(hù)衛(wèi)來的!” 眾人聽著古驁的話,沉默了起來。 原本軍中感染著悲觀的氣息,令許多奮發(fā)向上者不敢高言,這時聽古驁如此說,他們倒也振奮,便打破沉默紛紛在臺下應(yīng)道:“軍統(tǒng)大人說的是!” 古驁又道:“有些人沒有骨頭,以為投降朝廷,就能得萬世的安康!你們自己用眼睛看一看,呂太守身為寒門,對朝廷忠心耿耿,換來的是什么?你們都自忖比呂太守還有謀略?身份比呂太守還高么?投降朝廷,就是取滅之道!日后誰再敢說這樣的話,人人可誅之。” “還有人想回山中作匪,此人忘性大,忘了當(dāng)初作匪的時候,朝不保夕,日日都有可能被守軍來剿,冬日不出山,連吃的都沒有!是誰當(dāng)初把糧食帶入山寨,是本將!當(dāng)初諸位為何跟著我出山?難道不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么?難道不是為了堂堂正正地立于此世么?更好的生活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靠諸位與我一道去爭取的!爭取的路上,有個磕磕絆絆,有人就打了退堂鼓,諸位為子孫后代想一想,你們是愿意他們出生便有田有地,父親身有軍功;還是希望他們一生下來就是山中之匪?” “初犯不究,若是日后,有人敢私自竄逃入山,便作為匪去剿。本將亦死了兄弟,本將尚在這里,與你們同甘苦,共榮辱,以后誰在說些怪話,便是與本將過不去,人人可誅之!” 古驁訓(xùn)完了話,又把陳江召至眼前,對他道:“按我提及的意思,令僚長都下到百人長那一級里,好好給大家說一說?!?/br> 陳江道:“我們早就想說呢。再者也不是所有軍士都想回去作匪,只是少數(shù);還有許多被大哥路上救了的,一心一意跟著大哥呢,我們這就下去給大家講。” 古驁嘆了口氣:“他們有怨氣,我指揮敗了,的確有責(zé),你們下去說得時候,精神頭都放好些?!?/br> “大哥放心,我們跟他們打了近兩年交道了,知道怎么說?!?/br> 這時一位近侍十人長倒是來到古驁面前,道:“大人,適才聽了您說話,我也有話說?!?/br> 古驁認(rèn)出來了,這人曾是潁川守軍,曾跟著自己突圍而出,前陣子夜宴中還一道喝過酒,他的姓名被收錄入《千人戰(zhàn)冊》,如今乃是近侍十人長,古驁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說?!?/br> 那人道:“大人莫要太憂心了,那些偷跑的,身上沒半截骨頭,要跑終歸是要跑,向我們這些人身上有骨頭的,死也死在一處?!?/br> 古驁嘆了一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本將知道了,你回去吧?!?/br> 其實古驁心中如何不曉,之前招降之出龍山匪寇,軍心動搖是最大的,相反,招降的潁川守軍、路上收容的新參軍的部屬,但凡來了漢中,倒都十分忠心,這與秉性有關(guān),也與不再有退路有關(guān)。古驁思忖著,看來日后,不能再如此偏倚出龍山之匪部了。 剛歇下來沒多久,古驁便看見梅雋匆匆地趕來了,她未梳云鬢,粉黛未施,只穿了一件單衣,拉住古驁便道:“你怎么把昭兒給抓了?” 古驁手頭尚有許多軍務(wù)要理,便道:“你先回去,我晚上向你解釋?!?/br> 梅雋皺了眉頭,道:“晚上?你現(xiàn)在就與我說個明白!” 古驁看了她半晌,道:“他違了軍法?!?/br> “違了什么軍法?” 古驁嘆了口氣,帶著梅雋來到一個僻靜處,這才道:“他私放了逃兵回出龍山?!?/br> “我當(dāng)是什么事……”梅雋抽了口氣,“你就為了這個,押著我弟弟?” 古驁道:“違了軍法,定然是要處置的?!?/br> “處置?他是你小舅子啊,你處置他?呵……”梅雋倒豎了橫眉,“我們姐弟為你流血流汗,我還給你生了一個兒子,你就這樣對我們?” 古驁道:“法不避親,軍法也是法。” 梅雋冷笑了一聲:“我算是知道了?!?/br> 說著,她轉(zhuǎn)身就走,古驁追上幾步前去,抓住了梅雋的手腕:“雋兒!” 梅雋冷冽了神色,剔了古驁一眼:“我問你,你腰上的腰帶,是哪兒來的?” “一位摯友相贈,怎么了?” 梅雋露出一抹嘲弄的戲謔,終于甩開了古驁的羈絆,“道貌岸然!” 妻子的身影遠(yuǎn)去了,古驁也氣她不識大體,從而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去處理手頭上的軍務(wù)。這時候正巧有人來報,道虞太守來訪。古驁進(jìn)屋的時候,虞君樊正在品茶。 看見古驁臉上的疲憊,虞君樊放下茶盞微微一怔,道:“古兄,怎么了?” 古驁在虞君樊對面坐下,搖了搖頭,沒有回言,卻苦笑道:“虞兄此來,又是為何?” 虞君樊道:“我馬上回黔中了,夫人病重,我回去看她,來與你告別。” “你快去罷?!惫膨埖溃白W鸱蛉嗽缛湛祻?fù)。” “多謝古兄吉言?!闭f著,虞君樊又打量著古驁,輕聲道:“古兄,還好?” 古驁看了一眼虞君樊,沉默了下來。也不知為何,原來古驁無論遇何困難,總能毫無遮掩地言于虞君樊,可今日之事,古驁卻一點(diǎn)也不想說,只道:“也沒什么……” 虞君樊察言觀色,亦及來時聽聞風(fēng)聲,便安慰道:“書上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世上最難理的,可不就是家事國事?” 古驁?zhí)鹧郏骸胺ú煌馊饲?,法貴不阿,虞兄贊成哪個?” 虞君樊又取了茶盞滿上清茶,吹了吹盞中溫?zé)?,遞到古驁眼前,微笑:“喝些茶?!?/br> 古驁接在手中,虞君樊輕聲道:“古兄怎么看?!?/br> 古驁喝了茶,看著冒出熱氣的茶盞:“不罰他,我如何向三軍交代?” 虞君樊不言,過了一會兒,才道:“個人,都有個人的想法?!?/br> “……” “古兄為何不好好跟他談?wù)劊瑫灾岳?,令其做罪己書,此事便揭過?!?/br> 虞君樊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古驁,古驁感到自己煩躁的心緒在一股力量下漸漸平復(fù),古驁抽了口氣,有些難受地道:“許是我剛知曉老師故去,心神大震,愧疚自責(zé),一時間失了分寸?!?/br> 虞君樊溫柔地看著古驁,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br> 古驁道:“我知道怎么做了?!?/br> 話音剛落,門外卻忽然響起腳步聲,有人來報道:“軍統(tǒng)大人,不好了!夫人帶著副軍統(tǒng),走了!” 古驁倏然站起身:“走了?走哪里去了?” “朝西邊去了……” “還不快派人去追?” 感到腕部的觸感,古驁低下頭,卻見虞君樊已經(jīng)握住了自己的手,虞君樊看著古驁的眼睛:“古兄,你得自己去追?!闭f著,虞君樊又問那傳信者道:“古夫人走的時候,帶了孩子么?” “夫人沒帶孩子,倒是帶走了一個仆役?!?/br> 虞君樊的目光再次望向古驁,輕輕地道:“抱著孩子去,母親總是眷戀孩子的?!?/br> 古驁咬牙道:“把疆兒給我抱過來!” 第97章 原來從古驁身邊離開不久,梅雋便尋至關(guān)押梅昭所在的房舍。她道:“我就進(jìn)去看看,說幾句話。”守衛(wèi)知她身份,也不敢阻攔,便放她進(jìn)去了。梅雋一進(jìn)門,就看見梅昭落蹋地閉目靠坐在角落,面色黯淡,她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來,搖了搖弟弟的肩膀:“昭兒,是jiejie呀!” 梅昭這才驚醒般地睜開眼:“jiejie,你怎么來了?” 梅雋有些焦急地道:“他怎么把你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