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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反骨之人在線閱讀 - 第45節(jié)

第45節(jié)

    呂謀忠皺眉:“你表妹在床上臥病了十多年,你這么說,你叔母能信?”

    虞君樊淡淡地道:“我是認(rèn)真的。我這輩子總不能放下表妹不管,她這樣的身子,怎么嫁的出去?”

    呂謀忠面色漸漸沉重起來,似乎想起了往事:“……你真的想好了?”

    “今后我要做的事,世家女于我是掣肘,我亦不愿耽誤別人。表妹嫁我,我能養(yǎng)她終老,還能讓她今后有祠堂供奉……她雖自幼臥床不起,可我常去看她,她對我也是極親近的。”

    “也是……她身體日漸差了,可能是挺不過這幾年?!眳沃\忠不由得嘆了口氣。

    “她是我母親盧氏一門最后之孤脈,我放不下?!?/br>
    “可從前就有有心人暗中散播說,你命帶天罡煞,刑克父母,如今若你成婚,日后怕是又有不祥,豈不是應(yīng)了那些人陷你之險惡用心?”

    虞君樊望著前路,道:“無妨?!?/br>
    呂謀忠側(cè)眼看了看虞君樊,心中的故舊之情復(fù)萌,之前對于虞父的惋惜之情再起,心想:“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呀……”

    呂謀忠適才沒有說完得是,那些妖言惑眾者還說了一句話:虞君樊命帶天罡,必須要有貪坐殺狼之地煞相和才有解,如今,那命帶地煞之人,又在何處呢?

    ————

    古驁這次游歷完了漁陽郡,便動身前往上郡,臨行的時候,仇牧已經(jīng)從上京回了郡城,知道古驁要走,倒是一臉菜色地來送行。古驁對于他的消失并無意外,對于他的出現(xiàn)亦并無好奇,只見他滿面疲憊,卻不知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倒是仇牧連連道歉:“在下招待不周,還請古兄見諒?!?/br>
    古驁見他眉目之間完全沒有了初來乍到時那股神氣,心下略微猜到了一些,作禮道:“哪里,多謝仇公子招待,驁感激不盡?!?/br>
    仇牧興致缺缺地點了點頭,“無妨,無妨。”

    送別了古驁,看著一行遠(yuǎn)去的車駕,仇牧心下舒了口氣,轉(zhuǎn)身回了郡府。

    過了漁陽郡,古驁與典不識經(jīng)過幾日跋涉,終于來到了上郡。古驁舉目望去,只見上郡四處守衛(wèi)森嚴(yán),城墻厚重高磊,有些防備工事堪稱鬼斧神工,街上一片嚴(yán)整清穆,雖然同處與戎交接的北地,上郡的道路上,卻并不見有戎人往來商販,行人衣著一等,盡是漢色。

    各個路口要津之處,皆有甲士武備,一看就訓(xùn)練精良,臉上都帶著肅色,而他們身后的軍旗上,皆書了一個大大的“懷”字,迎著北風(fēng),烈烈招展。

    第70章

    古驁看著那面旗幟,半晌,嘴角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他帶著典不識一路縱馬而行,身后跟著趕車的虞家暗曲,不久便到了上郡郡府門前。典不識看了看周圍,有些好奇地向古驁問道:“大哥,今日不先去別館么,怎么來了郡府?”

    古驁道:“你在此稍待我片刻。”說罷便跳下了馬,從懷中取出一塊光澤瑩透的玉佩,徑直走到門口護(hù)衛(wèi)甲士之處,示給立在正門邊那位看似官長之人看了一眼。

    那甲士原本一臉面無表情,看了玉佩,這才恭敬道:“里面請!”

    古驁微微頷首,略帶著一絲促狹的心思,幾步便跨上了郡府門前白云的臺階,跟著那位甲士穿行進(jìn)了內(nèi)門,走過一個庭院,這才來到居處。那位甲士上前兩步,與一位內(nèi)院管家容色之人耳語兩句,那人看著古驁的方向點了點頭,肅道:“大人,跟我來!”

    古驁隨著侍者進(jìn)入了懷府內(nèi)宅,那人在一處小院子前停下,對古驁道:“大人,請!”

    古驁拿著玉佩走了進(jìn)去,左右看了看,只見這座庭院疏密有致、水石清隆……如此看來,此方該是懷歆平日起居之處了。及行至近處,卻見屋中侍女一等都筆直地站在原地,好似軍旅中的衛(wèi)士一般,眼觀鼻鼻觀心,面上更是無一絲表情,似乎對于他這個外來者并無好奇。

    古驁只好上前一步,將玉佩示出,相問道:“懷公子安在?”

    其中一位侍女這才松動了神色,迅捷地答道:“大人,這邊走。”

    說罷,那侍女小快步地帶著古驁,穿過了幾間凈幾明窗之居室,在最后一間處為古驁打起了簾子。

    古驁這才微一躬身而入。

    適才在門口地上有一些水漬,古驁還略感奇怪,如今一腳跨入門里,古驁看著眼前的情形,方才一陣目愣。

    只見房內(nèi)放置了一個大浴桶,而浴桶之下,則放置了一個雕工精致的小木階。如此天寒,房中卻并無霧氣,說明桶中的水是涼水,有人將整個身體全埋入水中,只留了半張臉在外面,長長的黑發(fā)則搭在桶緣之后,而一個面熟的老媽子正坐在桶后的一個木椅子上,一邊拿著梳子整理,一邊小心翼翼地給沐浴之人編發(fā)。

    古驁腳步聲剛落,沐浴者便微微睜開了眼睛,等看清了來者,他一口水便噴了出來,咳嗽了半晌,他這才露出了臉,睜大了眼睛,他驚喜道:“……原來是古兄?。 ?/br>
    古驁這時候也怔忡:“失禮了,不知你在沐浴,若知,便不進(jìn)來了,怎么外面也沒人與我說一聲?”時隔一年多不見,懷歆面色更是青白如墨玉,古驁大略看去,卻發(fā)現(xiàn)懷歆的精神,相比在山云書院中,倒顯得好了許多。

    懷歆這時聽古驁相問,不由得咽了口適才吞入喉中的涼水:“……贈你那只玉佩,乃表十萬火急……他們?nèi)绾胃覕r你?”

    古驁哈哈地笑了起來,道:“原來如此!……不過我未曾想到,你這些侍女竟也如此訓(xùn)練有素!”

    懷歆漸漸放松下來,這下又將下巴緩緩地埋進(jìn)了水里:“都是我娘訓(xùn)練的?!闭f著懷歆又上上下下地將古驁打量了一番,嘆了口氣:“真是嚇?biāo)牢乙病艺f從哪里來了個滿身黑黢的行者!后來一想,能直入此處的,除了我父母,天下便只有你一人,再細(xì)細(xì)看去,才發(fā)現(xiàn)果然是你。”

    古驁摸了摸自己的臉,奇道:“真的如此不堪么?”

    懷歆靠在桶中,悠悠閑閑地道:“……總之……我是從未沒見過你這般滿身泥土,胡子拉雜的模樣……全身還冒著一股味,這衣服多少天沒有洗了?”

    古驁聞言抬起袖子聞了聞,又垂目看了看自己:“就這么不能入目?”

    懷歆微微顰了眉,鄭重地點了點頭:“……在下這就讓人給古兄燒些熱水洗個澡,換件衣衫。這院子里還有數(shù)間能住的地方,你帶了幾個人?”

    古驁道:“一位是典不識,你之前在陳村見過的;還有一位是虞君樊虞公子送給我路上護(hù)衛(wèi)的虞家暗曲,如今為我駕車?!?/br>
    懷歆想了想,道:“虞家部曲暫安排在別館住下,你與典兄就住在我院子里即可。”

    “好,那我去安頓一下他們?!闭f罷古驁轉(zhuǎn)身便要走。

    懷歆卻叫住了古驁:“……古兄,既來了我家,我令人安頓便可。北地與南邊不同,日夜冷暖相差極大,你帶的那些衣服,恐都不適用。上郡自有騎裝,獵裝,都是漢式的,你出去后,待人給你量個身,再洗個澡,我馬上就來?!?/br>
    “好,那真是多謝了?!?/br>
    這時那老媽子已經(jīng)將懷歆的辮子編好,這會兒懷歆吩咐了她幾件事,她頷首應(yīng)下了,這才從沐浴間走出,點了兩個侍立在門口的侍女如是如是叮囑一番。

    古驁?zhí)羝鸷煻?,立即有侍女上前來:“還請大人除下外套,為您量身?!?/br>
    古驁點了點頭,任由人擺弄地細(xì)細(xì)量了長短,另一名侍女則上前來,將古驁引到一處熱水沐浴之處,古驁洗完了澡,外間則早有準(zhǔn)備好的新衣,那送衣來的侍女關(guān)上了門,在門外道:“大人,這是新做的軍衣,還請您先將就幾日,不久新衣就能做好?!?/br>
    “無妨?!?/br>
    古驁穿好了衣服走出,卻見懷歆已經(jīng)在廳中等著他了,仍是萬年不變的一襲黑袍,懷歆眉目微彎:“典兄與那位虞家部曲,都安頓好了,古兄莫要掛心。典兄怕是餓了,正在房里吃東西呢;你早上也沒吃什么罷?”

    古驁道:“路上吃了餅?!?/br>
    懷歆笑道:“北地有許多不一樣的菜肴,你也來嘗嘗罷。然后跟我說說,你怎么來的?幾月份出的門,路上都看得什么?”

    古驁點了點頭:“好?!?/br>
    兩人一道進(jìn)了客房,只見典不識正坐在桌后,面前擺了滿桌的菜。而典不識正抱著一只碩大的碗,大口地吃面,喉中不時地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一看見古驁,便滿嘴油光地大聲道:“大哥!你來啦,嘿,這邊住著,可比別館舒坦許多!”

    古驁一道坐下,立即有人給古驁備好碗筷,古驁笑道:“那你還不多謝謝懷公子?”

    典不識看著懷歆,咧嘴一笑:“多謝!多謝懷公子!我第一次在陳村見你,就知道你是好人!”

    懷歆忍俊不禁:“典兄真是過譽了。”說罷懷歆也一道坐了下來,一邊招呼古驁吃菜,一邊問道:“跟我說說,你們一路怎么來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古驁接過懷歆盛給自己的湯,喝了一口,便打開了畫匣。從自己剛出山云書院講起,略過了典不識粗魯傷人的那一段,私事亦未提及,只提綱挈領(lǐng)地梳理了游歷所得的成果:從潁川郡講到河間郡,又從河間郡講到濟北郡,再從濟北郡講到京城,又從京城講到漁陽郡,然后道:“我們便是從漁陽郡過來的。”

    懷歆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原來如此?!眳s同時心道:“古兄這一路行來,氣質(zhì)都不一樣了,想法似乎也與在書院時略有不同,那時候他關(guān)心帝王將相,我們平日談?wù)摰?,也都是古往今來帝王將相的家事、朝廷之瑣事;可如今看來,古兄倒是對‘農(nóng)’之一字愛不釋手了。也是,難怪適才初見,他把自己拾掇得簡直如底層之農(nóng)一般,倒只有行路間的風(fēng)度,與那雙眸中透出的目光能看出并非如此?!?/br>
    而就在此時,有位身著軍裝之人在外面敲門道:“少主,主公讓您去一趟?!?/br>
    懷歆應(yīng)聲道:“知道了?!闭f著懷歆轉(zhuǎn)頭對古驁道:“古兄,我?guī)阋坏廊ヒ娨娢业母赣H。”

    古驁點了點頭,對正將臉埋在碗碟之間的典不識道:“不識,你先吃著,我出去一趟。”

    典不識這一個月間,在漁陽郡軍營里嘴中淡出一只鳥,這下聽古驁這么說,便頭也不抬地邊吃邊道:“好!好!”

    古驁跟著懷歆一道出了房間,懷歆道:“我與父親講過你,他也一直很想見一見你?!?/br>
    古驁笑道:“受寵若驚?!?/br>
    懷歆亦笑道:“他最喜歡有上進(jìn)心的年輕人?!?/br>
    古驁聞言微微頷首,忽然想起懷歆說話順暢,倒與在山云書院中不同,古驁不禁言道:“你在北地,身體好很多?!?/br>
    懷歆道:“倒也不是,南方潮濕,總是咳嗽,北地干燥,因此不至于如此?!?/br>
    古驁點了點頭道:“……之前在書院中,可苦了你了?!?/br>
    “學(xué)海無涯,不吃點苦,談何求真知?”

    古驁笑了起來:“也是?!?/br>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一處后院寬闊的校場之處,場中有兩人正在比武。古驁定睛看去,只見其中一位是一個身著暗繡紋服的虬須虎冉的中年男子,使一把長槍;而另一位,卻是一個高束著發(fā)髻,眉目間清麗之處有六七分同懷歆神似的勁裝女子,使兩手雙刀。

    懷歆領(lǐng)著古驁在一旁坐下等待,直到場中兩人比試告一段落了,懷歆這才示意了古驁,兩人一道走了過去,懷歆道:“爹、娘,這是我與你們說過的古驁?!?/br>
    那男子看了古驁一眼,哈哈一笑,聲音粗獷:“原來你就是古驁,鄙人乃上郡太守懷勁松,這是內(nèi)人?!?/br>
    說著,那女子此時也收了劍走過來,只見她氣質(zhì)一派英姿颯爽,可面貌又極秀麗,倒形成一股強烈的反差之美。走近古驁,她亦打量了古驁片刻,先對他丈夫說了一句:“瞧這年輕人多俊吶?!彪S即又對古驁笑道:“原來,你就是在我家早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古驁啊……犬子這幾日在鉆研對付戎人騎兵的戰(zhàn)陣,你來得正好,你們擺弄一個出來,讓他爹與我檢閱檢閱,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第71章

    懷歆嘆了口氣:“娘……哪有客人一來,你就為難別人的?”

    古驁笑道:“無妨,你在研究什么戰(zhàn)陣?我們一道去看看?”

    懷歆顰眉看了古驁一眼:“……唉,我都弄了一個月啦,不太好弄?!?/br>
    古驁見懷歆神態(tài)間與書院不盡相同。懷歆在書院時,三人一道相談,他在其中總是顯出一股少年老成來,可如今在父母面前,倒又讓古驁看見了懷歆身上的一絲孩子氣。

    懷勁松聞言,挑眉,粗聲粗氣地道:“有什么不好弄?你讓古驁試一試?我就不相信了!我們中原還比不過他們蠻人?”

    這時懷歆母親也在一邊微笑:“嗯,你們倆想辦法去罷。剛才我還和你爹說,怎么今日會有人持佩見你,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原來是有同窗來訪,正好你也孤單,讓古驁多陪你在上郡呆些日子?!?/br>
    懷歆這才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道:“那好吧……”

    這時懷歆母親又對古驁微微一笑:“小歆從小便是這樣悶聲悶氣的性子,還望你多擔(dān)待?!?/br>
    “哪里,與懷兄相處,我受益良多?!?/br>
    古驁跟著懷歆一道告別了懷歆父母,走出了校場,古驁在一旁不經(jīng)意感嘆道:“令堂真乃女中豪杰!”

    懷歆看了古驁一眼,道:“我母親從前,曾與我父親一道統(tǒng)領(lǐng)過上郡之軍,征伐戎地。”

    古驁微微一怔,更加欽羨道:“令堂真乃天下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又與令尊舉案齊眉,真是好一段令人欽羨的佳話?!?/br>
    懷歆見古驁毫不掩飾面上的慕仰之色,不禁在心中道:“……古兄如此說,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以為但凡世間之尋常男子,都會喜歡溫軟柔弱之女子,可原來古兄欣賞的是這樣的夫妻……只是……倒不知古兄日后,情歸何處?像我母親這般從小習(xí)武的女子,天下難覓,只有一些練武的世家中才會教授女兒練武,然古兄并非世家子,不知日后會如何啊……”

    懷歆想了想,又思及父母適才給他的軍令,這才微揚淡眉,對古驁道:“……我這就帶古兄去看戰(zhàn)陣?”

    古驁點點頭:“求之不得?!?/br>
    “那我叫人備車,大營在城北五里。”

    “懷兄,我們一道去時,能叫上典不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