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前方,就是趕來接他們的船只。 尋南墨提起皮箱,“接下來我們?nèi)商幍胤?,一次是‘高寅連環(huán)殺人案’破獲的現(xiàn)場,一次是,他偷走林傅鐘菩提子的現(xiàn)場,我想,他提起的婷蓮,應(yīng)該就在他身邊。鎖定了那個女人的位置,我們就能在現(xiàn)在找到他?!?/br> 陪著尋南墨一起登上木船,甲板吱呀,老船工趕忙接下尋南墨手上的箱子,“尋先生久等了,這些天入幻的船比較多,精靈部規(guī)劃了行駛路線,我這才來晚了。” “不妨事。”尋南墨發(fā)現(xiàn),自從認(rèn)識了林寒后,他有了很多耐心等別人。因?yàn)槊恳淮蔚却?,要么與林寒有關(guān),要么林寒就在身邊,他的時間就好打發(fā)許多。 “今天沒客人嗎?”林寒記得上次坐船時,還有幾個精靈和‘入幻工’一起。 “精靈部長聽說尋先生在找很重要的東西,讓我這條船專門服務(wù)尋先生。”老船工撐起了長篙,“先生這次要去什么時候?” 林寒聽他的語氣、再看他的打扮,十分好奇,“老人家是精靈嗎?” “我啊?!崩洗蝰{著木船穿梭于各種新式船只之間,朗笑著,“夫人看我,像是什么靈?” “想不出來。”林寒對他十分好奇。 掀開袖口,老船夫的胳膊上露出腐rou,被水浸泡過的樣子,他整好袖子,繼續(xù)劃船,“我是水靈,俗稱‘水鬼’,1925年死的?!?/br> 抿唇,林寒點(diǎn)點(diǎn)頭。 “不好奇,我是怎么死的?”老船夫主動搭訕。 尋南墨笑看林寒,對兩人的對話也不插言。 “方便說嗎?”林寒其實(shí)很想知道。 老船夫撐著篙,“有什么不方便,都過去這么久了?!?/br> 他嘆口氣,“那是1928年6月11日,我就是漢口的一名普通工人,早上出門時,和老婆孩子道了別,陪著一些工友去太古碼頭舉行示.威游.行,抗議英國的太古公司毒打工人的事?!?/br> “那天,太古碼頭聚集了許多的工人,還有些學(xué)生也在那里。英國人為了鎮(zhèn).壓游.行,在碼頭開了槍,射殺了好多人,有死后被踢入水里的,有傷勢過重的。我呀,就是被踢入水里死掉了?!?/br> 林寒倚靠著木艙,認(rèn)真聽。 “那段時期很可怕。從我出生那年起就很可怕。世界各地的人都涌來中國,因?yàn)檫@里有利可圖,勞動力廉價,他們做什么都順風(fēng)順?biāo)?,沒有阻攔和反抗。后來,他們就開始肆無忌憚地做事情,工人成了牛馬,遭受了虐待和毒.殺。剛開始,沒人反抗,木訥地看著他們擴(kuò)散罪行,慢慢的,大家有了反抗意識,就舉起了旗子抗議。雖然有些晚,但看看今天,還是值得的?!?/br> 林寒咬著下唇,“那天死了多少人?” “很多。比我們聽到的數(shù)字要多很多。具體多少,我也沒數(shù),你看看這些入幻的船工,有許多是那個時候死的?!?/br> 尋南墨扶林寒和自己一起坐下,攬她到懷里,聽著各個船上的吆喝和歌聲,再看他們的穿著,大部分,像是民國和抗戰(zhàn)時期的打扮。 那個動蕩的年代,有許多人做出了犧牲,所以,才會有今天的青山綠水、花香環(huán)繞。今天的生活,是那個年代恩賜的。 許久后,感覺船只越走越深,煙氣也越來越重,尋南墨微微蹙眉,盯著假裝無意的老船工。 “你告訴我夫人那么多事,想是為了現(xiàn)在做的準(zhǔn)備。”尋南墨淺拍著肩頭熟睡的林寒,眼睛注視著猛然一怔的老船工。 突然,他跪在尋南墨面前,“警司,我知道您的本事大,也知道夫人善良,所以才想了這么個主意,我想帶你們?nèi)ヒ娨粋€人,我不是為了自己,還請警司成全?!?/br> 尋南墨冷淡,“有人知道了你可以入幻的本事?讓你這么做的?” 老船工低頭,“是我在碼頭遇到的一個軍人,他想要回到1937年?!?/br>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入幻?!?/br> “他不一樣,他曾是一名緝.毒.兵,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時被毒.販.子險些炸死,大難不死后,他失去了一只眼睛,現(xiàn)在是退役軍人?!?/br> 尋南墨意識到,老船工遇到的是一只‘半尸’,有蠱住在那個人的眼睛里。 尋南墨的掌心飛出花香,直接撲打到林寒的鼻腔里,她越睡越熟。尋南墨看向老船工,“那個軍人回1937年做什么?” ☆、第8章 .13【儀容鏡2】 尋南墨示意老船工起身,“1937年正是動蕩開始的年代,沒有特殊原因,精靈部是禁止入幻的?!?/br> 老船工微微躬身,“只是那孩子,想要去見一個人。” “是祖輩的人?” “不?!崩洗おq豫,不確定尋南墨是否相信,“是鏡子里的一個人?!?/br> 垂目,尋南墨并未回答,有細(xì)煙從眼前飄過,又滑過指尖、滑過林寒耳邊,最后被風(fēng)吹散。 觀察著尋南墨的表情,老船工不敢出聲。 “那個人如今在哪里?”尋南墨聲色微沉。 “他家在西藏,墨竹工卡那里。過了前面這個小流灣就能到了?!崩洗ぶ匦?lián)纹痖L篙,面帶喜色。 尋南墨喚醒林寒,“我們?nèi)ヒ娨粋€人。” “什么人?”林寒揉揉眼睛。 “一個軍.人。” 林寒挑眉,“找軍.人做什么?” “他有一面鏡子,你可以問問那面鏡子誰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尋南墨很少開玩笑,聽到這句,林寒特別認(rèn)真,“魔鏡嗎?那是童話故事?!?/br> 撥下粘在她臉頰的碎發(fā),尋南墨淺笑,“對,我們?nèi)ネ捁适吕??!?/br> 小船輕擺,途經(jīng)綿延小丘,路有青煙薄霧飄過。偶爾滑過不知名的鳥,和冰雪蓮的香氣,就在鼻間時有時無。 遠(yuǎn)處,似是海市蜃樓的一景,背著登山包的驢友成群結(jié)隊(duì)而過,若不是踩在水面上,林寒還以為那一切是真實(shí)的。 “要去哪里?”她站起身,盯著眼前如幕布般閃過的光景,有石樓、老街和轉(zhuǎn)經(jīng)的信徒,披掛著藏紅的大褂,一步一匍匐。 尋南墨也起身,看到的卻和林寒不一樣,是山難發(fā)生后的尸橫遍野。 “墨竹工卡?!睂つ夏聪蛞慌詼\笑的林寒,想她,一定看到了如畫的美景。 然而,這一片煙霧蒙蒙,是傳說中的‘一心一眼’。帶著希望看風(fēng)景,會看到世間最美好的事情。帶著絕望看風(fēng)景,會看到世間最可怖的事情。 林寒不知這些,轉(zhuǎn)問掌管方向的老船工,“那個軍人在墨竹工作嗎?好像是很美麗的地方。” 老船工回話,“他的家鄉(xiāng)在那里,他曾是一名緝.毒.兵,前年因傷退役了?!?/br> “我們?nèi)フ宜鍪裁???/br> “他.......想回到1937年,見一個女人?!?/br> “他認(rèn)識1937年的一個女人?”林寒只覺得是天方夜譚,不過,回看尋南墨,自己也認(rèn)識一個不死體,一切就沒那么奇怪了。 “是很復(fù)雜的事情,具體的,我們到了目的地,那孩子會自己說。”老船工轉(zhuǎn)了個彎兒,青山綠水間,是仿若水彩城的墨竹工卡。 “老人家是怎么認(rèn)識那個軍人的?” 老船工:“他有些特殊,在渡口登了我的船。我以為他是‘入幻工’,問他要去哪一年,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聽說我可以回到過去的幻境里,也就求了我這件事。” 尋南墨走上前,在林寒耳邊低聲道:“那個軍.人,是個‘半尸’?!?/br> 半尸,像九叔和胡沈奇一樣,是個大難不死、身體藏蠱的人。 林寒明白點(diǎn)頭,盯著船身靠岸。 將船泊好,老船工親自領(lǐng)著尋南墨去那個軍.人家中。見他如此熱情,林寒不禁奇怪,“老人家為什么愿意幫他?” “因?yàn)樗赣H,有我兒子當(dāng)年的樣子,我打聽到,他是個漢人,和我同姓?!辈戎槭?,三人走入幾間平房區(qū),“雖然知道,那不是我兒子,我卻將他們當(dāng)成了家人?!?/br> 老船工繞進(jìn)其中一家院子,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一個筆挺俊朗的青年將門打開,寸發(fā),皮膚黝黑,從相貌上看,他母親應(yīng)該是個藏.民。 “這就是那個孩子,許從武?!崩洗ぷ屃说纼撼鰜恚瑸閷つ夏榻B。 叫許從武的青年看向面前兩人,想,這應(yīng)該就是老船工口中的‘高人’,立刻將他們請進(jìn)屋子。 倒了油茶給他們,許從武略顯激動,“聽說您是‘警司’,可以幫我?!?/br> 尋南墨看一眼全不知保護(hù)精靈秘密的老船工,神色微冷。 “這孩子不會說出去的?!崩洗っ嫔珜擂?。 林寒想,精靈的事情決不允許有一點(diǎn)點(diǎn)泄露,這個叫許從武的人,怕是要被灌下會讓他失憶的‘忘目子’了。 “那面鏡子在哪?”尋南墨似乎對那個鏡子頗感興趣。 “在我的臥室掛著,我領(lǐng)警司過去?!痹S從武激動的手指顫抖,想是,他很需要尋南墨的幫助。 會是,什么事呢? 林寒跟著他走進(jìn)臥室,簡單規(guī)整的一個房間,透亮的軍.營儀容鏡掛在最顯眼的地方,可以倒影出進(jìn)屋之人的影子。 從這可以看出,許從武很依賴這面鏡子,想要一進(jìn)門就看到它。 “很普通,沒什么特別的。”林寒站在鏡子面前上下打量,沒有看出異樣。 許從武走來,指著里面,“這里藏了一個人,我能和她交談??墒?,半年前,她突然消失了,我想將她找回來。” 瞥向面前的人,林寒看他的眼睛,因?yàn)楸?炸,聽說他有一只眼是失明的。 林寒問他,“你是哪只眼睛看不見?” “左眼。”許從武指了指,“醫(yī)學(xué)發(fā)達(dá)的好處,讓我的眼睛看起來很正常,可惜,閉上右眼,我就是一個瞎子?!彼行┻z憾,“射.擊時,用個瞎子可不行?!?/br> “那你回到家鄉(xiāng)后,準(zhǔn)備做什么?” “這一年,我都跟著父親在工布達(dá)江做護(hù)林工?!?/br> 尋南墨站在門口淺笑,她明白林寒為何要岔開話題,不再談?wù)撶R子里有人的事情,想是怕自己因?yàn)槔锩嬗袀€靈,而毀了那面鏡子。 可以看出,那面鏡子,是這個軍人的寄托。 斜靠著木門,尋南墨看著要怎么圓場的林寒,那個鏡子,他無論如何都要看。 偷偷瞥不進(jìn)屋的尋南墨一眼,見他看出了什么,林寒微微低頭,有些不好意思,視線重新放回鏡子上,“這面鏡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許從武一只手輕輕扶著鏡子,“它本來是部隊(duì)的儀容鏡,我離隊(duì)時,向部隊(duì)里申請,要了過來?!?/br> “要過來后,鏡子里的人還會跟你說話嗎?” “會,她一直都會??墒?,半年前,里面的人突然消失了。我?guī)еR子去各個地方補(bǔ)修,他們都說沒有問題,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船夫老許,知道了你們的事情。” 林寒看一眼在尋南墨背后點(diǎn)頭的老船夫。 此時,尋南墨走了過來。 鏡子本穩(wěn)穩(wěn)地掛在墻面,卻因?yàn)樗目拷蝗粡膲γ婊?,跌落摔碎的瞬間,尋南墨抬手,將它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