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是個好東西,快要成型的‘兔靈’,剛好助我一臂之力?!鼻锵s借著月色輕輕哼唱起來,是林寒在舞廳里聽到的歌曲,她隨著節(jié)奏輕盈起舞。 落灰般的月色之光降落她的身上,將她團裹成金色,如同織布一般,她腐爛的身子一層一層的重新修復。白皙皮膚,濃密發(fā)絲,水墨般的眉眼,在她慢慢降落地面時,如同一個漫步雪中的仙子。 全身赤.裸,蜷縮地面,像是另外一個人。 尋南墨正要轉(zhuǎn)身,林寒拽住了他,“沒關系,看了女人的身子,不必非得娶她。” “我答應要娶你,就一定會做到?!睂つ夏⒅趾肓讼?,又看向蜷縮的秋蟬,“你的下一個目標是誰?” 他走到林寒面前,將她與秋蟬阻隔,“無法復制林寒的面貌,是不是覺得很奇怪?!?/br> 秋蟬抬目,那張臉,分明是另一個林寒,卻又有幾分不像,隨著月色被云層遮擋,臉部也發(fā)生著變化。 “不可能。”秋蟬撫摸著自己的新面孔,“我從沒有失手過?!?/br> 尋南墨走近她,伸手,將林中的樹葉招來,黏在她身上,為她做了件樹衣,“她身上有‘生血’,是靈模仿不來的。”淡淡轉(zhuǎn)身,“僅靠嫁給人類,吸食他們的壽命,你依然會消失。現(xiàn)在的一點皮rou,只是幌子,等它們掉光了,你就不會存在了?!?/br> “我不想死,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我不能死?!鼻锵s激動起身,恢復了她最初的模樣,那個如同水墨般的女子。 “事情都過去了。已經(jīng)百年,你恨的人,你怨的人,都死了?!?/br> “不?!鼻锵s捂著耳朵,“我沒有看著他們死,我不甘心?!?/br> 尋南墨神色淡淡,從秋蟬的話語中,他終于聽出事情的原委,“是秋家和齊家殺了你們,對嗎?” 瞪大眼睛,如同被人窺視了秘密,秋蟬面色猙獰,“他們該死。他們都該死。” 林寒后退一步,“什么?” 尋南墨抬手,從秋蟬身上揭下一片葉子,秋蟬想要逃跑,卻如何都無法移動。 尋南墨盯著葉子,閉目,葉子泛出藍光,耀眼的亮色,“我要想捉你,會有很多種方法,不是非要將你裝入人的身體里。更何況,讓你到她身上的女人,我在意。所以,我不可能要你在她身上腐爛,她竟然陪我來了,就是真的想幫你?!?/br> “放開我?!鼻锵s掙扎,卻怎么都逃不開葉子的束縛。 尋南墨將葉子放入林寒眉心,“現(xiàn)在你就是她,去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他將黑斗篷從車上拿下放到了林寒手中,“小心點?!?/br> 點點頭,林寒閉眼,身子如同被扯拽一般,落入一團軟軟的泥水里。骯臟伴著惡臭,四周是一張張腐爛的面孔,林寒仔細辨認,正是秋家的那些人,這么多尸.體,一定也有齊家。 從渾濁中走出,林寒面前是一場婚禮,來往的人群絡繹不絕,攜家?guī)ФY而來。門口的石獅子掛著彩球,偌大的木牌上寫著‘馮府別院’,胸前系著紅花的男人從院中走出,聽著樂聲而來,不遠處是送親的花轎,停在了府門前。 林寒走近細看,那個新郎正是年過半百的馮國璋。 “這是馮大老爺?shù)男路蛉税?。咱們河間好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甭啡艘慌灾钢更c點,“聽說是戲園子認識的女人,不知怎么的,馮大老爺?shù)诙炀蛯⑺⒒丶伊??!?/br> “都說這女人是妖精,眉眼能勾人,估計馮大老爺怕是被勾了魂吧?!?/br> 林寒看向嬌子,從里面走出一個身姿妖嬈的女人,遮著紅蓋頭,看不清她的樣貌。林寒披上斗篷,戴上帽子后,跟著新娘一起走近馮府別院。 馮國璋的精神很不正常,像是提線木偶般木訥地做著一些事情,又被新娘牽著走入洞房。 林寒緊跟他們,走入一間漆黑的房屋。取下蓋頭的新娘點燃了一根紅燭,那副樣子,并不是林寒想象中的秋蟬,而是另外一個女人的臉。可是眉眼,有水墨般的痕跡。 “你的義子害我丟了性命,我要你們都還回來?!迸藢⑹稚煜蝰T國璋的心臟,扯出了他體內(nèi)的一根血筋,馮國璋猛地抽搐,倒在了床榻上。 將血筋放入口中,女人的臉開始產(chǎn)生變化,如同滾動的氣泡布滿了臉上,直到變?yōu)榍锵s的模樣。 她坐在鏡子前,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模樣,突然一揮手,林寒身后的衣柜門被打開,一個被粗繩束縛了的年輕人掙扎滾地。 秋蟬起身,走到男人一旁,取下堵著他嘴巴的布塊兒,指著床上的馮國璋,“怎么樣?看到你的義父被你害死,是什么感覺?” “他,他不是我義父?!?/br> 林寒聽了出來,地上顫抖的男人就是國公府的少爺。 秋蟬蹙眉,“你說什么?” “我......”男子聲色懼怕,“馮國璋義子的身份是我編造出來的,我第一次說出去時,他們都怕我,日后,我便用這個身份欺騙他們。反正也沒人知道,他們也都信了?!彼s了縮頭,“我連見......見都沒見過馮老爺。” 秋蟬踉蹌后退,看著開始腐爛的雙手,知道自己殺錯了人,她的臉變成了黑青色,面目猙獰地沖到已經(jīng)嚇哭的男人面前,“騙子?!?/br>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對不起你,求你放了我吧?!蹦腥藳]有說完,秋蟬的手已經(jīng)刺入了他的心臟,也是扯出一根血筋,放入了口中。 “欺騙我的人,都該死。”她突然看向林寒的方向。 原來,因為看得入迷,林寒的帽子被秋蟬造出的風垂落,她暴露在她面前。 “騙子。”秋蟬的臉開始掉落rou沫,一寸一寸的靠近林寒。 “小心?!睂つ夏蝗怀霈F(xiàn),將林寒抱入懷中,秋蟬尖利的爪子刺入了尋南墨的后背,扯出了他的一顆心臟。 “??!”那顆心將秋蟬的手燙出黑青,她立刻扔掉心臟,從房內(nèi)逃出。 屋內(nèi)終于安靜,林寒抓著尋南墨的手臂,看向他的后背,“你怎么樣?受傷了嗎?” “沒事,只是少了顆心?!睂つ夏亮瞬磷旖堑难?。 “那會怎么樣?” “只能用兩顆心裝你了?!?/br> 這是真實的事情,尋南墨那樣說出,如同很動人的情話,讓林寒愣了半晌。 “你在用心裝我?”林寒抿著嘴激動。 “是,我在用心裝你。” “......”謝謝你,尋南墨,你肯用心裝我,我做夢也想不到。如果這是你喜歡人的方式,我想說,我很喜歡。 林寒突然抱緊失去了一顆心臟的人,牽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教他如何回抱自己。 “一顆心就夠了,能讓人裝入一顆心,就夠了?!绷趾胍f給尋南墨的話,因為已經(jīng)很甜蜜的她,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來超越剛才尋南墨說出的自然而真實的情話。 “我們要去追她?!睂つ夏牧伺牟豢纤墒值呐?,總覺得心口有些皺麻。 他不知道,那是心臟驚喜的跳動感。他不知道,他喜歡女人這樣抱他。 “哦?!睆乃砩掀饋?,林寒點點頭,有些嬌羞,“我們?nèi)フ宜!?/br> 將葉子從額頭摘下,林寒用舌頭舔了舔,重新黏在額頭上,這樣做,惹尋南墨蹙眉。 林寒不以為然,牽起尋南墨的手,想著秋蟬的名字。 他們突然轉(zhuǎn)入秋家的小院,兩人立刻披上斗篷,戴上帽子。被尋南墨牽著,林寒和他一同向秋蟬生病后的那間屋子走去。 ☆、第31章 冥婚7 路過廚房,尋南墨看到秋老爺站在門口,他牽著林寒走去。 “東西放進去了嗎?”秋老爺對一個小丫鬟訓著話。 點點頭,小丫鬟肯定,“放了,按照老爺吩咐的量?!?/br> “去給小姐送過去,盯著她將藥喝了?!?/br> “是?!毙⊙诀唠x開后,一個人從樹后走出,樣子倒像齊修。 “秋兄,小蟬喝了幾天藥了。”那人直奔主題。 “從齊修假死那天開始吃的,已經(jīng)有效果了,齊兄不用擔心?!鼻锢蠣斠侨讼蚧▓@走去。 林寒湊近尋南墨低聲道:“那個‘齊兄’,是不是齊修的父親,齊老爺?!?/br> “是?!睂つ夏o跟二人。 齊老爺步子放慢,“希望這兩個孩子到了那里不要怨恨我們,我們也是為了齊、秋兩家好。如果兩人逃婚欺騙國公府少爺?shù)氖虑楸唤掖?,那個霸道的少爺絕對不會放過我們兩家?!?/br> “齊兄說的是,我們不能因為這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害了兩家人?!鼻锢蠣攪@了口氣,“我那不孝女,威脅我說,如果不讓她嫁給你那兒子,她就在和國公府的少爺結(jié)婚時,自行了斷,讓他娶一個鬼。你說說,這是什么混賬話?!?/br> 秋老爺走到?jīng)鐾は?,示意齊老爺一同坐下,“我也是怕她真的這樣做,才說要幫他們兩個,先穩(wěn)住他們再說?!?/br> “秋兄不必自責,你想出這樣一個主意,也是為齊、秋兩家造福了。雖然我也舍不得那個兒子,不過,也不能因為他一人,害了整個齊家。” 齊老爺點點頭,兩人讓小丫鬟送來酒水,對飲了幾杯。 “接下來怎么做?”齊老爺獨自飲了一杯酒,看向垂目思考的秋老爺。 “世人已知齊修死了,那就等我那女兒病故后,將他也送到地下,讓兩人做個伴。一個對外說是因霍亂而死,一個,是病死?!鼻锢蠣斆凸嗔藥卓诰?,“我們做出這樣作孽的事情,要做好萬劫不復的準備了?!?/br> “這也是沒辦法?!饼R老爺也灌了幾杯酒,將酒杯摔到地下,“有什么報應,都到我身上吧?!?/br> 秋老爺嘆了口氣,將杯子也一瞬摔碎。 林寒轉(zhuǎn)身跑走,想要闖入秋蟬的房間阻止她喝那些有毒的東西。 “去做什么?”尋南墨攔下了她,將她頭頂?shù)拿弊诱?,看清了她已?jīng)哭花的臉,“覺得他們可憐?” 林寒不能理解,她拽著尋南墨的袖子,使勁兒晃他,“他們是他們的孩子,他們怎么下的去手?!?/br> “秋、齊兩家上下人口加一起有百人,如果因為秋蟬和齊修的任性而惹出事端,將會害了整個家族。秋老爺和齊老爺也是舍小保大之舉?!?/br> 林寒松開尋南墨的袖子,“可是你講的那個故事,項小謹,不也是做了這樣的事情嗎?他的父母選擇了保護他們,為什么秋、齊兩家不可以?!?/br> “人心都是自私的,你怎么就知道,項小謹?shù)拿\和秋蟬的不一樣。《野史》只是記載了一個故事最精彩的部分,那些陰毒之事,或許被隱藏在了之后?!?/br> 林寒轉(zhuǎn)身背對他,“可是,那個國公府的少爺是假的,他在欺騙所有人?!?/br> “現(xiàn)在的秋、齊兩家并不知情。而且這里是幻境,我們改變不了什么?!睂つ夏鲋趾募绨蜃屗D(zhuǎn)身,輕輕捏著她的下巴,臉頰上還有她哭過的淚痕,尋南墨從衣兜里拿出格子方巾,為她擦了擦,“你又毀了我一條手帕。” 接過看起來很貴的東西,林寒沒心情接他有些刻意的岔開話題的話,自己擦著臉上的淚痕。 見她的情緒終于緩和,尋南墨抬了抬手,將她的手腕握起,“我到這里來,就是想知道秋蟬為何最后死了?,F(xiàn)在已經(jīng)知曉答案。走吧,我們?nèi)ヒ娗锵s?!?/br> 帶著存有回憶的葉子回到墓地里,秋蟬仍被一團樹葉做成的衣服弄得無法動彈。從林寒的眉心取下樹葉,尋南墨將葉子重新貼到秋蟬身上。 “看看吧。你作為女兒的自私、作為女友的自私帶來了什么樣的后果。雖然你們的父親做事狠辣,也是你們的任性造成的?!睂つ夏c了點樹葉,它飛入了秋蟬眉心。 往事一幕幕劃過腦海,如同一幅幅圖片,透過秋蟬的記憶,進入她的身體,將團裹她的樹葉慢慢地擠掉,直到重新露出她新長的皮rou。 “警司。”她的性子也穩(wěn)了許多,是放開心結(jié)的新生之態(tài),“你覺得,我不這樣做,怎樣才能獲得幸福,過我想要的生活?逆來順受,是對的嗎?” 尋南墨沒有回答,他不知道答案,所以不會去講。 如果是他,會怎么做? 他不會去做這樣的假設。因為每個人不一樣,秋蟬是秋蟬,尋南墨是尋南墨。 轉(zhuǎn)身,看到林寒盯著慢慢消失的秋蟬,尋南墨第一次讓自己做了假設。如果,他決定娶面前的女人,而女人又不能被他得到時,他會...... 怎么可能。他是尋南墨,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所以,怎么可能。 “走了?!彼嵝岩痪?,余光里,是已經(jīng)化為空氣的秋蟬。車內(nèi),秋蟬的簪子也一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