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貢垂下頭，“艾兒她……”

    萊戈拉斯卻搖搖頭，“先等等，告訴我們，你要怎么做？”

    數(shù)十年前，就在這里，最后一次圣白議會召開。薩魯曼宣稱戒指已經(jīng)被沖入大海。魔戒重現(xiàn)，這是最恐怖的黑暗主力，所以幾位年輕殿下趁大會之前先達成一致。

    伊洛赫在露臺上來回走動，伊萊丹則靠在雕像旁。萊戈拉斯背靠欄桿。

    “第三紀(jì)元黑暗的種子由埃西鐸埋下，注定應(yīng)該由我，埃西鐸的后裔來終結(jié)?！卑⒗暶鎸θ荷胶秃庸龋筷刂腥缃z綢般的瀑布，“……我不知道我是否有那個勇氣也準(zhǔn)備好去面對魔多的黑暗，去成為登丹人的領(lǐng)袖，去領(lǐng)導(dǎo)剛鐸！”

    伊洛赫道，“精靈們已經(jīng)向西方遷徙，還能指望誰？剛鐸？洛汗？”

    伊萊丹道，“你不站出來，更沒人可以！”

    萊戈拉斯也道，“來到瑞文戴爾最大的收獲，就是聽愛隆王告訴我，真正的勇者敢于面對戰(zhàn)爭，但真正的智者可以避免戰(zhàn)爭，而一個真正的仁者可以治愈戰(zhàn)爭?！?/br>
    阿拉貢默然不語，體味這幾句意味深長的話。

    伊萊丹點頭笑了，“不錯，父王總說并不是所有戰(zhàn)斗都有必要，也不是所有戰(zhàn)役都必須贏！”

    伊洛赫掠了下黑發(fā)， “父王決定召開會議，我們可以想見，有些有勇無謀的家伙們一定主張血戰(zhàn)到底，也有些家伙想要利用戒指。”

    阿拉貢緩緩搖頭，“那戒指……必須摧毀！沒有第二條路！”

    萊戈拉斯問，“那還猶豫什么？”

    “我的朋友們，不，我的兄弟們，”阿拉貢雙手緊抓欄桿，“飽受戰(zhàn)爭折磨的精靈已經(jīng)守護這片土地太久，你們可以卸下這個重責(zé)。但我不同，這是我的戰(zhàn)爭！我從未這樣肯定過，我就是為此而生！”

    “這也是我們出生成長的地方！”

    “數(shù)千年了，我們一直守護著這里?！?/br>
    “從今以后，我們也會繼續(xù)守護！”

    阿拉貢輕輕點頭。

    四個年輕戰(zhàn)士并肩站在最高處的露臺，代表來自瑞文戴爾，黃金森林，剛鐸和幽暗密林的最高戰(zhàn)力，雖然來自不同道路，在這一刻，他們心意相通，決意捍衛(wèi)共同的家園，格外豪邁！

    佛羅多呆呆注視著眼前華麗大廳里的宴會。這是他傷愈后參加的第一個宴會。流水伴著豎琴精彩的旋律和精靈悅耳的語言，讓佛羅多也為之著迷。歌中描述的遠方景物彷佛在他面前漸漸成形，美麗的幻想風(fēng)景鋪陳而出； 被火光照亮的大廳成了飄浮在壯闊海面上的一片金色迷霧。歌聲變得越來越夢幻，他感覺有一條流著黃金與白銀的大河環(huán)繞著他，直到他聽到了各種語言的交談，才重新回到塵世。

    大殿里面有不少精靈，人類，矮人，他們看上去或睿智，或英武，或俊美，每一個都是馳名天下、擁有傳奇的生靈。他顯得很渺小，可這么多人都是為微不足道的他而來，佛羅多不由自主挺了挺腰。

    愛隆王就坐在正中的位置上，即便黑暗重新降臨，精靈的時代結(jié)束，他依然不忍舍棄中土的人們。

    “甘道夫，我的老朋友，這一次，我依然沒有辦法保存這個戒指?！?/br>
    “干脆送去海外，要么就是在中土永遠藏起來?！?/br>
    “海外一定不肯接受這來自中土的至邪之物；至于藏，哪里躲得過索倫之眼？要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那只有摧毀了?！?/br>
    智者林迪爾，埃雷斯托也在大廳里走動交談。

    一個金發(fā)而神情飄忽如云的精靈在愛隆旁邊，佛羅多認(rèn)出那是葛羅芬戴爾，后來他才聽甘道夫說起他的經(jīng)歷——他竟然被這么了不起的人物救過。葛羅芬戴爾對大家講述著九個戒靈的故事，對于為首的安格馬巫王，他曾做了一個著名的斷言：no man will kill。

    甘道夫身高雖然不及葛羅芬戴爾和愛隆，摘了巫師帽，灰白飄然的美須，慈悲的胸懷和讓人親近的氣度，令他也變得高大不凡起來。

    阿拉貢站在愛隆的另一側(cè)，他褪去了神行客的披風(fēng)，換上了柔軟的精靈長袍，腰間綴著一根腰帶，他凌亂的半長頭發(fā)也打理過了，頹廢的胡茬也難掩的皇族氣概。

    而他身邊坐著一個讓佛羅多驚嘆不已的美貌精靈，那是尋常精靈都不太常見的愛隆王之女亞玟·暮星，她專門從羅斯洛立安趕來的。她的頭發(fā)和肌膚未染上任何風(fēng)霜，看起來極年輕，可眸中流轉(zhuǎn)的智慧便是高壽的老人也無法比過。

    阿拉貢對她說了句什么，亞玟的眸光投注 過來，佛羅多只覺得那光芒直接刺入他的心坎。

    “佛羅多，請允許我對你的勇氣表達敬意?！眮嗙湮⑽⑿α恕?/br>
    “那，那是我覺得該做的……”佛羅多局促卻得體，被這么貌美驚人的女子注視而感謝，他也不免有些飄飄然。

    亞玟頷首致意。

    比爾博看著他笑了，“我的佛羅多也長大了，看見最美貌的生靈就魂不守舍?！?/br>
    “也未必。”佛羅多沖口而出，“我不是說有別的精靈會比暮星更美，我只是，想起在你那里見到過的那個精靈……”

    比爾博瞇起眼仔細回想，“你說的是艾兒·晨光殿下？她啊……”笑了笑，沒有說下去。

    原來，她就是晨光呀。

    佛羅多無數(shù)次坐在樹下等待甘道夫，津津有味讀著她的冒險故事？那時候，他也幻想終有一天，自己也能去冒險，甘道夫也會變成他的指路人。如今真的實現(xiàn)了。

    大廳另外一角走來一個俊美年輕的陌生精靈，金發(fā)垂肩，耳畔編著細辮，看起來英挺秀拔。他和阿拉貢用精靈語快速交談，像是相交已久的好友，那默契令佛羅多不由得轉(zhuǎn)頭看向山姆，就見他也正好抬頭望向他一笑。

    這個陌生精靈就是幽暗密林的王子殿下，他帶來一個壞消息：在木精靈帶咕嚕放風(fēng)時，半獸人襲擊了他們，以致咕嚕逃脫。森林精靈認(rèn)為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F(xiàn)在多爾哥多的巢xue越發(fā)讓人無法接近，除了瑟蘭督伊的領(lǐng)地，密林其他地方全被黑暗籠罩。

    佛羅多又看見兩個一模一樣的黑發(fā)精靈，看上去跟愛隆有些神似，卻更年輕更跳脫更意氣風(fēng)發(fā)。這是名頭響徹北方戰(zhàn)場的雙子殿下。他們說北方安格馬山脈的半獸人召集邪惡部落的人類，妄圖卷土重來，威脅著從瑞文戴爾到林頓之間的夏爾，布里等地方。聽到家鄉(xiāng)遭到威脅，佛羅多不由得憂心忡忡。

    另一個淺黃色頭發(fā)的高大人類，是來自南部的剛鐸。他是攝政王的信差和兒子，叫波羅莫。他身材高大，五官英俊，表情嚴(yán)肅，講述剛鐸和魔多展開艱苦卓絕的戰(zhàn)斗，拼死守護奧斯吉力亞斯。而自己和弟弟都做了一個夢，夢中看到斷折的圣劍，埃西鐸克星重現(xiàn)，半身人挺身而出。

    而矮人的代表是來自孤山的葛羅音和其子金靂。佛羅多知道葛羅音曾和偉大的索林·橡木盾，還有比爾博一起參加孤山之旅，驚喜的差點跳起來，然而年邁的比爾博卻像是已經(jīng)快睡著了。

    葛羅音道現(xiàn)任孤山的矮人國王丹恩曾接待一個來自魔多的信差，勸丹恩和魔多的主人建交，他就可以獲得一枚御統(tǒng)魔戒。丹恩當(dāng)然有些心動，他知道巴林曾經(jīng)南下去往魔瑞亞收復(fù)失落很久的凱薩督姆，并尋找矮人族遺失的御統(tǒng)魔戒。但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消息。丹恩雖然頑固卻不愚蠢，他拒絕了那個提議。于是使者憤然道，力量衰退的晨光再也無法庇護他們，孤山終究會像凱薩督姆一樣陷落。

    「晨光」這個名字一出，大廳又是一片語聲。

    來自米斯隆德的林頓精靈加爾多，是瑟丹王派來的使者，曾參與過泰尼魁提爾杯的角逐。他帶來消息中土很多精靈都西行到灰港灣，預(yù)備離開中土到西方去，但這跨越中土的旅途并不安全，于是晨光殿下不僅要安排出海的航路，還要沿路派人不斷地巡邏沿途，保證精靈能平安抵達灰港灣。

    “艾兒在米斯隆德呀？”

    “我還以為她在羅斯洛立安休息?！?/br>
    佛羅多聽到雙子殿下對話，又聽見亞玟公主道，“艾兒怎么可能安心休息呢？”

    阿拉貢嘆了口氣，“可她的狀況……”

    跟他們站在一起的密林王子，抿起薄唇不語，眸光卻多了一種佛羅多看不明白的深邃。

    所有客人都已到齊，獨不見那個傳說中的晨光殿下。

    第二天，愛隆的會議正式召開。果不其然有人覺得應(yīng)該利用戒指，而護友的站起來護友，也有人噴著口沫說“絕不能相信精靈”，還有巫師大聲念魔多的黑色語言，場面格外混亂。毀又毀不掉，藏也沒處藏，經(jīng)過各懷心機的中土生靈們一番討論后，睿智的人們終于決定——魔戒必須摧毀！

    佛羅多自告奮勇，阿拉貢緊隨其后成為護戒隊成員，早就下定決心要助他一臂之力的萊戈拉斯也加入，金靂也不甘示弱。佛羅多的朋友們也紛紛湊熱鬧般進入這個嚴(yán)肅的會場，令愛隆習(xí)慣性挑高眉。

    愛隆認(rèn)為護戒隊里全中土所有愛好自由和和平的人們必須各有代表，人類，矮人，半身人總動員，精靈也不能少。在精靈代表方面，愛隆卻和甘道夫有了分歧。愛隆認(rèn)為有葛羅芬戴爾加入一切會順利很多。但甘道夫認(rèn)為瑞文戴爾的安全也同樣重要，既然是第三紀(jì)元戰(zhàn)爭，選擇技藝卓絕的萊戈拉斯更好，又或者雙子殿下也可。愛隆認(rèn)為戒靈是九位，護戒隊也應(yīng)當(dāng)是九位，不多也不少。最后決定還是由在中土人類中名聲并不響亮的萊戈拉斯作為精靈代表加入。

    愛隆派去了一批批偵查員兼信差，他們將會議決定傳到中土各處，有的到了廢棄小鎮(zhèn)塔巴德——那是萊戈拉斯第一次救艾兒的地方，有的到了密林。而伊萊丹和伊洛赫是走丁瑞爾天梯沿著銀光河到了一個中土人類都不知其存在的國度。他們不肯對愛隆以外的人透露其目的。但佛羅多推測阿拉貢和萊戈拉斯一定是知道的。

    出發(fā)的日子就此決定。秋天快要結(jié)束了，金黃色的光芒慢慢被銀白色的光芒所取代，落葉從光禿禿的樹上掉下，冰寒刺骨的東風(fēng)從迷霧山脈上吹下。獵戶之月星座在天空中綻放光明，遮掩了其他星星。但南方有一顆紅色的星斗越來越亮，即使是月光都無法遮掩其鋒芒。萊戈拉斯每天都可以看見，它像是只永不疲倦的巨眼，俯瞰著世間的一切。

    夜晚，躺在露臺上，拿著一本書放在胸前，萊戈拉斯望著清澈的天色，涼爽的秋風(fēng)拂面。白天一如平常，可每每聽到有關(guān)她的消息，胸口都一陣陣發(fā)緊。

    艾兒艾兒我的艾兒……

    他有預(yù)感，要去進行此生最難的一趟旅程?？伤辉谏磉?，他多想聽到她的聲音鼓勵他。

    想著想著，一個帶著晨星般溫暖而光芒四射的人影，緩緩走到他身邊。那宛若來自夢境的臉孔彎向他，微微的笑了。

    “艾兒！是你？”他差點彈起身，“我好想你！”是因為極度思念，令她就這樣出現(xiàn)在眼前。

    她卻輕輕將手按在他的胸口，穿著夢境般朦朧的紗衣，「對不起，沒能趕來……」

    他聽她如寶石般動聽的聲音，“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必須做的事！”

    艾兒的神情格外悲傷，「為什么要參加護戒隊？中土的精靈們已經(jīng)飽受太多苦難。不要去！跟我，一起去西方吧，遠離一切煩惱，黑暗和戰(zhàn)爭，好不好？答應(yīng)我！」

    她的神情是那么哀傷，他也知道她在擔(dān)憂害怕什么，可終究也只是輕輕道，“對不起，我無法……答應(yīng)你。”

    像是早就料到這個答案，艾兒直起身，轉(zhuǎn)而看著露臺外面的燈火，「我知道強大和自由，一直都是你所追求的。那無上的榮耀更是每個戰(zhàn)士的終極目標(biāo)，可這一次，黑暗的力量太強了……」

    萊戈拉斯微微坐起身，“艾兒，我已足夠強大到不需要再證明我自己了；我也不要那種毫無羈絆的自由；能位列曼督斯殿堂的榮耀，對我而言只是刻在石碑的一個名字，不！這些都不是我參加護戒隊的理由！”

    艾兒回過頭來，整張臉孔散發(fā)著靜謐恬然。

    萊戈拉斯無比堅定，“這就是我的時代，我的國土，我的同胞。這就是我要完成的壯舉，我可以保護我想守護的東西，我也可以理直氣壯向維拉情愿，讓你不必擔(dān)心水之戒的隕落，無所顧忌的跟我在一起！這才是我的理由！”

    艾兒星眸微微含著水光。

    萊戈拉斯微微揚起唇角，輕聲道，“艾兒，你想不到我有多愛你。所以，不必擔(dān)心，我一定會回來的！”

    她的光芒越來越弱，整個人都像是要融入夜色中，聲音輕的好像飄散風(fēng)中。

    「我也愛你，無論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抑或是遙遠的將來……」

    “艾兒，等等！我有很多話……”

    他驀然驚醒。夜色深沉，他躺在露臺的軟榻之上，周圍沒有一個人。

    而枕畔，放著那顆七晶石。

    法拉墨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天空被烏云籠罩，但西方，還有一道蒼白的光芒在閃爍。接著，斷裂的圣劍出現(xiàn)，埃西鐸克星再現(xiàn)。

    他后來才知道哥哥也做了同樣的夢。

    邪黑塔重建后，哥哥一直奮戰(zhàn)在奧斯吉力亞斯，和米那斯魔窟的半獸人部隊作戰(zhàn)。父親變得憂郁而沉默，默許了黑暗的壯大，他只偏愛哥哥。雖然他心中也極愛也崇拜波羅莫，但比起打仗，他更喜歡音樂，比起握劍，他更喜歡持書。

    “讀什么書？不如練劍！”

    “你在寫詩？不如多聽聽王公大臣談?wù)搰拢　?/br>
    “你彈琴是為了追求姑娘嗎？憑我的身份，你還愁沒有公主愿意下嫁？”

    父親總是如此嘲笑他。貴族們也總說，身為王之子，他更像個浪漫的詩人。連哥哥都勸他別老忤逆父王。因他不顧父親的反對，跟北方來的灰袍巫師結(jié)交，從他那里汲取睿智。雖然他的騎術(shù)劍術(shù)戰(zhàn)略各方面都不比哥哥差，但他就是沒有波羅莫那顆好斗而飛揚的心。

    在法拉墨看來，人的存在是以戰(zhàn)士，農(nóng)夫，或鐵匠的身份，可真正讓生命有意義的卻是音樂，詩歌和愛情。

    如今，已二十八歲的他還是得不到父親的愛，只能在遠離戰(zhàn)場的西邊打打獵。

    回到宮里，衛(wèi)隊長走了過來，神情詭異，“法拉墨大人，我知道您近來情緒低落，有一份小禮物在地牢里等著您?！?/br>
    地牢里能放什么禮物？法拉墨有些困惑。

    只開了扇的小牢房里，陰冷，潮濕，臭氣熏天，還到處跑著老鼠。

    有一個苗條的人影被鎖在墻上，雙臂朝兩邊高高的吊起，穿著破爛的馬服，垂著頭。

    可是只要一眼，法拉墨就認(rèn)出來了。

    ——是她，他在雪界河見過的女騎士！

    欣喜和憤怒同時涌上心頭。

    第一眼見就知道她跟在剛鐸圍繞在他身邊那些貴族女子不同，完全不雕飾的模樣和聲音，他羨慕她年輕而不知天高地厚，羨慕她的自由自在，也欣賞她的直率不做作。她的模樣像是最嬌艷的花朵，但氣質(zhì)卻像一縷無拘無束的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