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時起，我一直明白我的使命就是在需要的時候送我的族人平安到達對岸。僅此而已。而終有一天，維拉將允我西去?！?/br>
    他說的簡單，但是她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傷感滋味，也為他覺得委屈與不值。

    “如果，如果維拉也遺棄了你呢？”終于，還是忍不住道。

    “不會。”老人靜靜的反駁。

    “如果從此沒有生靈來接你，也沒有維拉給你的指示，你會一直在這里等，等到這個世界的盡頭嗎？”她忍不住提高聲音。

    “是的。”老人依然平靜。

    “你不會覺得孤單嗎？”

    老人從懷里摸出一個扁平的酒壺，哈哈一笑，“只要有這個就行！”

    依然沒有任何華麗辭藻的雕飾，她也笑了，可是那笑容又變淺了。

    數(shù)個紀元過去了，瑟丹在遠離中土的一切榮耀和光芒的地方，靜靜的守候建立灰港的文明，等待烏歐牟的指示。她沒有辦法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孤寂，默默的看著紀元的更迭，人類王朝的興衰，同胞們一批批的從港口離去，而他依然堅守在這里，萬年過去，只為一個夢中的承諾。

    她輕輕問，“這一切，值得嗎？”

    值得嗎？

    那久遠的夢境依然清晰的就像昨天才發(fā)生，大海之王烏歐牟破水而出，其勢驚人，仿佛海浪跨上了陸地，他頭戴泡沫裝點的頭盔，身披光亮變換的鱗甲，他的聲音如海底深淵般低沉。

    「先耐心等待吧，等待你的時機到來，后世會永遠歌頌?zāi)?，你會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br>
    老人笑笑，只是灌了一大口酒，不再說什么。

    而這時，視野里的白帆又出現(xiàn)了。落日穿過白帆照耀著他們。接著，白船揚帆西去，慢慢地縮小。最后，那星辰般的光輝濃縮形成一個影子，那影子正是站在堤上的瑟丹。

    to be tinued……

    ☆、chapter05.生存試煉

    試航的日子到了。

    這是隆恩灣最熱鬧的日子。剛造好的新船下海試航，所有參與造船的精靈們都會上船，大家一起在貝烈蓋爾海上自由航行個幾天，是最快樂的收獲日。

    除了港口，漫山遍野的遺跡里，山頂?shù)母咚?，曲折的臺階，精美的回廊都站了不少來送行的精靈，還有一些登丹的人類。大家都興奮的等著，直到船離岸的那一刻，一起發(fā)出歡呼，在海港中回蕩，那快樂又充滿陽剛意味的氣氛極感染人。

    伊爾碧綠絲坐在船頭的欄桿上，視線從白帆到閃著光的嶄新船體，一直滑到她親手雕刻的天鵝雕塑。從來沒想到自己重生以后會來造船，可是當她看著大船在遼闊海面乘風破浪就興奮不已。伸出手，再高一點，她可以擁抱云層，再快一點，她就可以飛起來了。

    她洋溢著毫不掩飾的歡欣回頭望著正在掌舵的瑟丹，“您說的一點沒錯，所有的辛苦和等待，到了這光芒閃耀的一刻，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br>
    瑟丹微微一笑。

    近萬年前，在那個精靈西渡的偉大航海時代，他永遠記得港口陽光映照著白帆，鑲金而曲線優(yōu)美的天鵝船頭發(fā)出耀眼光芒，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海濤拍打海浪，海鷗盤旋發(fā)出叫聲，怒濤中千帆進發(fā)，浩浩蕩蕩的壯觀景象。

    經(jīng)過了那么悠久的歲月，無論他身在何方，總能聽到掌管大海及一切水系、深愛精靈與人類的烏歐牟用那白色貝殼制成的大號角吹奏著海洋的旋律。那旋律在心中一直縈繞，令中土生靈再也無法擺脫對大海的渴望。

    每次航行的時候，用奧力賜予的技藝去感受烏歐牟那深邃的力量，當曼威之風拂過他的頭發(fā)和手臂，他的胸膛依然是火熱的，數(shù)千年來從未熄冷過。

    伊爾碧綠絲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的問，“既然大海之主維拉烏歐牟那么鐘愛精靈，他應(yīng)該平息貝烈蓋爾海讓你們都平安抵達阿門洲才對啊？”

    瑟丹道，“那是因為烏歐牟的屬下邁雅歐西，他掌管沖涮中土海岸的大海，他狂暴而喜歡掀起怒濤。雖然魔茍斯一直很想通過他來控制大海，歐西最終還是對烏歐牟保持忠心，但他偶爾也會放縱怒氣掀起滔天巨浪。水手們一直敬愛他，可并不完全信任他。”

    她點點頭，突然眼睛一亮，“那么干脆造一個大大大大的橋，”說著她揮起手臂，從這頭劃了一個大大的弧線到那頭，“像天空中的彩虹一樣，可以從米斯龍德一直跨越大海連到維林諾，那不就方便了嗎？”

    瑟丹并沒有斥責小姑娘的異想天開，反而耐心地解釋，“就算我們能造出那樣的橋，便利有時候也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后果。你能想象魔茍斯半獸人大軍在米斯龍德集結(jié)整隊，跨過彩虹橋攻入維林諾，然后毀掉一切嗎？”

    她打了個寒戰(zhàn)，搖搖頭。

    “何況，”瑟丹道，“海外仙境是一塊蒙福之地，只有得到維拉允許的生靈才能前往并找到。所以，魔茍斯最痛恨大海，這里，是他唯一未曾征服過的地方！”

    她想了想，點頭，“那么這樣也好，只有智慧勇敢善良的生靈才能駕船前往不死之地。”

    說著，她的視線又落在瑟丹身上，他面前擺著航海圖，胸前別著一個精巧的望遠鏡，嫻熟又輕松的掌舵引起了她的關(guān)注，在灰港的日子并不短，港口的精靈們都非常的敬重瑟丹，但同時他竟然也從不高高在上，反而和那些水手船工同吃同住。老人更毫無保留的對她傾囊傳授，她也學了不少航海知識。

    看得出她的渴望，老人一笑，“要來試試掌舵嗎？”

    她雙眸晶亮，“我可以嗎？”

    老人放開船舵，她極興奮又期待的接掌。

    這時，船上的精靈都甚為驚訝，這么多年來，幾乎沒有女性生靈掌舵的先例。甚至有水手謠傳，女性生靈上船是會導(dǎo)致海難不幸的發(fā)生?？墒撬麄兊耐?，竟然輕而易舉的信任這個「新來的」——他們是如此稱呼她。

    她很緊張，雙手緊握舵盤，感覺到有些吃力。她畢竟從沒cao縱過這么大一艘船。從書上和老師那里學到的知識和實際cao作是兩回事。

    “別太緊握，順從海流與風向?！彪m然讓出舵手之位，瑟丹依然在旁邊嚴密在旁監(jiān)視指導(dǎo)。他的大掌向前伸著，張開，起伏著，模擬海浪的高低起伏，“感受到了嗎？”

    “我以為舵手就一定要掌控全局和前行方向?！彼p聲問，注意力還是不敢完全離開舵盤。

    瑟丹微笑，“你無法和自然之力抗衡。身為掌舵，你肩負著和全船生靈共患難的職責，并不是要一意孤行決定前行方向，也無法依靠蠻力自行掌控一切，在自身，船體，風向，海流甚至是陽光中尋找平衡，不斷地修正，再達到新的平衡。”

    她突然領(lǐng)悟，不僅是掌船，瑟丹王在教她如何做好一個領(lǐng)袖。身為一個種群的掌舵，若一意孤行，妄圖自行掌控一切，全族人都會跟著受難，精靈史上已受過太多慘痛教訓(xùn)。

    “知道我為什么讓你留在這里工作？”看到她漸漸掌握竅門，瑟丹另起一個話頭。

    “您覺得我不配接受王之試煉。”她倒是回答的很坦然。

    “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雖然是按王的意志，但是我必須清楚你究竟能做什么，需要什么樣的試煉?！?/br>
    “您是在了解我?！彼腥?。

    瑟丹沉聲道，“據(jù)我觀察，你其實并不適合做精靈?！?/br>
    她心中猛然一跳，她，她要被趕走嗎？

    “你對于新鮮的東西，事物的變化太過于熱衷，所以你學的很快，也容易厭倦。你的情緒起伏很大，容易領(lǐng)悟也容易失落。你敢于面對無可匹敵的強大敵人，但一個小小的挫折也可能會讓你的世界完全崩塌。一下子就投入太深亦不輕易遺忘，到最后，這永生的生命只怕會變成你的負擔……”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微微一嘆，“但是星辰之后選擇你送入中土，必然有她的道理吧?！?/br>
    伊爾碧綠絲似懂非懂的聽著，有些她了解，有些她卻不明白。但她尚不知道的是，已閱生靈無數(shù)的瑟丹的這番話，在后來都一一被實踐了。

    像是下了決心，瑟丹肅然道，“雖然你已經(jīng)擁有精靈的身體和魂魄，可是你依然還是用人類的思考模式和情感方式去生存，尚不會使用精靈之眼，精靈之心去看去感知去領(lǐng)悟這個世界。我想，我要賜予你的，是生存的試煉。你必須學會作為一個精靈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br>
    還沒聽他說完，歡欣的表情溢于言表，她不會被趕走，她可以進行王的試煉了！

    “若要接受我的試煉，你必須完成我給你的一系列挑戰(zhàn)任務(wù)。你不能依賴他人的力量……”瑟丹還在說。

    她已一臉等不及的樣子，連問，“生存的試煉，好！我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瑟丹覺得自己剛剛白說了。只得搖搖頭，示意船的大副過來接手掌舵，帶著小姑娘走向船頭，然后拿出一卷破布。

    她表情奇怪，接過也不知從哪里扯下來的爛布，展開一看，竟然是好長一張，上面密密麻麻用辛達林語寫滿了字，偷瞄了一眼瑟丹，然后硬著頭皮看下去。

    ……

    貝烈蓋爾海獵取海蛇皇皮

    幽暗密林覓取黑寡婦王的蛛液

    福羅契爾冰封海灣打撈亞帆都的沉船

    摩瑞亞地底挖出山之心

    伊西立安獲取猛犸象牙

    盧恩內(nèi)海獲得金孔雀翎

    死亡沼澤剪下黑色臉孔尸身的頭發(fā)

    灰燼山脈射落墮落妖獸的翼骨

    末日火山取得火山口的灰燼

    貝爾法拉斯灣獵取深海魚鱗

    卡蘭拉斯雪峰截下雪豹之掌

    ……

    一路看下去，好久都沒有看完，而且越看越心驚rou跳。

    瑟丹捻須道，“這些物品都是對鑄造大船極有用處。不要輕視，這些任務(wù)并沒有看起來那么簡單?！?/br>
    「它們看起來一點也不簡單好不好??！」她心里狂喊。

    看看上面列舉的地名，上高山入深海，進林子鉆山洞，有些地方她不僅沒見過，連聽都沒聽說過，更不提各種古怪的生靈。

    她突然道，“等等，那死亡沼澤的頭發(fā)有什么用？”

    瑟丹瞄了一眼那卷布，想了想，恍然，“哦，那是順手寫上的。”

    她立刻喪氣的開始懷疑起他寫這些東西時的嚴肅性。

    也罷，她尋思，先回去找地圖，標記了那些地方，去查閱相關(guān)的書籍，詢問有經(jīng)驗的精靈。在瑟丹的船隊里，她也學會如何去了解從未見過的新鮮事物和如何入手解決一個復(fù)雜困難的問題。她可以先從熟悉的開始，從海邊長大的她水性還不錯。嗯，可以從貝烈蓋爾海的任務(wù)做起，她有很多時間——瑟丹又沒說時限。

    “你要接受嗎？”誤解了她的沉思，瑟丹問。精靈們從不勉強別的生靈做他們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是這個新生又古老的生靈要求來接受他的試煉，即便她看起來是如此的孱弱，他還是會按照自己的意志磨練她，并不會降低要求。

    沒想到她慎重收起了那卷破布，“您知道嗎，數(shù)百年前，當我在這里遇到甘道夫時，我曾告訴他，我最大的愿望是走遍中土?！?/br>
    瑟丹驚訝的發(fā)現(xiàn)面前那個上古的美麗精靈竟然露出了微笑，再確定不過地說——

    “我當然接受！”

    海港很是熱鬧了一番。聽說有精靈接受領(lǐng)主瑟丹的王之試煉。其中的很多挑戰(zhàn)，可能是許多縱橫中土多年、極有經(jīng)驗的生靈也辦不到，更不提那是一個如此美貌嬌弱的年輕精靈。

    港口里生靈們天天在等著看好戲，甚至開了賭局，以她下注，有一半人賭她在完成第一個挑戰(zhàn)前就會放棄，而另一半人則賭她會死。

    他們甚至來到瑟丹王面前，問他要下哪邊，沒想到瑟丹聽了，只笑不語，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竟晃著胡子走開了。

    至于漩渦中心的那個生靈——伊爾碧綠絲在做什么？

    她哪兒也沒去，她每天埋首在海洋與生物的古籍中，研究貝烈蓋爾海的海潮和海蛇的生活習性。瑟丹要求她找的海蛇并不是普通的海蛇，而是貝烈蓋爾深海中的一種海蛇皇。它們的身體如桶般粗壯，長達數(shù)十米，他們的牙齒里并沒有普通海蛇的劇毒，但它們致命的之處在于那可怕的力量，擅長緊緊纏繞獵物至死，饑餓的時候甚至能一口吞下一整匹馬，用數(shù)個星期慢慢消化。

    但是這種海蛇皮卻非常漂亮，日光下閃爍著銀灰色光芒，而映照月光時能發(fā)出淺藍色光芒。把它做成皮襖，冬暖夏涼，防水隔熱，雖然不如都靈的秘銀，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擋刀箭的攻擊，也算件罕有寶物。

    可惜，這種海蛇皇非常少，且只會在貝烈蓋爾深海里。近幾百年已經(jīng)很少看到了。

    有一日，她從一本上古帖勒瑞精靈的手札里得知這種海蛇每十年大概會有三個月的時間會在貝烈蓋爾海東岸徘徊，尋覓淺灘或沙灘產(chǎn)卵。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闔上手札，她知道她的機會來了。否則，她要再等十年。

    海蛇皇終于出現(xiàn)在隆恩灣北面佛林頓，負責瞭望的精靈經(jīng)?？梢栽谏巾?shù)幕宜峡匆姾Ｋ谐鰶]的銀灰脊背。他們告誡小艇不要在此刻出沒，海蛇皇可以輕而易舉絞斷船的桅桿。

    天氣漸漸炎熱了。

    然而整整三個月，每當他們以為伊爾碧綠絲會像一個遠古英雄，穿戴停當，英勇的捕殺海蛇時，她都消失不見。等她回來時，她臉色雪白，皮膚浮腫，渾身濕透。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兒。

    直到最后一個晚上，海蛇皇又準備開始巡游，回到深海去。精靈們依然沒有她的下落。大家開懷徹夜暢飲，因為賭她放棄的人已經(jīng)開始慶祝贏了賭注。

    他們甚至還遺憾的對瑟丹說，這女精靈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的信任和期待。